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方花】拨雪寻春 第82章 清平月

莲花楼内，方多病不知哪里找出来的棋，他向笛飞声招手，示意他下两把。

既不知如何化解执念，便只能等了，既然选在了云隐山，身为执念所出之人，李莲花便肯定会来云隐山。

想到李莲花，方多病拿着棋的手顿住。李莲花已经离开十年了，起初，他不愿意相信，走遍这个江湖，这个天下，想要找到他，他确实找到了，可李莲花却死了，他拼了命想留住的人，还是走了，再一次丢下他，任他在茫茫人海，江河渺渺，再寻不到他。

他和向李莲花承诺的一样，查遍天下奇案，闯荡江湖，走到江湖最高处，最后离开。

回过神来，笛飞声已经将棋摆好，他这个顺带的人老神神在在，身为这个故事里的一员，从李相夷到李莲花，后来是方多病，他见证了许多，也参与其中，如今方多病瞥一眼他都大概能知道这人要做什么。

方多病无所谓执念解不解，虽算怪事，却无危害，他只不过想见李莲花而已。

“你说这是幻境还是未浮城？”

笛飞声执黑，先行落子。方多病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上还没来得及下去的黑子，转而拿起白子。

“为何不能是真实的呢？”

笛飞声挑眉，得意的又落下一个黑子，“被雾笼罩全白时，是未浮城？”

被抢了黑手的方多病不动声色的围剿笛飞声的黑子，面上温和平淡，点了点头，没露出什么情绪，“嗯，我看不像幻境，那便只有真实的了，还得看到李莲花才能确定。”

闻言笛飞声顿住，执着黑子思索着，“那未浮城既是城，便不可能是虚无的，我们所站之地应当是传送的媒介。”

说完，笛飞声打算落子，再低头时，发现自己的黑子已经被方多病吃了一半，他啧了声，翻了个白眼，手上的黑子才又落下去。

“还当你变成了如今这般平静温和的性子是怎么管天机山庄的，也就跟我叫嚣了，你管天机山庄怎么不这般小心眼。”

方多病轻笑两声，温和的看向笛飞声，手下毫不留情，又落下一颗白子，“是雾。”

“你当我们天机山庄是你们金鸳盟与四顾门这种门派么，况且，他们若是真有什么意见，又将我从前性子忘了的话，我也不介意再打理一遍天机堂。”

当年刚接过天机堂时，一些卧底蠢蠢欲动，试图借他刚接手不够熟悉来获取天机堂的机密，被他发现后，毫不留情的揪出所有别门别派的卧底全部杀了，一时震慑了所有人，直到如今也没再发现一个卧底。

说完，方多病眉眼间露出明显的笑意，对上笛飞声的眼睛，“你输了，阿飞。”

扔掉手里的棋子，笛飞声瞥了一眼全军覆没的黑子，若无其事的开口：“没意思。不如和我打完你答应的那一架。”

笛飞声跃跃欲试的看向方多病，但他却无视了笛飞声的眼神，不紧不慢的整理棋盘，“不如再与我来一局，赢了我便和你打，如何？”

“不如何。”笛飞声和方多病下棋便没赢过，他偶尔下下打发时间还行，要赢方多病，他还得练上十年。

笛飞声站起身，打算出去练练刀，刚走出门口，便猛然顿住，眼神紧盯着前方的路，“有人来了！”

刚收拾完棋局的方多病闻言起身，走向门口，站在笛飞声身旁，看着前方渐渐出现的身形。

来人一身红衣，待渐渐走进，才发现是个少年，眉眼极为熟悉。

“是李相夷。”

笛飞声看向方多病，轻声开口，转身带上面具。方多病也看清楚了，那身红衣出现时，他便猜到了，本以为会是李莲花，没想到，他是以李相夷的身份来的。

李相夷渐渐靠近，看到莲花楼和方多病笛飞声时明显很惊讶，此处靠近云居阁，李相夷回到云隐山见了他师父师娘本想到小时候练剑的地方，没想到遇到了他们。

他停在两人面前，看着莲花楼一脸好奇：“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李相夷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却见眼前这两人有一人愣愣的看着他，另一人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另一个人。

笛飞声方才在方多病处吃了瘪，如今李相夷开口，他倒是可以回答，却好整以暇的抱着手靠着门看着方多病，没有回答的意思。

回过神来的方多病，瞥了一眼笛飞声，知道笛飞声经常会在心里记他的账，便没理会看戏的笛飞声，走下莲花楼，站定在李相夷面前。

“我二人不过无名之辈，碰巧来到此处，便在此歇息一日，李门主自然是不曾见过我们的。”

方多病说完，见李相夷没有反驳他叫他李门主，心里便有了数，他侧过身让了一下，温柔的看着李相夷，弯着眼眸开口：“既有幸见到李门主，不如进来喝口茶？”

李相夷对方多病的说辞不置可否，侧头看到笛飞声手里握着的刀，顿了一下点点头道：“打扰二位了。”

走进莲花楼内，他打量了一圈，视线扫过方多病放置在桌旁的尔雅剑，还有刚收起的棋盘，他略带好奇，向两人自我介绍，“在下李相夷，方才看二位认得我，可也是江湖中人？”

方多病拿起茶壶，掀起茶盖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的茶水，淡然起身重新泡茶，听到李相夷的话，他手上动作加快，做好最后的工作，为李相夷倒了杯茶，才向他介绍自己和笛飞声。

“在下方多病，他叫阿飞，江湖中无名之辈罢了，比不上李门主这等惊才绝艳之人。”

看着李相夷喝完那杯茶，方多病收回眼神，拍拍袖子，面色柔和，搪塞着李相夷。

李相夷不知听没听出来方多病的胡言乱语，他毫不在意的挥手，“虚名罢了，改日我们可切磋一二。”

他看这两人的刀和尔雅剑都非寻常武器，想必也并非他口中那般武功尔尔，想来只是谦虚之言，至于没听过两人名号，这没什么奇怪的，天下之大，江湖之广，没听过再寻常不过。

笛飞声至李相夷进来后都没说过一句话，只在一旁看着，见李相夷喝完方多病倒的茶，他看了眼方多病，勾唇想笑，却敛下眼眸，等这两人虚与委蛇过后，他才看着李相夷开口：“你十八岁那天，我见过你武剑。”

话音落下，李相夷诧异的看他，“两年前？”

“我倒是没注意到阁下。”李相夷抱歉道。

得到回答，笛飞声拿起茶对他示意了一下，“路过而已，你没注意到我很正常，何须抱歉。”

三人有来有往的试探，眼看外面天色渐暗，李相夷也不再逗留，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二位不必相送，若有空，可到四顾门寻我。”

等李相夷的身影消失，二人关上莲花楼的门，方多病左翻翻右找找，终于找齐做饭的菜。他在厨房忙活起来，笛飞声神神在在坐着。

“二十了，便是东海大战这年。”

方多病手上择菜，头也不回道：“嗯，你试探得这般明显，不光我看出来了，人莲花也看出来你有目的了。”

笛飞声颇为不屑，“我明显？那李相夷不更明显，怎么不干脆直接问我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方多病毫不留情，一点站在笛飞声这边的意思也没有，“莲花没在云隐山见过其他什么人，乍然来了两个奇怪的人警惕点是应当的。”

笛飞声无话可说，虽然有方多病维护李相夷的嫌疑，但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笛飞声没再和他杠，那小子碰到李相夷就疯了，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你把清毒丹下在那杯茶里了？”他转而问道。

听到问话，方多病顿了一下，果然两人相处久了没有秘密可言，他无奈点头，“嗯。清毒丹我花费十年时间才凝出来这一颗，既然来得及，便给他了，本来也是为他炼的。”

清毒丹是当年李莲花死后，方多病不甘心，想起了李莲花曾在云隐山忽悠他的话，才有的这一个想法。起初他用扬州慢试，虽有效果，却一直凝练不成，直到后来他创立了自己的心法清平月。

清平月兼收并蓄，源源不断，与中正绵长可解毒的扬州慢结合，才凝练成功。他后来还托笛飞声输过一些悲风白杨，悲风白杨护主，若有朝一日落到那种境地，也可凭借此绝境逢生。

“唉……”方多病忽而叹了口气，“我这退出江湖都当庄主好几年了，突然给我弄回二十几年前的江湖，真是不得几时安歇。”

笛飞声莫名其妙的看着方多病，眼里一言难尽，“我看你倒开心极了。”

方多病端上一盘肉末青菜和两碗米饭，挑挑眉反驳，“这倒没有。”

行，这是真开心了，笛飞声确定。

不理会方多病的违心之言，他端起白米饭自顾自吃起来。方多病耸耸肩，慢条斯理动筷，一盘青菜都被吃得像在品尝山珍海味。

笛飞声一直看不惯他这装模作样的德行，怎么，现在不是从前和他抢鸡腿的人了，在他面前做出这幅样子。方多病没做笛飞声的菜，自得其乐的吃起自己做的。

“现在确定是二十年前了，但最主要的还是执念，你有何想法？”

方多病吃饱不想干活，指使起笛飞声，他则安然坐在门口赏月，听身后的笛飞声问他，方多病一副淡然，“我知道莲花的执念是什么，你只管照做就行，暂时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笛飞声知道的仅是无了说的，只晓得其中有方多病，其他的让他猜却猜不出来，方多病不说他也不追问，反正他既知晓了便是有了计划。

“我们打个赌吧。”方多病温和的声音响起。

“什么？”笛飞声疑惑。

“就猜猜莲花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如何？”他看着天上不太圆满的月，饶有兴致。

从这里到四顾门两三天，他派人盯着他们，见两人久久没离开肯定会再回来，笛飞声沉思着，“四天吧。”

方多病看着月亮，笛飞声话音落下后，安静了片刻，他才接道：“那我猜，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