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如今呀,已经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了,你不是做不到,只是厌了。所以现在想坐这个皇位啦?”
李莲花的每一句话,都自有目的,在角丽谯口中,能套出多少有用的消息就套多少。毕竟角丽谯不经常来他这儿,想见她一面,怪难的。
“我本是南胤皇族,我为什么不能做皇帝?那些男人能做的事,我为什么不行?”角丽谯只是对皇位无心,如果她能像对笛飞声一样上心,天下、皇位未必得不到。
“看来你和单孤刀,并不是一条心啊!”李莲花何等聪明,当下便察觉了不一样的味道。
角丽谯一笑:“皇位,自然是我的!”
“嗳,那笛飞声呢?”李莲花试探着:“莫不是……你想让人家做皇后啊?”
“哈哈哈……皇后?李相夷,你可越来越有意思了……”她走近他,伸手轻轻拂过他的脸:“不如,我也一并把你娶了,如何?”
李莲花不吭声。真不敢吭。
这疯女人,说到能做到,他不是很愿意与笛飞声同入后宫。
至于被摸脸,就给她揩揩油吧,忍。
“三日后是我与笛飞声的大婚之日,你得来给我做主婚人,”角丽谯妖娆一笑,“你不要吃醋啊!”她沉浸在自己的万世江山梦里:“等我当上这个皇帝,有你讨好我的时候……”
“你就那么确信,最后赢的就是自己啊?”
“单孤刀以为有业火母痋在手,就大计在握、高枕无忧了吗?”角丽谯还未发觉不对劲,轻笑一声:“他根本不知道那母痋我完全可以毁……”
她说到这里,立时打住,猛地反应过来,回身一把掐住李莲花的脖子:“跟你说话可真险啊,刚才一不小心害我说出这么多秘密来……嘘,信不信我杀了你啊?”
李莲花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如果我死了,还有谁参加你跟笛飞声的婚礼?只怕是没人给你们唱欢曲,这婚宴上冷冷清清的,多不合适呀!”
角丽谯猛地松手,李莲花跌坐在石床上,撞得生疼。
“李相夷,你行啊!咱们走着瞧——”角丽谯回身,大红的裙子在幽暗的牢中像一朵迎着阳光绽开的花。
“哈哈哈哈哈……”她的笑声回荡在石室里,刺得人耳朵疼。就在李莲花已经习惯这笑声忽起又渐远的时候,角丽谯的笑并没有如他预想那般,而是在他完全没有防备时戛然而止。
“谁?”她停下脚步,目光森冷地转向一旁。
要不是她刚才与李相夷太动真格,全副心思都用在李相夷身上,也不可能连这里进了外人都没发现。
李莲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哟,哟哟,”角丽谯顿时来了兴致,她走近李莲花,一把捏起他的下巴,“看来对你李相夷是个很重要的人呢!来人,去把他抓过来!”
李莲花腹诽,对你家笛盟主才重要。
与他李莲花有何相干?
笛潇潇被缚着双手推过来时,角丽谯的脸上出现了打量的欣喜:“啧啧,真是一张美人脸啊!江湖上什么时候有这等美人,我却不知道呢!”
她鲜红的长指甲划过笛潇潇的脸颊时,李莲花倒吸了一口凉气。
“角大帮主手下留情!”李莲花急咳了两声:“我如今眼瞎心盲,武功也不剩多少了,一副身子与残废无异,这几年,过得心如死灰,多亏身边有潇潇陪伴,我才……”
笛潇潇这“红颜知己”的身份自要揽到自己身上,这样或能保住她一条命。如果让角丽谯知道笛潇潇是笛飞声的青梅竹马,怎么说角大帮主都不会留活口了。
“哟嗬,”角丽谯艳艳一笑,“李相夷啊李相夷,我说你怎么和你的乔大美人不续前缘,原来身边另有佳人啊!你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还有美人愿陪在你身边,她图你什么,——图你嘴贱么?”
“……”李莲花威势所逼脾气那是相当好:“角大美人,你看我这个样子——你就同情同情我、可怜可怜我吧……角大美人心里只有笛盟主,要是我李相夷得你青睐,哪还有别的姑娘什么事呢!”
“哈哈哈哈哈……”角丽谯大笑起来,皓齿明眸,若不是她包藏祸心,这张脸确然会让人心动:“李相夷,你我相识多年,我少不得卖你点情面,她的命,且先留着吧——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极有趣的主意,我让这位美人和你一起参加我与尊上的婚礼,礼成之后,我再杀了她,这样,我与我家尊上洞房花烛,你呢,呜呼哀嚎,极悲与极喜相衬,多么美妙有趣啊!哈哈哈哈哈……”
李莲花唇角微撇,心下生寒,这等恶毒的法子,确实像角丽谯的手笔。
角丽谯得意地大笑,离开前特意叮嘱手下将笛潇潇与李莲花绑在一处。
她的尊上很快就会收到婚宴上的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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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丽谯话已到此处,李莲花当然不能再坐以待毙。如果再不想办法,自己和笛潇潇真的只能与笛飞声在婚礼上相见了。
笛潇潇一介弱女子,却比他想得有胆色,她虽被缚,脸上却没有惊惧的神色。李莲花不禁想,她身上有武功吗?此前相处时日甚短,确实还未言及这些。
但看她文弱的样子,确像不通武功的,只不过生在笛家堡,精通各类痋术,有这个自保之法而已。
李莲花用花言巧语将那两小孩儿骗至身旁,瞅准机会一出手便点了两人的穴,轻而易举得到了那个少年腰间的钥匙,他倒还蛮会疼惜人的:“抱歉了,小家伙,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我呢,要与笛姑娘去救一位老朋友……”
他取下钥匙,解开自己和笛潇潇的束缚,轻声叮嘱笛潇潇:“潇潇,你且小心,一旦事情不对,先跑为上,不必管我与笛飞声。笛飞声要去做他的新郎官,且享艳福,无甚好救。我呢,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可惜的……你要先保住自己。”
他说话温柔有礼,笛潇潇不禁抬头看他。只见苍白的一张脸,虚弱中仍难掩英气,想及他在年少时,该是如何风姿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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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房间里置一方温泉池,梁上吊下的两根铁链拴住了一个身负重伤的人,铁链直入温汤中,如两条黑鳞毒龙。
整间房间阴森可怖。
而角丽谯,永远都是明艳动人的,她今日更是精心打扮过,一身红衣,发饰精美,衬得她容貌更艳于十年前。
她心情大好:“你今日过得可好,我的尊上?你瞧,这是你第一次见我时的样子,你还记得吧?”她的声音温柔甜腻:“后天就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开心吗?”她蹲下来,看着笛飞声:“大婚后,我就该正式地叫你夫君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改口,该说一声爱我了?”
角丽谯被她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依然没有发现屏风后面藏着的两个人,——两个,极大极大的惊喜。
李莲花见惯角丽谯娇俏又毒辣的样子,知道她出什么牌都不稀奇,但笛潇潇对角大美女的作风十分不熟悉,听着她的话,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更让笛潇潇惊讶的戏码还在后面——
“你放心,只要你说了,我就把你给放了!”角丽谯潇洒地扬手,又说:“这温泉活血,你看你身上这伤一直都无法愈合,我也很心疼的……”她的声音听着良善,下手却狠毒至极,她用手戳着笛飞声皮开肉绽的伤口,笑着:“多疼啊!你还是这么害羞,都不肯睁眼看我,我只能……跟你玩这几日的老游戏了——”她从袖口抽出一把短匕:“你不回答,我就佯作生气,然后狠狠地扎你一刀!那……开始喽!”
她红唇妖娆,分明美艳的很,却心如蛇蝎:“笛飞声,你爱不爱我?”
角丽谯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笛飞声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受她胁迫?
她一刀扎下,重伤的笛飞声自然很疼,但是他吭都没吭一下。
角丽谯疯了似的问他“爱不爱”,笛飞声依旧冷若冰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扔了短匕,道:“算了,这游戏该换个玩法了……你可知,李相夷也被关在这儿?”
听到“李相夷”三个字,笛飞声确有触动,终于睁开了眼睛。
角丽谯真心的喜悦:“就知道你听到他的名字会这么在意!”
“本尊……”笛飞声身负重伤,气若游丝,但语气冷硬坚定:“赐你一死。”他一口血沫吐在角丽谯的脸上,那张花一般的面皮瞬间变得狰狞。
角丽谯笑容凝固,扬手连扇了笛飞声几个巴掌!扇完之后,凄楚的笑像雪地绽开的红梅,更艳、更烈:“你竟然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委屈、哽咽:“你手筋脚筋都断了,力气都没有,还只想着杀我?赐我死?那么想我死啊?!”
笛飞声敛色,并没有再理她。
“后天,我们的婚事已定,”角丽谯终于又恢复了从前的决然,“拜堂之后,你就算成为人彘,也是我角丽谯的夫君!永远的——夫君!哈哈哈哈哈……”
她便在这笑声里,摆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