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深空]来自利莫里亚的情书 第16章 女巫篇5

众目睽睽下，我拉走了拉斐尔。

神殿之中最高处且最东侧金碧辉煌的宫宇正是我的住处。

他大约是醉了，加上不太适应步行，在宽敞平整的大理石路面上走都走不稳。我搀扶着拉斐尔，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

正在插花的侍女布里吉德见到陌生异性羞涩地躲避，知道我并不会怪罪，放下手中未完成的作品，她悄悄侧过身带着其他女孩告退。

有些燥热的风透过窗吹进室内，我将拉斐尔丢到了床上。

“拉斐尔？拉斐尔！拉斐尔——”

一连喊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回应，看来是睡过去了。喝醉了就安静睡觉，倒也不费事。看来这条人鱼酒量不行，酒品还不错。

于是我伏在他身侧，看着他沉睡。

又见面了，我可爱的少年。

先前有想过要去海边找拉斐尔，然而我没有自由，加上一颗不想再去招惹他的心使然，自始至终都没敢去寻他。

说真的，如果不是现世还有那么多事情亟待解决，我很愿意在这场美梦中沉沦，和他共度一生，可一想到自身的情况，又不敢过于靠近。而且按照之前的时间流逝速度推算，现世应该过去了好几天，该不会要错过N109区的狩猎之日吧？

唉，真的很可恶，在这个关键节点前发生这种事……

过去几年，我一有时间都会在藏书阁和神庙翻阅各种资料，只为找到转换时空的方法，终是无果。

果然还是不能沉迷美色啊。

我站起身俯视着这张脸——拉斐尔的五官对称完美，睫毛又长又密，鼻子挺翘得可以当滑梯，虽然脸上脖颈处不见冰蓝色的鳞片，但比起以前又多了几分贵气和圣洁的气质，像落入凡尘的天使。

不，他是神。

可神近在咫尺，人却难以认识。

等等，我居然让一个小美人鱼上岸了？看着他修长的身躯，本不属于他的双腿替代了华贵的鱼尾……莫名碍眼，而且他的腿真的很长。

这家伙身高起码得有一米八吧？

不是，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这下真的要连笨蛋王子都不如了！

捧着一卷《往生书》站到窗边，我望着王城夜晚的灯火延伸至远方，默默等待他的苏醒。

拉斐尔昏睡了好久才醒来。

观测夜幕中月亮的走位，大致可以推算出经过了六个小时。就在这个几个小时内，心腹接连向我传达了好几条重要消息。

半夜三更，人鱼少年甫一睁眼，就开始找寻我的身影。

“姐姐！”

站在窗前的我听到声音回过身，放下书走到床前递给他一碗还温着的醒酒汤。

“醒了？”

拉斐尔接过碗却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了一旁的案上，他仰着头看我，急需确认一个答案，“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认识，我当然认识。”听我这么说，他的眼中光亮愈盛，而我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拉斐尔，神之子，那个将我带进深海的利莫里亚小人鱼。”

可能没料到我会这么坦率地承认，拉斐尔激动地就要从床上下来。

我连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肩，“你慢点、慢点，傍晚时候你喝醉了，别这么着急。”

“唔……他晃了晃脑袋，似乎还是不太清醒。

“你知道自己今天闯了多大的祸吗？”我佯装严肃。

拉斐尔一脸茫然。

“现在大家都在传神殿的首席祭司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而且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有什么关系？我们本来就不是姐弟。”这下子少年倒是头脑清楚，口齿也变伶俐了。

“那你——”当那么多人面叫什么姐姐！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可下一秒看到他的脸和双腿又觉得十分心虚，气势一下矮了半截。

我有点不甘直视他炙热的眼神：“好了，先不说这个，你怎么到岸上来了？”

“之前你说过要我来岸上找你的。”

“我那都是瞎说的……”只是想把那段感情扼杀在摇篮里，谁知道你来真的啊！

拉斐尔笑了，他稍向后侧着身子靠在床头，一副光风霁月的姿态，“可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感到害怕啊。

“傻瓜……为此，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不敢听，我怕我还不起；可我无法忍住不问。

“都说了我可是神，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不需要献出你的歌喉、你的头发、你的……什么宝贵的东西换取变成双腿的药？”我不敢相信。

“不需要，真的。”他笑着站起身，抬手拨弄自己的头发，目光投向窗外，“虽然还有点不适应，但我时刻都可以转变成自己原来的模样，要不是怕吓到那些人类，我才不会这么做。”

明明他是在笑着，我却控制不住感到担忧，神在我的眼中，无非是生命力和能力比普通人更强的生物，他是利莫里亚人，也一定存在局限性。

我记得他还说过，人鱼可以像人类一样走路，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因此对拉斐尔的说法我持怀疑态度，这个为自己来到陆地的利莫里亚人鱼，苦心等待了——

“这次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了？”

拉斐尔一边细细回想朝我走近，一边一字一句地告知：“两百一十四年。”

我站在原地，内疚感油然而生，“居然过去两百多年了啊……”

“是啊，所以上次没有了结的事，今天也该有结果了吧？”他低头看着我，笑得极温和。

“什么？”我望着他的眼睛，没有明白对方话中蕴含的深意。

偌大的建筑物早已陷入沉睡，唯有此处烛火通明，可能是经历了不少事情，拉斐尔变得沉稳许多，可是红透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

人鱼少年回避了我的目光，只过了两秒下定决心一般又死死盯着我。

“我很喜欢你，所以、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我……”很想答应，但是……

于是我花费了不少时间给小人鱼解释我魂穿这件事。

要说清楚属实要花费一番功夫，见我喋喋不休，拉斐尔适时贴心地给我送上一杯水，却依旧没有被说动，他始终坚称：“没有啊，你就是她。”

“可我真的不是塔拉莉亚，我现在只是占用着她的身体，所以我不能答应你，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此前我都尽量做好该做的事以维持她原本的人设，如果因为拉斐尔导致她的人生路线改变，那我会内疚死。

见人满不在乎地开始逗弄窗台上未开放的郁金香，我提高了嗓音，“我刚刚说的你究竟明白没有？”

拉斐尔回头，指尖轻点在花苞边缘，“明白了，你想说你和塔拉莉亚不是一个人，只不过你的灵魂侵占了她的身体，以她作容器，可是，你就是她啊。”

我一路点头，听到最后又眉头一皱，“啊？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靠在窗边，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我就是知道。”

根本说不通，我没头苍蝇一样在室内乱转，可能是晃得他头晕，拉斐尔直接拉住我在身边坐下，他一脸的困惑，“你在顾虑什么？据我所知，你在这里已经出现很多年了，不会再和以前一样突然消失的。”

哎？这又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想要听听他的看法，“那你接下来计划怎么办？”

“陪在你身边。”

“不回利莫里亚吗？”

“暂时不了。好不容易来到岸上，自然要去看看一些没见过的东西，你呢？又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临空市，在这个破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我受够了，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去。”我想了想，还是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了他。

“回去？”拉斐尔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看上去既高兴又不太高兴，“你是指你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还活着吗？”

“是的。”

“那你……怎么会隔这么久才来到这边？我还以为是你的转世。”

转世的说法引起了我的注意，不过自从接触那块石板后，我遇到的怪事就不曾断过，“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之前来到这里是完整的我，但现在来的只是我的灵魂，或者说是我的意志。”

“可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祭司，这不好吗？”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已经不想再解释这个事情，我顺着话题说了下去，“其实并不好，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在眼中，就像一只待宰的肥羊，如果再成为什么海神之妻，势必会引来更贪婪的恶狼。”

我很清楚，要不是因为自己崇尚武力，一定早有人对我下手了。这些年也没少对付一些难缠的高官王族，国王亦是如此，步履艰难。

没想到拉斐尔语出惊人：“那我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让我成为下一任海神好了。”

啊？什么东西？我震惊地无以复加，回过神我扶着他的肩膀差点把人晃晕，“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海神之妻又不真的是海神的妻子，它只是个名称而已，和王宫中其他职位没什么区别。”

“那为什么不叫海神的仆人？”人鱼眨了眨双眼，无辜地很。

隐约猜得到一些缘由，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表达清楚，我撑着下巴，“首席祭司权力滔天，又必须是女性，此举可能是为了防止他人对祭司的觊觎吧。”

似乎是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拉斐尔没有吭声。

“总之，我不想成为海神之妻。”我吐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要当，你一定要当，不过必须得是我的妻子，既然现在的海神是我父亲，你就再等等就好了。”拉斐尔一本正经地交代我。

啊？这条鱼怎么脑子里只有“妻子”这个词啊？我属实无语了，但还是不愿意放弃劝说，“都和你说了，海神之妻和国王一样仅是个称呼，名义上是海神的妻子，实质代表了神殿中的最高权力拥有者，传达所谓神的意志，国王需要我来为她巩固权力，因为她不能既是海神之妻，又是国王之妻……”

说到这里，我忽然有了些启发。过去我总是不清楚国王对我极好的原因，这下终于有了一丝眉目。若是国王和海神是同一个人，那么海神之妻与国王之妻也可以是同一个人，只是……

“我不管。”

看他油盐不进的滚刀肉模样，我实在无奈，“好了，别闹。话说你父亲，曾经在人类面前现身过吗？”

拉斐尔认认真真回忆了一下答道：“没有。”

不想和他谈论过多相关细节，我转移了话题，“拉斐尔，接下来国王很有可能要见你。”

“国王？我才不怕呢。”人鱼少年骄傲地仰起头。

“那我们得串供……啊不，统一一下口径。”

拉斐尔歪了歪脑袋。

想着干脆将错就错，我揉了揉他的脑袋，“就说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弟好了。”

“证据呢？”

这倒是，我有点发愁起来。

见状拉斐尔笑着展开手心，一条蓝色小鱼一跃而出，在半空中绕过几圈后落入我的手心。

“我们都有这个印记不是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这可说明不了血缘关系……”我将鱼放入鱼缸中，后知后觉这具身体胸前的确也有同样的契约印记，“而且你忘了他们是人类？暴露自己非凡人的身份有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你最好谨慎一些。”

“也是。”拉斐尔陷入了沉思。

“对了，你不是说过海神的信徒不包括人类吗？”

“他们只是感到害怕罢了，人类的信仰总是过于肤浅。”拉斐尔仔细端详了我一阵，单手直接抚上我的脸，“你变年轻了。”

“闭嘴，我之前也不老。”

“是。”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颊，“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的，你在这里。”

“可是！”我挪开他的手，“别乱摸啊，这可是别的女孩子的身体！”

“好好好。”拉斐尔悻悻地收回手，不再有任何动作，“对了，你都不困的吗？”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整半夜都没有睡觉，来到这里后我的作息规律得多，而现在早就过了祭司休憩的时间点。

“当然困，床归你，这张榻归我了。”考虑到他可能不适应岸上的生活，我自告奋勇地要去睡狭窄许多的坐榻。

拉斐尔却抢在我之前卧倒在榻上，并且完全不打算给我腾地方，“还是这种带点曲线的家具更适合我，所以，床归你了。”

真是个温柔又别扭的小孩，我也不想和他过多客气。

“行，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不和你争了。”

“那是，晚安！”拉斐尔轻轻打了个响指，四周烛火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晚安……”我喃喃道，侧过身不看向他在的地方。

万籁俱寂，才发现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明亮，完全不担心他会对自己做什么，我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无论如何，我都再次见到拉斐尔了，这很好。

会尽量更新的。

以上，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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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女巫篇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