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
当月亮圆满的第十二次,今年的我将会死去。对每个人类纪年重复着死与苏生的我来说,是再平凡不过的事。
重要的不是死亡、而是能否再次苏醒。
于是那天,我来到这附近供奉大蛇的神社,原本只是碰碰运气,形态类似并不代表根源一致,能否从当地人类的信仰中汲取继续存在的能量,我不知道。
“到了。”
宿傩的声音将我从浅眠拉回现实,他将右边的一只手臂伸进衣襟,示意我盘在上面。
唔,怎么说呢,宿傩这家伙果然不是人。
虽然幻化成这副模样,我依旧是我,重量是不会改变的。
“不会觉得累吗?”
“.....”
他没有回答。
大概是觉得到了人类的领地,与“蛇”对话很奇怪吧。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隐藏四臂,脸颊上的眼睛也合起来了,不仔细看只觉得是疤痕,不会往奇怪的方向想象。
缩在他手臂之上,我从衣服的接缝露出眼睛四下张望。
我们到了山下的和人村落。
雨水连绵,厚重湿气几乎堵住口鼻,难以呼吸。
这地方我还算熟悉,被送到宿傩身边前,我曾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没有下雨,日光绵柔,田地充满谷物的香气。
和人待我友善,不但提供饮食与被褥,还时常与我交谈。只是一点不好,他们总是说着说着就向我跪拜,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会流出水。
我不喜欢那种带着咸味的水,就像硬生生将无际之海灌入人狭小的身躯中一般。
逼仄,黑暗,充满愁苦。若不谨慎,定会被吞噬其中。
走神了。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宿傩已经找到了今晚睡觉可以用的窝棚。准确的说那是属于和人老妪的窝棚。脸上爬满皱纹的妇人引着宿傩进入其中,热切的与他说着什么,我藏在袖里听不分明。过了不久,她退出去、门板被合上,窝棚中只有我和宿傩在,他将我放了出来。
嗯?
没有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足底湿润,是水?
“我们进了和人的窝棚。”
唯独这点我是确定的。
期间我并未合眼,总不至于瞬息之间就睡死过去,被带着换了个地方吧。
“是我的生得领域。”
领域?
宿傩背对我,双手击掌,四周瞬间明亮起来。我发觉自己立足的水,竟是积累过脚踝的血液之海。他看着的方向,兽类白骨堆积成山,却没有浓厚的味道。
“......”
“你想问什么。”
宿傩语气轻快,心情不错。大概不会因为失言将我变成那堆白骨的一部分。
“你之前分解的兽类、我是说吃掉的那些,不会把骨头都丢到这里了吧。”
领域真是方便呢!
“.....”
宿傩脸色发生微妙的变化,我自觉不妙,忙将话题引到其他地方,比如那位老妪是谁,为什么待他如此亲切云云。宿傩只说是用咒力做了些手段,并不深入解释。我见他随手在身侧一抓,一件白衣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这次他没有劈头盖脸的丢过来,反而抖开衣服,替我穿好。
大小刚刚合适,不是他的旧物。
“这也是你用咒力做出来的?”
宿傩不置可否。
原来真正方便的是咒力、我恍然大悟。
如果能使用这种力量,说不定可以自给自足,不必依赖人类的信仰就能存在下去了。
“你做不到。”
宿傩毫不留情面泼来冷水,“咒力来源于负面情感,无法领悟情感的你做不到。”
倒也不必说的如此直接。
我离开宿傩身边,找到一处高地坐下,兽骨意料外的平稳,坐在其中恰好能固定身体。
以及,从上面俯视宿傩的角度实在不错。
我撑着下巴,摇晃脚尖。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宿傩嘴角浮出笑意。
“等待猎物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