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变形记 第26章 镜界

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极尽渺小，仿佛我也是这黑暗中的一粒尘埃，那么微不足道。

在这里，感官与无尽荒芜融为一体，失去时间的意识。

只有在这时我才能理解那些故事中长生不老的人潜藏在心中的彷徨和恐慌。时间停止流逝后的世界过于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的灼热让我猛然惊醒，我感觉到那片纹身仿佛有生命般动了动。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抓着库洛洛的手臂。

他一动不动，维持着直立的姿势，静止在原地。

我悄悄瞟向他，发现他的表情似乎凝固了。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上一刻我还在因他的存在而安心，认为无所不能的团长能解决所有难题，没有什么秘境可以拒绝他的夺取。

“喂……喂！”我听见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扩散在黑暗中，用手狠狠地摇晃着他，却再不敢大声说话，怕惊动这里潜伏的东西。黑暗之所以让人恐惧，是因为它能容纳一切未知。

他没有反应。

我已经快忍不住哭出来了。即使经历过许多大场面，眼前的这类却仍然超出我的理解范围。我软着脚勉强站立，与他僵持良久。

不去思考后果，我吸吸鼻子，用尽最大的力气一巴掌扇向库洛洛的脸。

这一巴掌看起来很有效果。他的表情动了，像是一座活过来的雕塑，表情舒展开。又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转向我的一瞬间我不确定我是否看到的是欣慰和惊喜或者什么。

“库洛洛……太好了。”

他抓着我的脸捏了捏，有点疼。泪水从我的眼睛里控制不住地掉出来，划到他的手背上。

我猜我此刻看起来肯定很蠢。

尽管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冷血恶魔，但现在的他面容还未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涩，此刻他也只是个成年不久的青年，离那个无情的非人类还尚有几年的距离。

见他动了，我心下安定许多，转头擦掉眼泪，忍不住对他的反应好奇。

“你看到什么了？”我轻声问。

“我以为……”他张开唇，却只说几个字便止住，反手抓着我，四处打量着周围，沉默地向前缓慢走着。

他的手里浮现一本黑皮书，我知道那是他的念能力「盗贼的秘籍」。

我安静地跟在他身旁，看他尝试着施展几个能力，但我并未多加观察。因为这种关乎能力的信息，对于他们来说是要命的。

而我既不想要他们的命，也不想他们要我的命。

“念能力没问题。”他平静地说。

“我们还能出去吧？”我试探着问。

“会的。“他操纵着一个光球在前面为我们带路。“这是我从一个探险家身上得到的。”

我其实无意窥探他的秘籍机密。

“名字叫「最后的光」。”

“这个名字真不吉利。”我忍不住吐槽。

他笑笑：“是啊，我也觉得。”

“天上”突然亮起几颗光点。库洛洛立刻将光熄灭，警惕地望着前方。

光点越来愈多，不停蔓延着，随即浩瀚的星河在我们的头顶亮起来，而我们行走的“地面”也反射出点点星光，整个世界虽然未变，却在绝望的黑暗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让我在这种境况下居然生出乐观积极的情绪。

我蹲下来仔细看着闪闪发光的“地面”，用手去摸亮晶晶的星星。在一片繁星中，我看到了脚底的平面随着我的靠近映出我模糊的镜像。

“这是一面镜子。”我惊呼。

闻言他也蹲下来，用手触碰“地面”。

“没错。”他点点头，让我后退，然后发力砸向镜子。

镜子裂开了，如同消融的冰面，荡起阵阵银色的涟漪，而那些星星此时又从最初的亮起的位置一颗颗慢慢暗下去。

“这里的天空全部都是镜子。”他一边小心探察开裂处，一边说。

我恍然大悟，那些星星不过是库洛洛操纵的光球放出的光形成的反射。只不过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有所延迟。

“只有这一条路，走吧。”并未多加思考，唯一的出路已然摆在眼前。

我们一起从裂口处跳下去，一直坠落了很久，然后掉到一片咸腥的水里。

水里居然有游鱼和水草，这种景象让我欣喜不已。有生物就说明我们可能已经离开刚刚的世界了。这让我更加急切地向上游着，想看看水面的世界。

我的水性很不错，因而并没有完全靠着库洛洛，很快浮出水面。

嘈杂的声音传来，我以为是幻听，直到我看到岸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水面上飘着的巨大船身。

吵闹的队伍排着长长一条，向巨船上搬运着货物。

岸边聚集着大量的人。他们都穿着古朴的长袍，注视着巨船。一只气派醒目的车队分开人群，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头戴金冠、身披红色绒面长袍的男人。

我们湿漉漉地爬上岸混入人群中，这里是从未见过的时代，不属于外部世界的时间点。

他们说的语言明明和通用语不同，但我们却能听懂。

这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所有经历过、看到的东西都让我感到荒诞和费解。就像是进入某种里世界，与现实严重脱轨。

“难道又穿越了吗？”我响亮地打个喷嚏，仰起头盯着那艘巨船自言自语，恨不得此时能有八颗眼睛，将这里的一切都用放大镜仔仔细细研究透彻。

“芬克斯？”库洛洛的话将我的注意力引过去。那个戴着金冠的男人没有眉毛，头发也是金色的。我和库洛洛挤过人群向他靠近。

芬克斯注意到我们，对着我们挤眉弄眼，我十分不解，想要上前询问究竟，却被库洛洛拉住。

“他穿的衣服和这里的人一样，芬克斯来得比我们早。“库洛洛低声说。“芬克斯看到我们了，他现在的处境很特殊。我们跟着他，直到他主动来找我们。”

我点点头，跟在后面，听见库洛洛和一个路人询问：“这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你们是外乡人吧？”那人打量我们。

“国王陛下在为远航探险的船队祈福送行。”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芬克斯从旁人手中接过一只金色的酒杯，假模假样地对船长打扮恭敬低头的人祈福。

那个船长珍而重之地接过酒杯，先洒在地上，又自己喝一口，递给下一个船员。

“他是念能力者。”库洛洛突然说。我仔细一看，发现果真如此。而且不光是船长，几乎所有船员周身都凝聚着念力。

“请问船队要去哪里？”我问。

“恶魔之城。”路人低声说。

我内心一动，望向库洛洛。他的目光从船队移开，点点头：“无回城。这个出海探险的场景与羊皮卷上记载的画面十分相似。”

“我们这是……回到过去了吗？”我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问。

“有这个可能。也有可能只是某段时间的情景再现。”库洛洛却并未如我那样吃惊，甚至和岸边铁匠铺的大胡子铁匠攀谈起来。

船队扬起帆，船员们陆续上船，一个水手吹响号角。

“那个酒杯里面是什么？”库洛洛突然问。

“你问金杯？金杯中的金水能庇佑勇士们，让他们身体健康，平安归来。”大胡子抓抓下巴，语气中带着些自豪。“我有幸在被陛下召见的时候喝过一次。”大胡子正说着，看到我好奇的目光时生硬地转移话题，并不解释被召见的原因。

“那种感觉就像神明大人亲至，我身上火星烧出的伤全部被治愈，而且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

我被他的言辞间的遮掩与热切夸张的语气搞得将信将疑。

大胡子被我的表情激得立刻卷起袖子让我查看他光滑的手臂：“就是这里，伤痕全都愈合了！你看……”说着还要脱下裤子。

我手慢脚乱地阻止他：“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走。”这时华丽的车队动起来，库洛洛拉着我跟上去。

车队中两个士兵出列走向我们，示意我们和他们走。

我立刻跟过去，迫切希望芬克斯可以解释清楚此刻我们的境况。远远的，看到他热烈地盯着我们，也对于我们的到来期待已久。

跟着车队走过街区，到处是商铺和行人。这些人展现出的所有都是我从未了解过的独特文明。

一路沿途都是平民们安居乐业的样子。可以看出来虽然他们的生活很平凡，但却安详富足。芬克斯所扮演的是个好国王的形象。

走进辉煌的宫殿，芬克斯端坐在王座上，按耐着勉强装作是真的国王挥退其他人。

等到最后的侍从离开，我立刻跳向他：“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成了国王？”

芬克斯还有心情开玩笑，摘下手中的金冠抛在空中：“你们混得挺惨啊。”

“芬克斯？”库洛洛一开口，芬克斯立刻正经许多，他抬手把金冠抛给我：“我不知道，团长。其实我也只是在这里呆了几天而已。”

“几天？”我手忙脚乱地接过金冠，沉得够呛。“我们的时间流速完全不一样啊！”

“这里绝对不是真正的历史现实。”库洛洛分析道。“只是一段记忆。原来的国王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有意识后就在宫殿的床上醒来……”芬克斯无奈地摊摊手，在库洛洛打量四周时望向我。我疑惑地盯着他，以为他是想拿回金冠，却见他灼灼地盯着我十分荡漾地笑起来，还舔舔唇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咽口水。

本该有点暧昧的气氛却让我感觉异常恐怖，他这是被西索附体了吗？

我颤抖着移开视线，默默地后退几步。

库洛洛走下台阶，像审视自己地盘一样在殿中到处查看，一边向芬克斯发问。

“这里没有人发现你的异常么？”

“好像没有……”芬克斯在盯着我的同时事无巨细地向库洛洛讲述几天来所发生的一切，我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但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那里。

有什么不太对。说不出来，但这种感觉从刚刚进宫殿开始就隐隐滋生。

空气开始出现浮动的波纹，发出劈劈啪啪爆破的声音，紧接着被撕裂开，从黑色的裂缝中钻出来几个人形的影子直奔我们来。

但库洛洛却像是早有准备，轻松躲开影子的攻击，在宫殿中利用地形和障碍与它们周旋，大部分的影人都被他吸引过去。

我的周围也随即钻出两个影人冲向我。我举起手中的金冠当作武器对着它们砸过去。与库洛洛那边的影人不同的是，它们的四肢居然可以突破物理极限以扭曲的角度，避开我的攻击，而它们的面目也更加清晰，隐隐有着五官的轮廓。

此刻因为诅咒的关系我并不敢轻易动用念能力，因而动作迟钝许多，连力度也大大消减。

我急得满头大汗，瞥到芬克斯居然悠闲地坐在王座上摆出观赏的模样。

“过来帮忙呀！”我急得大叫，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我心生气闷。

这家伙简直恶劣极了，虽然现在我已经不算是他的同伴了，但好歹短暂相处过几天，他居然就这样见死不救。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影人对他熟视无睹，但在勉强避开两个影人的左右夹击后，我直接冲上台阶向芬克斯靠拢，想逼他不得不出手。

他面带笑容，站起来活动一下左臂，看起来是打算帮忙了。

我心下暗喜，匆忙间突然看到他光秃秃的眉骨下，瞳仁逐渐缩小，与眼白融在一起，看起来毛骨悚然。

一瞬间刚刚感受到的直觉让我心生不妙，我极速刹住脚步后退，打算往反方向撤，却正好撞上后面追来的两个影人。

它们柔软有力的四肢缠上我令我无法挣脱，短短几秒内我就被轻松拿下了。

“芬克斯你干什么？”我惊恐地看着芬克斯走下来，站到我面前。

他的眼睛完全是白色的，但我却能感觉到他在直勾勾地盯着我。“吃掉你呀。”他用芬克斯低低的嗓音说。

两个影人固定住我，温顺地站在原地，等待他靠近我们，我这才意识到这些东西都是他搞出来的。

我拼命挣扎着大喊：“库洛洛你快管管你团员！他说要吃了我！”

他张开嘴，嘴角咧到耳根的位置，像是用刀整齐划开的口子，露出红殷殷的腔壁和尖利密集的牙齿——我发誓那绝对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生理构造；他伸出脖子，咬向我的头，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吃”。

这个生物到底是什么？连续的刺激让我简直要疯了。

“库洛洛！！！”我瞪着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的血盆大口，撕心裂肺地喊。

突然掉落的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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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镜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