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你个仙人板板!放手——变态!”
装着睡衣的袋子吧嗒一下掉在地上,顾不上捡起来,我已经不想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了,只想尽快挣脱掌控离开这里。
红线亮起,我掰着他的手往外扯。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被拽得发紫,勒出道道血痕,反倒更加顽固地箍着我的手,像快溺毙的人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骨和戒指绞着细嫩的指缝筋肉,疼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伸手去推他,反倒被抓住手往怀里扯,膝盖挤进腿缝就要将我扛起来——
“——啪!!!”
巷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我举着手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他,充血的耳道不停挤压神经,心跳声如擂鼓,手指指尖在轻微发抖。刚刚那记耳光虽然没有红线加持,却也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
一时间,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还是因为恐惧。
他被我打得微微偏过头,侧脸很快就开始泛红。我的指甲不小心在他的眼下抓出一道细细的血痕,几根散乱的发丝黏在脸上,白色的头发衬得那块红肿的皮肤更加触目惊心。
我握住发抖的手指,捏成拳。
“……冷静下来了?”
声音也在打颤,听起来太没气势了,不行,不可以露怯。我定了定心神,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试图重新掌控节奏。
“还疯吗?清醒了没?”
“老娘的大巴掌扇得你疼不疼?别以为顶着跟他一样的脸我就下不去手了,就算是他敢这么发癫我也照揍不误,”我急促地呼吸几下,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我不是你臆想中的可怜娇花,只会假装玩**实则真的把你S里打。”
“——喜欢食人花吗?说话!”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转过脸朝向我。
右脸上确实红肿了一大片,但转过头才发现,虽然面积挺广,但情况并不严重……即使没有Evol,这家伙的体质还是太好了,看得我心底一沉。
除了那道扎眼的血痕,他的嘴角也破了,是被他自己的犬齿刮伤的,正往外渗着血丝。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轻瞥一眼,舌头先是舔舐过唇角,卷走了那道血丝,在唇瓣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舌尖抵着上颚贪婪地吮吸,发出暧昧的水声,随后顶了顶口腔内壁,将另外半边脸顶起一个鼓包。
“施力的角度不对,力度也不对,大部分力气都作用在自己手上了……你似乎没这么打过人?手都拍红了,不习惯……第一次?”
他朝我扬起那半张完好的脸,挑衅、或者说是挑逗地向我示意。
“再来一次。”
留着狼尾的男人抬起脸,眯起眼睛往下瞥的时候,被眼睑挡住的瞳孔会变成像野兽一样的竖瞳,兴味盎然地锁住我的脸。
“刚刚那个表情没见过,很可爱……让我再看一遍。”
——震撼我全家。
无法理解这种行为。明明我在伤害他,他的情绪反而越发高涨……如此疯狂的窥探欲,简直就像是我才是虚拟的电子恋人,他隔着厚厚的壁垒观望许久,直到现在,终于摆脱桎梏,成功触发了固定剧情之外的演出。
——这种诡异的倒错感让我如鲠在喉。
见我大脑宕机,僵在原地说不出话,他眉梢一挑,抓着我的手作势真的要往自己脸上下手。我吓得要死,回过神来赶紧疯狂往回拽,“你、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吗?喜欢我揍你?我是个XP正常的普通人,才没有这种变态爱好!”
“我也没有。”
手一到了他手里就不是我的了。他像拎着野猫后颈,将我两只手腕攥在手掌中,禁锢住高举过头顶,膝盖见缝插针地挤进来,顶着我往上抬。
身体突然腾空,重心全被他掌控住,我急忙蹬着脚,弓起腰抵住墙试图踹他。那条结实的大腿踹人的时候很有劲,别住我的时候同样很有劲,腾出的手死死掐着腰,硬要把我往怀里摁。
“……但我说过,你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你想要的一切,什么都可以。你想玩,我可以配合你。”
“滚啊变态!谁要跟你玩**!”
我气得气血上涌,这个姿势红线会把我跟他一起甩出去,只能竖起尾巴对准他的脖子,“我想要你离我远点!现在、立刻、马上——永远有多远就离我多远!我真的会揍你!”
“不可以,只有这点不可以,”被横生着狰狞尖刺的的尾巴瞄准,他没有流露丝毫的动摇,反而偏头赞叹地打量了一会儿这柄狰狞的凶器,才转回头专心对付我,“不是不愿意给你……而是我做不到。”
他将我拖进怀里,脸埋进发间,闷闷地笑着。
“就像我做不到不喜欢你。”
“……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吧,我喜欢的是另一个秦彻!不是你!”我简直崩溃,然而被按在这家伙穿了跟没穿的洗面奶里更让我崩溃。这算什么事,我明明没有脚踏两条船,船自己裂开了!
“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很喜欢他,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你喜欢他。只有那个蠢货自己不知道,还在自我怀疑,不停向你索要安全感。”
他还在笑着。
像是觉得眼前这场闹剧如此的荒唐,又如此的可笑……如同在痛苦地抽泣般,一下,又一下,缓缓震动着胸腔,发出压抑的低笑。扣着后腰的手移到我的脸侧,宽大的手掌将下颚连着半张脸一起捏住,抬高,迫使我看向他。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但你还没有小三吧?”暗红色的眼睛含笑看着我,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轻飘飘地说,“真的不考虑考虑我?”
——不能理解,我真的无法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
“我不要!”胸前的链子垂到了我脸上,月光石晃来晃去,幽幽的蓝光晃得我呼吸困难。我努力把脸扭到一边,又被他扳着下巴扭回来,只能绝望地闭上眼,“一个秦彻就够难对付了,我才不要两个——一个我就受够了!”
“但是我连一个都没有。”
他轻声说,眼睫轻轻颤动,像飞鸟敛起羽翼。
“他有梅菲斯特,有薛明薛影,有古堡,有暗点。我只要一个小刀而已,很过分吗?……如果一个都没有,那么把你的心分一半给我也可以。”
“分什么分?怎么分?一个大西瓜,一半分给你,一半劈给他?”挣扎过程中链子缠到了头发上,扯得我快被吊成三角眼了,我龇牙咧嘴地大喊,“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赶紧去看看医生吧!就当是为了我的身心健康,你也赶紧去看看医生吧!”
“——少做点白日梦,别再把别人的经历当成自己的了!”
“……”
如同梦游的人突然被人从梦中惊醒,他僵立在原地。我仰着脖子,从差点闷死我的胸肌中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就感觉禁锢着我的怀抱突然收紧,挤得我“呃?”得扑腾了起来。
“小猫在响。”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原本偏执地固定在嘴角的笑容弧度慢慢扩大。
这个狰狞的笑容彻底撕破了脸上的面具,我几乎幻听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层薄冰般的温和终于从他脸上粉碎,却因着是被硬生生砸碎的原因,碎裂的冰渣并未消融,反而冰凌般扎进我的眼底,钉死了手脚,只余遍体生寒的战栗。
啊,不好,得、得赶紧离开……
明明,明明全身都在警报,大脑一直在警告。
但我却无法动弹,无法移开目光,甚至无法呼吸。就像小动物在面对危险的猎食者时本能地装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闭了闭眼,痛苦又满足地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线条,喉结略微滚动,溢出一声神经质的轻笑。
重新睁开眼后,明明比我高了一个多头的男人,却如同在向神明祈祷般,虔诚地向我低下头——
薄冰的面具下。
原来是一双狂热的眼睛。
“不,你现在不是他的猫了,是我的小鸟了,”纠缠在一起的发丝被粗粝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他拈起一缕头发,凑近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明明没有触碰到我,我却被烫得哆嗦了一下,“小小鸟,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发现我做了有关于你和他的梦?”
不应该说的。
不应该继续回答了。
就像是克苏鲁神话中知道的越多,死的反而越快一样。我现在才意识到,越是希望跟他撇清关系、越是试图让他打消念头、越是想让他看清现实——他就越是会纠缠不休。
因为……
“因为,那是你自己说的……”
我呆呆地,听着自己逐渐飙升的心跳,也听着倚靠的这副身躯之下,狂跳不休的心跳。两道不同的心跳声逐渐重叠,如同应和了一场夏夜的磅礴大雨,疾风骤雨拍打窗户,湿热的水汽萦绕在口鼻,偶然间抬起头想从窒息的闷热中挣脱,却被划破夜空的闪电摄住了目光。
“你一开始就说了。”
大脑在宕机,嘴在不受控地张合。
啊,不对,或许不是因为不受控,而是因为我总是忍不住想对他多说一些,即使明知这是无用的劝解……尽管他如此偏执,我却能理解他。
因为,我曾经也是如此注视那个想见、却永远也无法触碰到的人——
“见到我第一面的时候,你说,这是梦吗?”我的声音在轻微发颤,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我自己,“你们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却很了解我们的事,也很了解我。熟悉我的战斗习惯,知道该让我怎么平静下来,知道红线的战斗弱点……”
“甚至,连我的表情和想法都能洞悉。”
——像在心底演练过了无数次。
不止是梅菲斯特、薛明薛影,就连并未出现在原游戏剧情中、陈姐的事情他都知道,甚至知道她是个患了芯源症的病人,需要多休息。
而陈姐是我带来暗点的。
但他居然会因为我仅仅露出一个没见过的表情而兴奋,说明他并不是熟悉到完全看透了我,而是不知为何离奇地获取到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一段只属于秦彻与我的经历,从支离破碎的记忆中,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小刀”。
“如果不是梦,让你梦到了我跟他的经历……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答案,能解释这一切。”
这个人。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明明禁锢着我的行动,却极具耐心地听着我说完。直到我浑浑噩噩地吐完最后一个字,才不知道是安慰还是鼓励般,伸手摸了摸我的睫毛,就像真的在触碰一只被雨水淋湿的小鸟的羽毛。
真奇怪,他的眼神明明满溢狂热,表情却依然很平静。平静到,莫名让人有点难过。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重新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依然很柔和,似乎想要再对我多说点什么,但不知道为何,还是把那些话咽了回去,“你实在太心软了,这样很容易被人骗。”
“……因为秦彻从来不会骗我。”我下意识回答。
于是他又笑了,触碰着眼睫的手抚过眼尾,将散落下来的发丝重新别在我的耳后,轻柔得生怕惊飞停歇的雀鸟,“……好孩子。”
所以我意识到我错了。
我又做错了。
我不该打碎他的梦,不该惊醒他的,不该让他意识到——
梦中人真的从梦中走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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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猎食秦番外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