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夷花]还酹江月 第12章 一厢情愿（叁）

李相夷冷哼一声，他既没有被魅术迷惑，对角丽谯的脸也没有任何兴趣。他见过许多女子，有如娇梅、如弱柳、如白雪、如碧玉、如浮云、如清泉、如珍珠等等种种，又或有娇嗔依人之态、刚健妩媚之姿、贤良淑德之娴、知书达理之秀，五颜六色，各不相同。

而角丽谯……她的确很美，李相夷也很能欣赏这种美。

可单凭这天仙绝色之姿、倾国倾城之貌，他已然见过两位……不……若是放宽性别，他其实已然见过三位……

赵清宁海棠醉日般般入画，李岁安林下风致霞姿月韵，而李莲花更是犹如明月清风瑶林玉树。

此三位俱是颜色绝代之人。

见李相夷当真既不受功法影响，又对她的脸视之无物视若无睹，这种态度令她感到熟悉，也令她想要发疯，这种态度正是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她一心爱慕之人对她的态度。

角丽谯气得面目扭曲，颇有些恼羞成怒然而即使如此，她的脸依旧是美的。

她指着李相夷，不满地瞪了身后紧紧跟着的人一眼，媚态横生：“清凉雨！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剩下的荔枝都抢过来！顺道再把这个人给我碎尸万段！”

清凉雨绰号“一品毒”，如他的绰号一般，这人善于用毒，乃是毒中之王，角丽谯裙下之臣颇多，他也算其中一个。这次鹤行镖局押送的荔枝被劫，正有他一份“功劳”。

角丽谯此次亲自出马，也是因着清凉雨为哄她高兴先行奉上了那一半荔枝，没想到角丽谯一心一意眼里只有笛飞声，看见那批荔枝便想着送去给笛飞声品尝——毕竟这时候的荔枝价值千金。

角丽谯从清凉雨口中得知那批荔枝并不是全部，为讨笛飞声欢心，角丽谯自然不满意于手下才只劫到一半，送给她心上人的礼物，怎能缺斤少两？

于是才有了这等局面。

因角丽谯的“画皮”魅术，除李相夷外，其余人情形并不好，没有内讧捅刀背刺已经是定力极好，李相夷反正是没有指望他们帮忙的想法，对他们也只有一个要求：安静待着，别添乱。

金鸳盟盟众呼喊着一拥而上，清凉雨甩出几枚掺毒的暗器，角丽谯退地远远的作壁上观。李相夷脚下步法玄妙，极为轻松且随意地就避开了暗器并金鸳盟盟众的杀招。

蓦地，寒光忽现，众人被这清冷剑光刺得双目紧闭。

再睁眼时，角丽谯带来的金鸳盟盟众已躺倒一地，清凉雨半跪在地上不住吐血，而角丽谯被少师剑剑气伤及肩膀，鲜血汩汩流出，她不妨事态超出预料，赶忙捂住伤口扔下清凉雨等人撤退。

李相夷岂会放过她。

李相夷没见过角丽谯出手，是以并不知道她武功如何，只是观她气息身法，应是勉勉强强，不过在李相夷看来，角丽谯虽武功平平，逃命功夫却是一流。他追了快大半个时辰，才堪堪拦住她。

李莲花“唔”了一声，撑着脸的那只手的食指无意识地轻点脸庞：“怎么不用婆娑步？”

李相夷温柔地望着他，耐心解释：“婆娑步蹈空蹑虚，踏雪无痕，虽在单打独斗中是一等一的厉害，却不宜长途奔走。而且……当时还有一个人跟着……”

角丽谯看着翩然落地的白衣少年，惊恐万分。

她正要说些话拖延时间转移李相夷注意力时，忽然瞧见李相夷身后——弯弯曲曲的树枝上，悄无声息地立着一道黑影。

角丽谯惊恐的面庞在看到那道黑影时霎时笑颜如花，娇滴滴地喊道：“尊上……”

然而不待他说完，少师剑再度出鞘，剑气势如山海，仿佛天地倾颓一般向角丽谯袭来。

角丽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她不跑，而是面对这磅礴一剑的威力，她根本无法动弹。

这一刹那，角丽谯脑海里闪过许多回忆，有她刻苦修习“画皮”魅术的、有她初见笛飞声的、更有她杀人的……

回忆交织，角丽谯又绝望又愤恨——笛飞声当真心如铁石，他竟然不救她。

然而笛飞声毕竟还是救了她。

一道刚猛掌风隔空拍出，化去少师迅疾的剑势；又一道掌风直朝李相夷，迫使他让开道路。

李相夷丝毫不惧，与来人对了一掌，互不相让。

笛飞声青衫布履，面容干净，很有书生模样，任谁也想不到这人实际上是为非作恶的魔教教主。

他冰冷的一张脸在看到笛飞声后愈加冰冷：“笛飞声……你竟然也来了。”

小小一个鹤行镖局，小小一批荔枝，出动了角丽谯还不算，竟劳动了笛飞声，真是了不得。

莫非……金鸳盟在岭南有什么秘密行动？不然无法解释笛飞声与角丽谯从金鸳盟总部台州不远千里跑到岭南。

“听你的语气……”李莲花瞥了李相夷一眼，疑惑道，“你认识笛飞声？”

李相夷颔首：“我初到荆州之前，曾与他见过一面比过一场。”

李莲花了然点头，也并不问结局是何。无非是李相夷与笛飞声打过一场，谁也奈何不了谁，就此罢手罢了。而角丽谯，她自然也应当安然无恙。

至于那批荔枝，鹤行镖局应当也在李相夷的帮助下追回。不然他与李岁安往来通信，货物丢失一事，她一定会在信上提及。

鹜落霜洲，雁横烟渚。

故事絮絮讲完，天已大亮，李莲花自登船起，便未曾睡过，此时难免困倦，掩唇打了个哈欠，眼睛水光泛滥：“李少侠，我有些困了，便先回舱休息了。”

他几步迈出，却陡然被船上玩耍的小孩撞到，踉踉跄跄差点儿摔倒。

李相夷目光一凛，快步上前稳稳扶住他后腰，轻声道：“小心。”

李莲花靠在李相夷怀里，柔滑如练的长发软软贴在李相夷颈间、手臂、胸膛，若有若无的荷香隐隐约约钻进他的鼻息，惹得李相夷心猿意马，更别提他掌中握着的那一段纤细腰肢，若非他定力好，此刻定是无法克制心中汹涌澎湃的感情。

“李神医。”他闭了闭眼，咬紧牙关，稳住神情，“我送你回舱吧。”

李莲花困倦非常，也不曾看清李相夷脸色变换，便没在意他话里的起伏。

“多谢。”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两岸灯火疏疏落落燃起，远处渡口若隐若现。

李相夷站在甲板上吹了一整日的风，见船即将靠岸才利落转身去到船舱唤李莲花起床。

二人在渡口分别。

“天色已晚，李少侠不如和我一起去我五姐那里？”

李相夷摇头，嘴角却是扬起一抹轻轻浅浅的笑，和着他那张时时刻刻都冷峻的脸，仿佛昆仑之巅的雪莲乍然绽放：“无碍，城中客栈颇多，李神医与叶夫人多日未见，我就不去打扰你们姐弟团聚了。”

李莲花莞尔：“那……祝愿李少侠此行顺利。”

“借神医吉言。”

李相夷望着李莲花的身影彻底走入夜幕才转身进城。他找了家最贵的客栈，入住的是天字一号房，高床软枕，好不舒适。但他没有阖眼休息——李相夷从不睡觉。他问客栈堂倌借来笔墨纸砚，信手绘丹青……

窗外秋风迭起，空中夹杂着菊花与丹桂的浓郁芳香，让人不知不觉就沉醉在一场美梦中等待朝阳升起。

秋草凝霜，香残莲沼。

藏剑山庄坐落在西湖边，最是能观尽西湖风景的绝佳位置，可惜中秋已过，未能赶上花期，错过了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风景。

李相夷站在西湖边，目光扫过一眼匾额上龙飞凤舞“藏剑山庄”四个描金的大字，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门房看李相夷在山庄外头打量，见其身形挺拔如松竹，气质出众，忙躬身问了问：“阁下是？”

“李相夷。”

主家早就吩咐过，如果某天有一位名叫李相夷的少年来山庄想见庄主本人，一定不能拦着。门房对主家的嘱托时刻谨记于心，当下见李相夷报上名号便热情又不失礼仪地迎李相夷进庄。

“李少侠，这边请。”

李相夷跟随门房绕过影壁，穿过抄手游廊，行过石棱小径，才终于到了待客的前厅。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藏剑山庄遇见李莲花。

藏剑山庄前厅的花园里有一株参天的梧桐树，彼时天光澈澈，西风冉冉，梧桐叶仿佛被谁人用剪刀剪下一般，飘飘摇摇坠落在地。

李莲花笑盈盈地抄着手站在梧桐树下看徐令窈玩耍。

听到脚步声，李莲花轻轻转头。

“李少侠？”李莲花微微挑眉。

“李神医？”李相夷亦心下讶然。

李相夷甫一进到这里，徐令窈便扑到他腿边抱着他喊“相夷哥哥”。

李相夷对小孩子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他与徐令窈不过两面之缘，没想到小姑娘还记着，便应了一声。

“窈窈，快放开相夷哥哥，你刚刚不是还说要让书墨陪你习字吗？人不可言而无信，快去吧。”

徐令窈脆生生地回答：“好。”

书墨是李岁安拨给徐令窈的贴身侍女之一，专门负责陪她学习玩耍，听到李莲花的话后，即刻牵过徐令窈的手告退。

门房见几人互相认识，恭敬道：“公子，李少侠是来见庄主的。”

李莲花闻言噗嗤一笑：“原来昨日李少侠说的要去登门拜访，就是这儿啊？”

只是念及昨日李相夷说的清源山地契一事，李莲花略蹙了蹙眉，李岁安何时买下的清源山，他竟一概不知。莫非……李莲花抬眼看了看李相夷，又飞速收回视线。她是早有预料？

李相夷还沉浸在李莲花方才话里喊出的“相夷哥哥”四字，虽然知道李莲花只是在让徐令窈放开他，可是他哄孩子的语调实在太过温柔，听得李相夷整个人内心酥酥软软的。

李莲花见李相夷沉默不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便笑容无奈地又叫了一声：“李少侠？”

李相夷倏然回神，颔首：“正是。”

李相夷也颇觉好笑，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的目的地竟是同一处：“不曾想叶夫人就是藏剑山庄的主人。”

李莲花挥挥手让门房退下：“既然李少侠是来见我五姐的，那就由我领李少侠进去吧。”

“有劳神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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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厢情愿（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