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与剑之间的感应极其微妙,正如小师能感知到李莲花细微的情绪那样,无从解释,没有缘故,仅出于本能。这十年来她封闭自己,不愿让陌生人拔出少师剑,唯有被乔婉娩寻到后,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才彻底恢复意识。
进入女宅之前兵器皆交由护卫保管,免不了会移动少师,而从进来到现在已有两次,有人试图将少师剑拔离剑鞘。
她倏地回头,望向远处金碧辉煌奢华至极的金玉楼:“在那里。”
“玉楼春那?他要一柄布包着的剑干嘛,是我的尔雅剑不够漂亮不吸引他吗?”方多病歪了歪头,“难道他知道那是少师?”
小师蹙眉回忆:“除了和笛飞声比斗那次,就只有从百川院地道出来的时候,打肖紫衿用了相夷太剑,但那一招除了我和小花没人见过。若说在外人面前出鞘,就是元宝山庄。”
单凭剑身便能认出那是少师,若非万分熟悉此剑,也得是一等一的高手或是锻造制剑的老师傅,想想百川院赏剑大会,大家对着一把假剑啧啧惊叹就能理解了。
方多病摩挲着下巴分析道:“当时带着少师剑离开,百川院并未放出消息,知晓少师在你这里的没几个人,更别提你的身份了,一般人也想不到吧。李莲花,看来真如你所说,百川院和四顾门里,有内鬼。”
李莲花却是没空深究那些事,他如今又能做什么呢,如果近来发生的种种能给他们起到一些警示,就谢天谢地了。
他气息微沉,目露担忧:“那你现在要回少师剑里去吗?”
“先不回去,反正我不愿意就没人能拔剑。”小师终于给旁边一直在叨叨却得不到重视的方小宝落了个眼神,“我还得帮小慵盯着他呢。”
小宝无语,但也没反驳,等姑娘再度消失后抬肘撞了撞李莲花:“哎,她不回剑里,那她待在哪啊?”
李莲花身形一僵:“……不重要。”
……
待到漫山红开宴,众人入席,饮过美酒之后一一献礼。
酒痴陆剑池为人豪爽,也有意结交李莲花二人,趁着酒兴搭了句腔:“难道李神医和方公子真的没有准备礼物?”
李莲花起先便发觉周围烟雾飘渺的景色暗藏玄机,非要赠个礼嘛,不如揭开这层细纱,可话到嘴边,却有人先一步开口。
“晌午在山门口,我见李神医手持长剑,那剑用厚布裹缠,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颇为神秘啊。”李一辅仍是那副文质彬彬的作态,“莫非那就是闻名天下的李相夷佩剑——少师?”
李莲花不动声色地挑眉,听旁人诧异地问起缘由,李一辅则兴奋地解释来龙去脉,搞得好像当时在场一样。
上首玉楼春神情不变,没有阻止的意思。
“既然李兄对此事一清二楚,那理应知晓少师剑如今属于与在下相熟的那位姑娘,哪有剑客将自己的剑赠与他人的道理。”李莲花眸底寒意渐生,笑容却依旧温和,“还是说,李兄想破坏这女宅的规矩,要在下带兵刃入内,宴席上舞刀弄枪的,怕是不妥吧?”
玉楼春此时才出声圆场:“李神医说的是。诸位皆是玉某请来的贵客,能应邀而来已是玉某荣幸。漫山红开始,诸位尽情享受!”
随着玉楼春一声令下,一众燕瘦环肥各有千秋的美人款款而来,于对应宾客身旁落座,各自交换香红。
李莲花随意挑的那对金护甲,其主人是一位清丽秀雅的女子,说话声也是温温柔柔的。
“小女子名叫西妃,今日与神医结缘,特将这木槿花回赠,愿神医日日都有如花美眷陪在身边。”
西妃的柔声细语没能得李神医一句回应,她正想出言提醒,李莲花回过神冲她微笑,而后动作利落地交换手中信物,似乎是不想与她有过多接触。西妃回以一笑,并不介意。
换完信物,在东方皓心生不满提出疑问的期间,李莲花转头关注了下小徒弟:“我说方小宝,你能不能别往我这儿贴了?要不我跟你换个位置?”他瞧了眼那因方多病敬而远之的态度气鼓鼓的小丫头,笑笑,“人家只是个小姑娘,不是豺狼虎豹。”
“我这叫洁身自好,我也会监督你的!”
那边碧凰吩咐上菜,方多病还想跟李莲花聊聊天,谁知那位清儿姑娘失手打翻鱼汤,方多病及时解围,虽说不愿与旁的女子有过多交集,但他同样不希望她们因为一点小事受责罚,只是为了银钱讨个生活嘛,没必要。
最后一位献礼的是有舞魔之称的慕容腰。
琴声铮铮,乐音靡靡,一曲雷动,惊艳四座。恍惚间不知身处何方,唯有眼前人是心之所向。
舞毕,一声“啊呀”惨叫突兀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方多病揉着头顶疼得倒吸冷气,李莲花一脸嫌弃地将他推远。
话说方才,听着乐声,方多病感觉自己迷迷糊糊朝身侧女子靠近,狠掐了把大腿保持清醒也无用,只怕再这么下去会做出对不起苏小慵的事来,干脆调转方向,抱女人不能够,抱抱师父他总不会介意的吧!
那记爆栗可以证明,师父很介意。
所幸方少侠没有那**所温柔乡有吸引力,众宾客酒意已浓,各自携美人回房休息。方多病想帮碧凰没能成功,至于清儿,回房间再想办法吧。
“李莲花,别忘了赏月!等你啊!”方多病见李莲花头也不回,暗骂一句老狐狸,“装醉倒是一把好手……”
再说李莲花,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随西妃回到厢房,一进门便直言自己已有心仪之人,完全不给对方近身的机会。
“这赴宴之前也并不清楚漫山红的真正含义,若是被未来妻子知晓,怕是连婚事都要作罢。”李莲花歉然一笑。
西妃略有迟疑,旋即善解人意道:“既如此,我便为李神医泡一壶安神茶,愿神医今夜好梦。相遇亦是缘分,李神医不会不领情吧?”
“自然不会。”
李莲花在外间小坐片刻,西妃送来安神茶,直到他喝下半杯之后才福身告辞。
“这茶有股异香。”里间动静渐轻,估摸着西妃已睡下,小师现身凑近茶壶嗅嗅。
“嗯,看来今晚不能赴约赏月了。”李莲花屈指敲了敲额头,迷药对他的效用都不大,只略有昏沉感,但喝了茶总得装装样子。
他伸手将姑娘拉近,她跟他待久了,身上也沾染上淡淡药香,很好闻。
“你就只顾着检查,不问问我吗?”
“问什么呀?”
长臂一揽,少女纤软的身躯跌入怀中,呼吸交错,唇瓣近在咫尺,她仰头覆上,却被他躲开去。
抱都抱了,不是要亲吗?
李莲花幽幽一叹:“适才我同西妃姑娘说的那些,你就没有什么想问?”
他指的是“未来妻子”、“婚事”,对吧,那不是用来唬西妃的话吗,他难不成真要娶她呀,那样可不好。
现在,已经很好了。
姑娘挣脱出被他禁锢在怀的两只手,掌心贴上他两颊,固定好总不会躲了吧。
他又岂会抗拒她的亲近呢。
一吻犹嫌不足,再想亲却讨不到了。
“我去找少师了,顺便看看方多病。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别辜负西妃姑娘一番心意。”
怀里一空,李莲花失神般愣了一瞬,哑然失笑,她倒是学会打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