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深空][沈星回]乌鲁鲁星的玫瑰园 第1章 Princely Knight

你时常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看着你。

仿佛不止在看你，细细看去又只有你。

你喊：沈星回——看着他如梦初醒，微微瞪大眼睛，眸光重新聚焦于你，闪过几分诚恳歉然意。

你就轻轻挑眉，他就说：啊。

“对不起……不小心又进待机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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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身处漫画，你这会儿额角应已挂上三条黑线。

“待机模式”。纵然沈星回目前掌握着对这四个字的解释权——因为毕竟你是遇到他以后才知道它们可以被如此贴切地运用在一个活人身上——但这样轻巧地去开拓词意，未免还是太过随便。

开创性地向“人类”这一物种引入“待机”概念固然伟大，但这一理论建设的基础是“待机”与人们所熟知的“睡觉”行为之间能够建立起稳固的逻辑联系。

无论是“站着睡觉”，还是更加骇人听闻的“睁眼睡觉”，沈星回的“待机模式”目前本质上都还是以“睡觉艺术”的形式呈现的。

——可他这会儿分明没有在犯困。

你警觉地凑近他一些，再轻飘飘地唤道：“——沈星回。”

他眼睛便睁得更大了一些，眼型弧度也愈加圆滑，甚至让他显出几分无辜来了。

“……怎么了？”他温和地问你。老实的语气很容易就让人没脾气。

“是这家店太无聊了吗？”你装模做样地拧眉，试图打量他的神色。

可你什么都看不出来，看不出疲惫也看不出倦怠。他不动声色地就从那神秘的某种白日梦里脱离，回归到了你与他所共处的现实之中。

“不，很有趣，”他不出所料地、诚恳地回答你，然后微微停顿了一下，“对不起。”

“？”

你狐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

而后便看他抬起手，指向你刚才一直关注着的那件商品。

“好像确实分心了，因为你刚刚在说它——”

柜架上那只毛线钩织的、王冠形状的金色发夹。

“在说你喜欢的那本《小王子》，”他温吞地解释道，“……我想起来，我好像也读过，所以可能是有点走神。”

你瞥过去，有点讶异。没想到他看着在出神，居然把你的碎碎念都听进了耳朵里。

“那你想起了什么？”你挑挑眉，“这本书年纪还满大的，你居然也读过。”

说完你就反应过来这反而没什么好奇怪，因为沈星回是个足够老派的人。读过这过时的经典，对他来讲才不是怪事。

“想起一颗种满花的星星。”沈星回轻声说。

这和你的记忆有偏差。你呆了一下，眨了眨眼。

“好像记错了……”沈星回也眨了眨眼，又抿了抿唇，再有点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后颈，“他只有一朵玫瑰。”

“嗯……但他也确实见过一个种满花的玫瑰园啦，”你拍拍他的肩以示宽慰，“记忆的偏差也没有很大。”

轻轻松松将这话题跳过，你拈起那个发夹，图穷匕见，开始说真正的心里话。

“然后，这个发夹——”

你将那王冠高举起来，直到它降落在沈星回的头上。

“刚刚就想说，它和你很配。”

青年这会儿就有点像是信息技术课里说到的、早期计算机程序卡住时候的“未响应”状态了。

“王冠和我吗？”他有些迟疑，语速都慢了下来。

你用力点头：“对啊。”

很早以前就想说了。他这一头说不清到底什么颜色、还会随着光线产生微妙变化、但总归是浅色的短发——大多时候看起来都温和而优雅，让人联想到和煦的春光。

Evol还是光……

实在很像王子。

不过，正经王子肯定不会像他一样天天犯困，也不会像他一样把流浪体的芯核随手炸着玩。

对于你的评价，青年欲言又止，微微皱起的眉头和鼻尖让人感觉到一点轻浅的抗拒意味。

你选择将它忽视。因为做独裁者是快乐的。

眼见，无法反抗的那青年，连头毛都耷拉下来了。

你莫名感到更快乐。

遂得意洋洋地、将小王冠放进购物篮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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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这排货架再往里走，你们同时跨越了商品风格的分界线。

可爱的饰品在此告一段落，在店铺深处新出现的是刻板印象里男孩更加喜欢的玩具。玲琅满目的、尤其以军事主题居多的模型入眼，你兴致不减。

从传说中的中世纪、冷兵器时期的盔甲武器，到后世的各色枪械与载具。作为一个熟悉战斗的合格猎人，你对他们的形制都饶有兴趣。

但最让你流连忘返的，还是那英姿飒爽、执剑的骑士。

沈星回用剑。

你没他专业，你的学习之路主打一个杂学旁收博采众长，但不觉间，你也逐渐认定自己最喜欢使剑。尤其和身边这位好搭档并肩作战的时候，你总觉得自己合该用一把与他相似的、锋锐的剑——

就难免，这会儿看着执剑小人，你也觉得尤为亲切。

然后，又在某一瞬间，脑海中莫名浮现了曾见过的影视画面。

骑士与公主宿命般的相会相知，临危授勋之后的忠诚陪伴，还有最后造化弄人的生离死别。记忆流水般倾泻。

身边正好有一个好听众，话便不自觉就到了口边。

“我想起小时候在动画里看过的——骑士授勋仪式，”你拨弄了一下那只骑士小人举起的剑，自然而然地顺着遐思，将印象最深刻的画面一股脑复现，“授勋的时候，骑士单膝跪地，公主站到他面前，然后用剑尖、或者是剑背？……轻轻点一下骑士的双肩。”

你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转头，看见沈星回专注而若有所思的眼神也像刚才的你一样落在威风凛凛的骑士小人身上，俨然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看来他没见过，正在想象。

……奇怪，这会儿的出神倒不像先前口口声声说是“待机模式”的那样。

而你在下一瞬察觉到他眉头不觉微皱，神情里露出了一点原该微不可察的苦恼意味。

……看样子他想象不顺利。

“轻点双肩……是怎么做？”他问，听来很诚恳。

你怔了一下，微微偏头，有点无奈；没太犹豫，将食指中指直直伸展又并拢，同时身体转向他的所在。

没注意他有多从善如流，配合到位，也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肩。

在略有些局促的货架间，你伸出手，让“剑”轻点在他左肩；又高高抬起，划出一道勉强能算优雅的弧线，直至最终“剑尖”下落在他右肩。

悬停的手指堪堪贴在他的针织衫上。布料轻柔，随他呼吸起伏微动，擦过你指腹。

你对上他视线，看见他的恍然大悟。

满意于他的领悟，便错过了他嘴角线条微动——

那小动作，像是微微抿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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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终没有买那个骑士小人，因为堆满了娃娃的书桌上怎么想都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们的风格不太适配。

但你决绝地把那只毛线钩织的王冠发夹戴在了沈星回头上。那因材质而显得柔软的金黄色和他浅浅的发色实在很配。他那颇具几分抗议意味的、“一定要现在戴上吗”的发问被你用行动力宣告无效，发夹在你指示下将他头顶轻轻翘起的那一绺头发也都压平、藏起。

最终，你朝他露出相当满意、甚至堪称得意的笑意。

“这下你是小王子了。”你对沈星回说。

嘴上做了抗议，沈星回却早已乖乖低头，以便你在他脑袋顶胡作非为：脖子弯得很深，身体也前倾，发旋儿都几乎坦现在你眼前。

直到余光瞥见你收手，他才慢吞吞抬了起头，也顺势抬手，悄悄揉了揉自己发酸的后颈。

“……不算王子。”他低低地说，而沉浸在得意心情里的你没有听得太清。

“嗯？”

你重新调用了听觉，试图听得仔细。

于是他的下半句得以明晰。

“但现在，是你的骑士了。”

疑惑和了悟接连自心头飞掠而过，心跳在这一拍加重。你瞳孔微缩，结舌瞠目。可是来不及说什么，他复悠悠开口。

“刚才说到的奶茶店新品……我们现在去买吧？”他声音平稳柔和，又比方才明亮了些许，补充了那款饮品的名字，转移你的思绪，“——抹茶摇摇奶昔。”

你愣愣地说“好”，而后被他将手腕拉起。

“不过，我还是更想喝蜂蜜桂花奶茶。”他说。

你眨眨眼，还是说“好”。

手腕上，轻轻的力度，也足以使他手掌温度将你知觉全都围绕。

“还有那家——气味很香的鸡蛋仔。”他接着补充。

……真奇怪。

他记性比想象中好了有那——么多。

你迷迷糊糊地应声，心底迷迷糊糊地嘀咕。

你跟着他走出店门处，离开檐下阴影，闯入敞亮的喧嚣世界。面前熙来攘往，人潮涌动。小吃与饮品的香味肆意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好热闹而和平的生活。

故事里的王子、公主、骑士都没能拥有。你和他拥有。

沈星回的温度持续着从你手腕间传来。你转头看他，看见他在阳光下明晰的侧脸和清明的视线。

已经找不见一星半点的“待机”痕迹。

喉间莫名噎了一下，却什么都再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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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仍旧不明白，他为什么偶尔那样看着你。

不全像是放空，不全像是犯困。是不觉的神游天外；思绪散逸流浪，去到光年外，去到不知名的某颗星星上。而“待机”，是他的借口而已。

但是——

信号灯消极工作的步行街边，提着两袋鸡蛋仔的你看着对面，头顶一枚针织小王冠的青年举着两杯奶茶，越过缓缓流动的车海而来。

然后，他在你身前站定，将其中一杯递进你手里。

你于等待店员制作鸡蛋仔的间隙里编造的词汇于是重又浮现：

"knightly prince"或者"princely knight"，哪一个应该作为定语，而哪一个应被修饰，尚且还值得商榷。他的心思并不被独裁的你考虑在内，但是——

青年指间夹住吸管，利落将他那杯口味不同的奶茶戳开。动作太果决，一瞬间让人几乎误以为吸管其实是剑，而奶茶盖是流浪体的弱点。

他慷慨让出第一口，把那杯蜂蜜桂花奶茶递到你嘴边。

……算了，还是封赏他做骑士吧——

他为你奉上美食的样子实在配得上一些嘉许。

你抬头，看着他专注的视线，微垂的、乖顺的眼睫，沐浴在阳光中于是也泛着金黄色的发梢。

虽然，他也确实和王冠很配。

“待机”，是为什么找的借口呢？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心绪的游离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算了，不是每个问题都有正确答案的。

你想。

看得清眼下这个他，应该也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