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礼定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诸多事宜由老木和石先生操办,李莲花与小夭只需乖乖听从安排,静等吉时到来。
只是,这嫁娶习俗与忌讳未免太多,单是婚前新郎新娘不可见面就够让人烦恼的了。
镇上谁不晓得李大夫对自家未过门的媳妇那股黏糊劲儿哦,日日成双成对形影不离,那双狭长微翘的桃花眼望向盈盈浅笑的姑娘,温柔得似乎能沁出水来。
于是乎婚前禁止见面的时间从七日缩短成三日再缩短至一日,可李大夫仍然不乐意,离了媳妇一刻都跟丢了魂似的。
原本白日里小夭就得离开去别处待嫁,他俩的父母长辈都不在身边,没有娘家婆家之分,就在镇上客栈开了间房住一日。其实并不远,清水镇又不大,走过去都要不了一炷香时间。偏生这位黏人的李大夫为了不让媳妇走,一来说身上冷,二来说自己心口疼,总之哪哪都不舒服,折腾到喜娘找上门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幸而李大夫并非没有分寸的人(老木对此存疑),总不会想老婆想到半夜翻墙溜走,毕竟李大夫身上的毒是解了不过内力尚未恢复,轻功暂且用不成(主要是被人看着没机会),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是忙碌且幸福的一天。
各项仪式虽有简化,但该有的过程必须得有,绝不可怠慢姑娘,老木觉得这大抵是李莲花最稳重的时候了。
老木不知道的是,光是迎亲的一路上,李大夫就跟娘子说了不少委屈求安慰的话。
什么能不能不牵红绸花改成牵手,靠近一点好不好,先抱一下吧……诸如此类。
小夭在红盖头下面抿唇忍笑,夫君那么可爱,不即刻送入洞房还等什么呀。
但是不行的,这一时刻他们都期待许久了。
踏入门槛时李莲花伸手扶住她,被姑娘在胳膊上拧了一把,并且被警告“安静点”。
李莲花安静了,乖乖听从安排进行接下来的仪式。
拜完天地后天色稍暗,两人没有遵循规矩继续,而是携手向几位熟识的近邻和长辈敬酒。这是先前就定好的,太多繁杂的程序都省略了,更何况李莲花大病初愈,也经不起他们闹一闹。
几杯酒下肚,老木招呼大伙入座吃席,之后的时间就留给两位新人。
无人在旁盯着,李莲花当然要和娘子贴贴啦。
小夭被红盖头遮挡视线,他便放慢脚步,连话音都是轻缓柔和的:“今晚的月亮很美,当年中秋夜也是如此吗?”
“定不及今夜。”
“对,不及今夜。”他指腹摩挲着姑娘滑腻手背,爱不释手地捏捏蹭蹭,“小夭,若以后我们有机会回到我来的地方,再成一次亲,好不好?”
小夭“噢”了一声,尾音上扬:“那你是不介意再一次婚前分开了?”
“……只拜天地就好了。”李莲花哑了声,分开什么的,经历一回就足够,他如今不会再发作,不会被伤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可噩梦哪有那么快消失,过去的阴影仍扎根在脑海里,只能祈求他唯一的保护神,再靠近一些,永远陪在他身边。
正欲将姑娘抱起,快些进入贴满喜字灯火通明的卧房,却听她开口——
“我们肯定能回去的,你的扬州慢内力很特别,可以改修灵术,到时咱们二人合力,前往异世并不难。我还想去那个幻境看看呢,九尾狐妖说那边已经逐渐成为真实的世界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像话本子像游戏一样会重复循环,怎么能算真实呢。要是那里的李莲花一次又一次承受碧茶之毒,那也太……哎呀!”
脚下腾空,她被男人一把抱起,眼前红布垂挂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搂住他的脖子寻求支撑。
“莲花……”
“你我新婚之夜,娘子却担忧旁的男人,不合适吧?”
“好哦好哦,我不想别人。”小夭嘟囔一句,被他稳稳当当抱在怀里,直至走入新房坐到床沿。
李莲花走开几步再回来,一杆喜秤探入盖头下方,轻轻挑起,姑娘明媚的笑颜映入眼帘。
新娘子略施粉黛,眉目含春,朱唇微点,笑盈盈地望过来,他不知自己是否梦见过这一幕,或许是有的,那时他定然如今日这般,欢喜非常。
姑娘总会做些不似常人的出格举动,令他惊喜。他张开双臂拥她入怀,接住一下又一下印上双唇带着甜香的吻。她唇上的口脂,比蜜糖更甜,让人无法克制地想尝到更多。可理智告诉他不能继续,至少现在还不行。
“小夭……小夭,还未喝交杯酒。”
两人额头相抵,姑娘摸了摸他被自己啃得湿漉漉的唇瓣,嗓音黏黏糊糊的:“你说得对,交杯酒,很重要。”
湿热的,香气萦绕的呼吸像是在他周围纠缠成了茧,将他包裹进去,再不快些,仅存的理智都会被蚕食殆尽。
他牵着姑娘走到桌边,摆好酒杯,斟酒时却顿了顿:“你不会喝醉吧?方才你也喝了酒,这可是石先生珍藏多年的佳酿,闻着还有点烈……”
“刚才我也没喝多少啊,不会醉的。”一圈酒敬下来她那小杯子里才少了一半呢,“放心,喝醉也不会耽误正事!”
李莲花低咳一声,他自然知晓小夭指的是什么,他何尝不想……先别想,先喝交杯酒要紧。
举杯对望,两手相缠,一同饮下杯中甜酿,寓意今后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李莲花事先都预想过喝完交杯酒后,小夭会像刚才那样饿虎扑食一般凑上来吻他,便如此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好吧,他总是不如姑娘大胆外放的,纵然心里有一万个对她酱酱酿酿的孟浪想法,仍羞于表露。
石先生再三叮咛过他,婚房内红烛不可熄灭,实在大大阻碍了该有的进程。
“小夭?”姑娘歪头冲他笑,他捏了捏她粉糯的脸颊,“还说不会醉,眼睛都看直了?”
“因为莲花很好看。”他怎么能每一分每一寸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呢,赏心悦目,秀色可餐,更重要的是,从今往后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夫君了,这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吧。她还在这磨叽什么,办正事啊!
“啊……是吗?”李莲花语气不疾不徐,“那是现在的我好看,还是以前……”
指的是身处幻境之时。
小夭愣神一瞬,李莲花忽然俯身在她脸颊酒窝周围鼓起的软肉上咬了一口。
“……你干嘛咬我?”
“这还需要想吗?”看到自己留下的齿痕,他懊恼又心疼地低头轻吻,“我是你的夫君,娘子往后多看看我,只想着我,好吗?”
不等她应答,男人一把揽过她的腰,施力起身,将她轻放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榻上。
红绡帐暖,鸳鸯交颈,**一刻,细密的啄吻伴着微不可闻的吟哦,偶尔还夹杂几句执拗却含糊不清的追问。
“……娘子怎么不回答我,好不好呀……”
垂落的红纱帐里探出一只白皙玉手,绸纱在纤细的腕骨上缠了一圈,尾部被紧紧攥入掌中,微微发颤。
片刻后,另一只手伸出,纤长的手指动作轻柔,解开缠绕的绸纱,与那只垂软无力的小手十指相扣。
靡靡之音久久不能停歇。
……
小夭在现世待了这么些年,多多少少听说过婚姻生变的新闻,譬如男人婚前婚后对伴侣的态度变化啊,丧偶式婚姻啊孕期出轨啊等等等等,想想都觉得结婚这件事真的很可怕。
当她一时上头义无反顾地选择嫁给李莲花后,也曾冒出那么一丢丢的担心。
这点担心没存在多久,李莲花吧,确实有点变化,变得更黏人了,做些亲密事的时候也不害羞了。
每天都要牵手要抱抱要亲亲,恨不得时时刻刻挂在她身上,搞得老木都有些恨铁不成钢,身为丈夫,未来可能还会是父亲,沉着呢?稳重呢?
老木念叨着“成何体统”,出门采药去了。
小夭回头看看冲自己笑得乖巧的李莲花,双手抱臂不让他牵:“你怎么回事啊,天天黏我,不会腻吗?”
“我这叫,谨遵医嘱。”他俯身在她光洁的前额亲了一口,“你不是说过有共生术羁绊的二人不可离开太远吗?”
“我说的太远肯定不是这里到家门口的距离吧。我得出诊去了,你把晾晒好的药材分一分,回来我检查。”
李莲花拽着她的袖子不让走,明明比她高大不少,怎么还能像小狗狗一样惹人怜爱呢:“难道才短短几月,娘子就腻了我不成?”
小夭最受不了他这副委屈巴巴装可怜的模样,故作冷静地伸手由他牵上:“快走吧,约好的时辰要到了。”
……
小夭被诊出有身孕是在除夕夜,团圆饭几家人聚在一起吃,她闻着桌上的鱼腥味就忍不住干呕。
李莲花迅速将她带离饭桌,号脉诊断,不过他那半吊子医术是这几个月来小夭手把手教他的,往来流利、如珠走盘的脉象他一时还不敢确认。
呆了半晌不见他应话,小夭干脆自己探脉,的确是喜脉没错。
对于数月后便会成为娘亲这件事,小夭接受良好,她和李莲花如今都很健康,某些事也非常和谐,会怀孕很正常嘛。
只是李莲花好像一直没缓过神来,时常思绪飘忽,焦虑难安,可能是头一回当爹太紧张吧。
几日后用饭,因为小夭孕反症状有减轻,就让老木添了一道荤菜,她还没怎么样呢,李莲花表情一变,捂着鼻子躲得老远,哪知他跑的方向正好是厨房,刚炒过菜,那味道熏得他难以忍受,扶墙干呕起来。
小夭赶忙过去把他带到通风处,往他嘴里塞了颗酸杏,见他稍有好转才放下心,了然道:“怪不得我有两日没吐了,原来转移到你身上了呀,我们小莲花这是害喜咯。”
老木把荤菜撤下,回来就听见这么句话,疑惑道:“男子也会害喜吗?”
“唔,一种心理因素导致的现象吧。但也可能是共生术的缘故。”
李莲花恹恹地靠在她身上,又收着力怕压到她:“原来女子怀孕会这样难受吗?不止如此,足月之后还需生产,该有多疼啊……你这么怕疼到时候怎么办啊……”
他就这么念叨着落下泪来,本就因害喜而略显憔悴的脸庞沾染泪花,真真小可怜一个。
小夭哪舍得看他哭啊,疼惜地呼噜呼噜毛,说的话就不大像安慰了:“没事,到时候我疼你也会跟着一起疼的,咱们现在可是同命相连哦。”
李莲花哭得更大声了:“我又不在意自己疼不疼,我不想你疼……以后再也不生了……”
至于后来某回李莲花忘记喝避子汤从而导致怀了妹妹,就是后话了。
老木望着投入媳妇怀抱嚎啕大哭的李大夫,无语地别开眼,他仰天长叹,这个家是该添点人了,不然他真的要待不下去了。
全文完
故事到此结束,但平行时空的莲花和小夭一定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剧花也是小宝也是阿飞也是!
下个故事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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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番外四·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