[猎人]不要回头看那旧梦 第16章 实非我所愿

需要找到脱出的「钥匙」。

我推开了那扇门。比原定更早地站在这里，向他一五一十地汇报他离开那段时间处里的工作。

而当我开口，重新余光瞥见那张已经死去的脸，心绪开始有了波动。

根据先前的经历，一旦我主动选择干涉记忆，做出与原本时间线有差异的举动，那往后将要产生何等连锁反应，我无法预测。

“……目前，7位难民被全部击毙，其中6人尸身在处里，1人从崖顶坠落至海中，已安排人……”

他单手叩击桌面，打断了我的话。

原本不应是这么发展的，明明说的话没有变过。

我按下疑惑，开口道：“您是要我亲自去搜？这种事情确实不便假他人之手，是我疏忽。我立刻去做。”

“眼神。”

我眨了眨略发涩的眼睛，假意后撤半步要去执行刚刚的方案，观察他的反应。

他勾了勾手，逗弄狗一样让我站近。

他叹口气，像是嘲弄。“你的眼神变了，又变成让我想要驯服的样子了。”

……他对我的了解实在是让人恶心。

我知道想杀人的眼神藏不住，原来看死人的眼神也藏不住。

他没有等我辩解的打算，摆摆手，直接开始他惯常的推理。

他拉过我的手，语重心长道：“那让我猜猜原因，是你趁着我不在的时间，偷偷做了什么手脚吗？”

手，已经无法挣开了。

“能做什么呢，是和给你安排的任务有关？

是第一道指令还是第二道？”

本想着要迂回些切入话题，倒不成想他的试探直接正中我所做的靶心，话题发展快速到反而出乎我的意料。

他又在以惯常的方式试图掌控对话的主动权。

提问与他的念能力有关，也是他引以为傲的精神控制法。曾经有很多人受不了他的精神控制，也有人熬过了却非命于他的能力效果。

“算了。单猜这个没有意思。”他摩挲着我的手，“还是猜猜有谁能帮你吧。”

“是米哉？哈没错！

你和他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啊不，按照你的个性，应当是利用他才对。”

我错了，不应该让他开口的。

他的垃圾话我听够了。

我反追问他，“那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回答，告诉我和你同行的一星犯罪猎人克洛斯去了哪里？”

“不错不错，既然开始用问题回答问题了。看来你从我这里真的学会很多啊……”

不像影视剧里的反派一样变成自爆卡车，是情报局每个人的自我修养。我也没指望他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用另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俯身贴耳说道：“嗯……不要急着把你的底牌亮出来，让我们好好享受这场拷问好了。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念？”

他单手施力，瞬间废掉我右手出击的可能。

而就在同一时刻，我重新用缠裹住身体进入备战状态。薄弱的缠本身或许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但召唤出念兽才是我的目的。

深色肉团直接乍现我与他之间，猛冲之下他又在那毫厘的时间拽过我的胳膊，我被他如拽麻袋一般摔倒在地。后脑遭到重击，有一瞬的眩晕。

初学者与高手之间的云泥之差。他必定在觉察我眼神的那一刻，就提前进入了备战状态。

趁着我失神，他进而掐住了我的脖子。

“是米哉教你的？我倒是没想到，你和他已有了如此深的交集。”

我张口努力攫取空气，却被他按得更紧：“我不怕疼……你也早就在□□折磨我这件事上感受不到乐趣了对不对？

我们一问回一问，用你在擅长的话术……击溃我。”

“是我对你的拷问，什么时候了你提问的资格？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

喉咙处强烈的挤压使整得脑袋发涨发晕，我挑挑眉：“你不好奇……我到底知道了什么吗？你就不怕等你出门的时候，连一丝一毫的准备都没有就被拷走？……”

空气，流进来了。他稍微收了力。

我也同样摆出嘲弄的笑：“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杀了他，对吗？”

空气流动间，我的念也开始活跃，带着杀意的念趋势念兽袭向希玛！

他提起我作盾格挡，抵在念兽之前，轻飘飘的撞击从身后附上，我趁势问出第二个问题：“是因为他撞破你给局长泼脏水的布局被杀的吗？”

眼部传来刺痛，红与黑迷糊视野，我本以为是血掩盖了视线，但这样的黑暗下一直不曾有光透入。

哈，他是想在这里弄死我。

“抢问了哦，这是惩罚。我不会给你下一次提问的机会了。”

后面的问题来不及问，但我也不想给你再盘问的机会了。蓄力，集中。而我这样微弱的念，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所以他依旧自说自话。

“想换地方混也得照照你自己。他知道你这样吗？知道你满脑子都是算计，想着用自己的柔弱去利用别人，欺骗别人？背弃旧主的东西，他也不要的。

一件情报局的工具，已经被打上旧主的烙印了——

你在他身边，一定还会和在我身边一样，寻找下一个背叛的机会。不过，你不会等到背叛他的时候了。”

念已经聚集到足够厚实的程度了。

只是我的攻击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念兽。

为什么要把它在提问之前召唤，为什么要要抓紧时间向他发问……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我在他洋洋得意地剖析时一击命中念兽，肚子是它较为脆弱的部分，于是就和伊路米那次剖开一样，露出了丑陋的气。

这样的气，希玛一定再熟悉不过了。

如死尸一般的沉郁，又如恶鬼一般的阴邪。

是死后念才有的气息。

我的眼里仿佛能映照他彼时的死相。

这是给他的惊喜……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的两个问题，我都猜对了是吗。”

惊惧之下的恫吓，才让人在那一瞬无法判别它的真假。

我虽不知希玛念能力的具体发动条件，但这也必定与提问与预测的准确率有关，至于效果……他自己有数。

“那你再猜猜，我已经有了你的死后念，那你的能力效果，我……”

能不能发动？

本来，我是想这么说的。

可声带被切断，我没法发声了。温热淹没了我。

他没有轻举妄动杀了我，因为他真的怕了。

优先割除声带。发声，是他能力的条件之一吗？

太可惜了，没能看到他的神色。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哈哈。

我太了解他了，这就是他不打自招的证明。

同伴的离奇失踪，谁都不能接受。米哉先生、雷金纳德……虽然只是最浅层的，但他们想找的答案，我已经找到了。

应该可以脱出了……

可，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照道理，在虚构的念空间中，虚构的伤害不会如实映射到现实才对。但是，但是，他的杀意就像暴雨天的雷声，滚动着朝我碾压过来。

我还能听到他做出最后的宣判。“你不会以为你能杀死我吧……我可以轻易杀你，而你，永远无法杀死我。心里的我，现实的我，永远。

活在我的阴影里，不好吗？”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目光所不能及的每一处。无数次舔刀尖过的经历告诉我，这就是直面死亡的感受啊。

杀了他，杀了他。头就像是被按进水里一样昏沉，气在体内疯狂翻涌。事已至此，死亡的恐惧已与快||感难分彼此，这样的刺激足以弥合伤口所带来的疼痛——我的心为着此刻而疯狂跳动，第一次杀他时的愉悦在此时回味起来竟是如此甘甜，而此刻，我也真切地相信：我一定能再次杀了他。

我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办到！

指尖蜷起，又被他踩在脚下。他骂我是“虚张声势的骗子”。

我动动嘴，尽管发不出声。我知道他能读出我的意思：被骗到的感觉如何？

念兽的那一侧传来从未感知过的异动，这一定就是念兽在响应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召。愿望交织，渴望突破束缚——

突然，门开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伴随着门外人警告之语的余音，「密室审判」已然发动。剧烈翻涌的气浪将室内的装饰全全掀翻，用于保护身体的念太过稀薄，我一下便被冲至墙角。两股极为强劲的念在办公室内对冲，后又被强行束成一股，封入密闭的念空间中。希玛正被「密室审判」囚禁着。

风暴暂熄，如此强烈的冲击下，夹缝中的我再度感到什么叫风中残烛。原本因对希玛杀意而翻涌的气在此突然袭击下断了力，无法聚集。

意识也随之变得涣散，与喉咙处流淌的血液一同流出体外，就快要失去对世界的感知。

残存的不甘让我勉强保留理智，理解现状：我被一双手托着抱起，浑身的力气被抽离，像在云里。不见光，不见影，无雨也无晴。

其余的声音飘飘悠悠，恍若来自云外。

“你永远杀不死我。你永远无法逃离，”

脑海自动屏蔽了一些杂音。好奇怪啊，怎么有狗在叫。

“我带你出去，撑住。”

有人虚掩住我喉咙处的刀口，注入充沛的气。

很奇特，无厘头想起学生时代作业题里一边放水一边灌水的浴缸。

迟滞的心神已然无法思考，我没想明白，米哉先生怎么会在这里。那大概就是这个时空里蝶翼扇动后的连锁反应吧。

不是真实的他，这才好。至少不会又一次看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不甘心。

每次见他都在说谎，都在博取可怜……我也想为我正名。

摇尾乞怜……真正的我不应是这样的。

嘴唇不自觉地开合，说出心声：

“总被看见这样的我，实在是……非我所愿。”

可我不是云，没有风能够回应我的心声，带我去到想去的地方。

疼痛掐灭了我的幻想。

醒来的时候，悬挂头顶的计时器提示距离考试结束还有3个小时。

痛觉还在，稍有削弱，我还能看见，还能说话。那个念能力空间只在痛觉感知上留下了影响，正常活动没有问题。

雷金纳德的念不会那么bug，我的猜测没有错。

观察周围，已然不在先前那个地方，有微弱的草木香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传来。

具有致幻效果的草木，往往味道甘甜，用于诱捕过路的生物。

而协会为了尽可能多地测试考生，也多半会在指向出口的方向安排这类的植株。

有了这样的提示，出口在哪里穷举起来便也方便得多。

唯一的坏处，在于主动摄入过量的致幻香气。看到旋律时，我好像看到了远在家乡同样个子不高的奶奶。

遥远记忆里自酿的酒香在脑海绽开，家乡的歌谣响起。

只有在幻觉里，才能如此真切地窥见家乡，它太遥远。

我好像……有些想家了。

——“第三场测试结束，通过人数17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