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向元黎发出暴言:“有鬼!”
两人齐齐凝视小倩剪出来的华胜。
门上的胖娃娃仿佛一动不动,一手托着脸,一手抚着肚子。她努力地装作不会动弹的样子,但被两个人持久地盯着,还是很不舒适。
胖娃娃顶着压力,终于忍不住隔着衣裳,扣了扣肚皮。
……
知道小偷是谁了。
众人集中起来观察。
尤其是胡家的人,也带来了昨日剪的红纸。
元黎见到了胡珍珍手捧的人胜。
这是昨日胡夫人给她剪的,剪成时大伙儿还很高兴,不愧是讲师作品,就是比学生们难以协调的四肢要精细许多。
阿白没有参加她们姐妹的剪纸活动,此刻略有些惊异,“这就是人胜吗?”
元黎艰难点头,“是啊。”
胡夫人的人胜更惟妙惟肖,此时丝毫不掩饰自己,拉着胡珍珍的头绳扯来扯去,简直要扯出一朵花。
“好真实,”阿白肯定道,“原来人胜就是会动的纸人。”
元黎忍不住捂脸。
并不是,请不要扭曲人胜的含义啊!
燕赤霞和元天霸也很好奇。
元黎把头绳娃娃递给燕赤霞,鼓励对方,“来,斩妖除魔。”
那娃娃不仅不害怕,还笑嘻嘻地顺着燕赤霞孔武有力的臂膀,爬上了他刚刚板寸的头顶。
这片地方对她而言像一座刺山,头绳娃娃推了推四周的头毛软刺,令燕赤霞感觉到头顶的肆虐。
燕赤霞:……
不仅金斗观发现了物品失窃,山下的一些人家也遇见了类似的事情。
城南的老夫妻失了一块璞玉。虽不是贵重物品,但那是当初他们儿子留下的遗物,对两位老人来说,颇有深意。
老汉一头雾水翻遍全家各个角落,硬是连半点玉屑都没瞧见。
北面崇业坊的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元日和仆婢们剪了好些人胜,丢失的东西也不是一星半点。
年节中审问家仆不是好兆头,她悄摸令心腹打听,奇怪的是,那些赃物既不见踪影,也不曾被变卖,就这么悄然消失了。
书院的一位士子也在玩剪纸。
他剪到一半,舍友大呼小叫提醒他,“你的人胜跑了!”
士子一看,旁边的纸人加快速度,倒腾着小腿,一出溜躲进幽暗的笔筒……
士子与舍友对视,“不然,还是报官吧。”
胥吏年节间忙得脚不停歇。
小徐好不容易找出了空当,来山上祈福。
摇了摇茭杯,小徐念念有词,“天哪,祈望新年我的活计少一些吧。”
小徐虔诚地扔了茭杯。
罕见的,头一回,掷出一个阳卦。
双面阳就是阳卦,也是平卦,双面阴就有些凶险。当然,这些都比不过一阴一阳,一帆风顺的圣杯。
小徐对金斗观茭杯的胜率早有观察,夹杂着过年加班的难受,不免心中不平。
他委屈问道,“不然我再扔一回?”
掷茭通常可以扔三回,元黎把茭杯捡回来,让小徐再投。
又两个阳卦。
元黎捡着好词说,“平卦平卦,时机不对,下次再求。”
“唉。”小徐便长叹一声。
他从冬至节起,就受命差遣各地的兵士,护卫城中安全。尤其是除夕元日,各大集会,还要梳理交通,防止踩踏。
初二还没过去,就收到了几厢报案。
六七户人家丢失贵重财物,还有一书院士子上报灵异事件。
刚想歇两日的小徐:别歇了,有点邪,先上山改改运吧。
元黎领他到剪纸课堂,给他上了一杯茶,待到小徐心情逐渐平复……
“我也想报案。”元黎有几分心虚。
小徐:“!”
元黎安抚起炸毛的客人,她听了小徐的抱怨,心中有数,“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元黎从多宝阁上取下一只木盒,把木盒里的人胜展示给小徐看。
小徐尽管不解,见到胡夫人剪的人胜还是忍不住夸赞,“栩栩如生!”
他细细观察,挑着优点补充说,“尤其是这副头绳,我还没见过给人胜剪发饰的。”
小徐话音刚落,头绳娃娃对着他作揖,似在感谢他的美誉。
元黎幽幽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栩栩如生?”
小徐一个激灵清醒了。
“呃,”小徐努力组织语言,对面的头绳娃娃歪了歪头,疑惑这个人为何不继续夸她。
瞧她的巧手,要扎成这样的头花也不容易呢!
元黎当起了剪纸课的新老师。
“我给你剪一个。”
元黎用金剪刀咔嚓几下,囫囵剪出一个草率的穿山甲。两头尖尖,一个小洞作眼睛,勉强看得出是什么物种。
她把穿山甲递给小徐。
小徐下意识伸手去接,谁知那穿山甲操着四条短腿,吭哧吭哧向回爬。
头绳娃娃捂嘴,咧开大嘴,无声笑起来。
纸穿山甲爬了正常人手臂长的一段距离,喘了口气,一头猛扎进木盒,安心地躺在角落。
木盒里还有另两个纸人,一只猪仔,一个乌龟,似乎木盒是所有华胜的家。
小徐哽住。
头绳娃娃斜眼瞄他,神情从喜悦变为气急和不屑,仿佛在嘲笑他是个说不出话的哑巴。
元黎正色道,“你来此之前,我们观内研究了一下。”
小徐虚心受教,“您说。”
元黎举起手里的剪子。
“这是一把剪刀。”
她又从木盒夹缝中抽出一只红纸耗子。
纸耗子肚子圆鼓鼓的,好像是年节特地剪成丰衣足食的模样,连耗子都养成了硕鼠。
元黎介绍道,“这是一只偷吃了金斗观半斗米的耗子。”
小徐:?
元黎把纸耗子的肚皮,剪出一条小口。
本来在嗤笑的头绳娃娃吓得捂住了眼睛。
顷刻间,小口像活过来一样,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口子。
元黎抖了抖耗子,里边源源不断地掉出米粒,哗啦啦落在小几上,竟堆得有一尺多高。
头绳娃娃张开五指,透过指缝偷看。
看到米山形成时,娃娃的嘴都张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小耗子。
小徐惊异地问:“那它会如何?”
“它可能偷不来米了吧。”
元黎把纸耗子放下,耗子变得瘪瘪的,像破了的气球。它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发现再也鼓不起来,很是难受,耷拉着尾巴回盒子里了。
小徐:“神乎其技也!”
元黎请他看小课堂门扉上贴的瓜果图。
那是华胜娘子亲自所作,她剪的多是静物,剪的少的鲤鱼猪仔也没有活过来。
然而她们自己剪的就不一样了。
元黎把知晓的信息一股脑倒给他。
“那位娘子元日那天,在龙泉坞路口摆摊,摊位在第一个。她登记过,可以去查。摊上专卖华胜,这剪子也是她卖给我的。听说她前年也来过,只不过生意不好,去年则是约上摊子。”
小徐皱眉:“那我回头去找龙泉坞摊贩登记簿查一查。”信息量不少,但只要有线索,就还有查阅的方向。
元黎特别说明她体会出的精髓,“只要细心手巧,既不会伤了纸人,也不会损毁了器物。”
小徐贪图她的剪子。
元黎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我叫它,南海鳄鱼剪。”
“这是个什么典故?”
“凶神恶煞,鳄鱼金剪。”元黎品了品,更正说:“鳄鱼铜剪!”
小徐郑重其事地写下借据,表示用完剪子立马还回来。
元黎提醒他,“这些人胜都是用这种剪刀剪的,或许那些失窃的人家,本身就有铜剪刀。”
小徐思路发散,“重要的是把剪子收回来?”
“应当是收不全的,买剪子的人,必定会比报案的真实人数要多。”
小徐借了剪子去各家办案,奔走几日,总算得了却几桩案件。
丢失的财物还了回来,至于会动的纸人,多数被保留了下来。
再次上山的小徐颇为心累。
不仅他去龙泉坞没查出名堂,登记的人名不甚被寺僧错笔弄污,笔迹不可明辨之后,回访案情也很不顺畅。
上回在府衙门口报案的人家,火急火燎,扯着胥吏们要求去家中审问。
一夕之间,胥吏上门,却变成了一件不受欢迎的事情。
好几户说得冠冕堂皇,“不劳府吏们费心了,年节下跑来跑去,怪遭罪的。”
懂事的人奉上银钱,“多谢兄弟们,买点酒暖暖身。”
有恭维敷衍的,就有直接了当的。
一个憨实的老汉主动找上小徐,拒不上交华胜。
“我家的人胜是照小儿幼时的模样剪的。”老汉言语诚恳,折了腰拱拱手,“小儿夭折多年,老妻可稀罕这小人哩。还请差爷通融一二。”
一日之间,人胜弄出的案件变成了一个游戏。
虽然它本质上是恶作剧,许多人都从中获得或多或少的乐趣,把它当做一场别开生面的年节庆典。
卢太守宽和,挥挥手就此揭过,还问小徐金斗山上有没有多余的纸人,太守家也需要过节嘛!
小徐再次掷茭,出了个圣杯,他情绪缓和了些,携着元黎新剪的彩纸离去。
小徐刚走,阿白把穿山甲请了来。
穿山甲一见红纸穿山甲就很欣喜,顾不得对方工艺粗糙,把纸穿山甲顶在头上。
两只穿山甲在胡床上爬来爬去。
到了人日,这些纸人失去了活泼,安分守己地待在了屏风上,变成了真正的华胜。
穿山甲有些失落,宝贝地捧着红纸走了。
同样失落的还有被恶作剧伤害的人家。
大伙儿虽然知道不可能,仍旧忍不住向府衙求助。
在小徐反复持续的焦头烂额中,上元节不知不觉到来了。
*乌龟属于阿白(?
*金剪子……是带恶人南海鳄神!
*天哪!我今天来晚了,一觉睡到一点!火急火燎.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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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