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槐乃南胤三大秘术之一,随着百年前南胤国覆灭,如今江湖上鲜有人知,姑娘如何知晓?”
素手书生这一问竟遭到那貌美女子眸含狠厉的一瞪,他闯荡江湖至今,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可此时的感觉如同猎物被毒蛇盯上,冷汗顺着脊背下滑,流进伤口激起火辣辣的疼痛,毒蛇嘶嘶吐信,他压抑住痛吟不敢动弹。
而拿捏住毒蛇七寸的,是李莲花漫不经心地一偏头。
姑娘神情一滞,眨了眨眼敛去眼底戾气:“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我在找无心槐,这东西对我很重要。”
角丽谯要找无心槐,会否与素手书生下墓盗宝一事有关?可凭她这般招摇的容貌,素手书生若见过她,必然会记得。
想那么多作甚,都与他无关。
“前辈莫慌,她也是我不久前救下的。”李莲花出言安抚道,还伸出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伤了这里。若有无礼之处还请多担待。”
这是骂她脑子有问题吧?
角丽谯轻哼一声,再次询问的语气倒是平和许多:“哎我问你,找你那东家是何来历?”
“为首那人身披黑袍,不曾见过正脸,听嗓音粗哑,是个男人。我没见过他出手,他身边跟着的数位高手拳脚招式不似中原门派,相貌各异,也有几分异域之风。他们一行只为取得无心槐,其他金银财宝皆不入眼,如此看来,应当是南胤后人。”
见角丽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李莲花状似随意地打断道:“行了行了,没看前辈脸色不好吗?待他修养几日养足精神,再问不迟。”
说罢起身走出莲花楼,嘴里还念叨着该择菜准备晚饭了。
角丽谯不知为何也抬步跟了出去。
李莲花舀了半瓢水清洗萝卜,见她跟来瞥了一眼,语速悠悠:“我说别问你就不问了?”
“……你不好奇吗?”
她这般在意无心槐,那她也和南胤脱不了干系。
他洗干净萝卜,放到菜板上掐头去尾,转眼间削好皮切成滚刀块,做菜的技术不行刀功倒不错。
“好奇什么,南胤啊?纵然你是当年萱公主复活转世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参与这些江湖事。”李莲花把切好的萝卜放进碗里,转过头来,“下回你要想问,别当着我的面,这人啊知道的越多,就容易多想。干脆不听不问来得自在。”
轻飘飘几句话,远离尘嚣不问世事。
那可不行,她偏要将仙人拽入凡尘。
角丽谯脚步轻踏,挡住他的去路:“李莲花,你是不是怕我问清楚之后就会离开啊?你不想我走,还是,你担心我?”
李莲花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唇间漏出一声轻嗤:“那你可真的想多了,我就是胆儿小,巴不得你早点儿走呢……南胤亡国百年,如今后人搜寻秘宝,莫不是与什么复国大业有关。你若与南胤有牵扯,传出去就是反叛的大罪,我收留了你,不成了包庇逆贼吗?被发现了小命难保啊!我这条命虽不值钱,但还想多活几年呢。”
语调闲散,不带多余的感情,哪有她期待的柔情蜜意,她还指望李莲花这张嘴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他能拿这些她不爱听的话来损她,被激到就是她输了。
思及,角丽谯唇角微扬,笑盈盈地从他手中接过碗,指尖**似的拂过他手背:“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放宽心,做好被我赖上的准备吧。”
李莲花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神,还收获一记女魔头风情万种的媚眼。
好可怕,要不随便寻个由头把女魔头打发走吧?那样的话女魔头会不会因爱生恨做出更令人发指的事情来?她可是角丽谯啊,很有可能!
不知她在金鸳盟这几年,笛飞声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定很辛苦吧!
好在女魔头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神经的,这一下午到晚饭都安然无事地度过了。
李莲花在一楼收拾出一小块空地方便打地铺,才铺好被子又匆匆去药柜翻出两支线香。
他在床头插了一支,点燃后解释道:“齐兄,这是安神香,有益睡眠,舒缓疼痛。”
素手书生本名齐知原,两人熟络后便以兄弟相称。
“我见你身体也不大好,入夜地上凉,当心过了寒气。你若不介意,咱们挤一挤也能睡。”
李莲花笑笑:“无碍,多铺一层就好。我上楼点根香,她晚上翻身动静大,怕你睡不好。”
角丽谯可不知道自己被编排了,正准备脱去衣裳就见李莲花上楼,眸中划过一丝欣喜:“你想通啦,要和我一起睡了?”
“别多想,我只是来点根安神香。”
“担心我睡不着吗?”
“担心你吵到人家。”
角丽谯笑容一僵,待李莲花毫无留恋地下了楼才缓过劲儿来,不气不气,李莲花的嘴嘛,正常的。
不过,这安神香味道怎么怪怪的?像是迷香……
李莲花不会害她,自然不会趁人之危,那他点迷香做什么呢?
角丽谯掐了香,和衣而卧,她倒要看看李莲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夜色沉沉,月影朦胧,无休无止的蛙鸣掩盖了沉重压抑的喘息声。
他盘腿而坐,运起内力注入穴道,如此反复几次后内衫都被冷汗浸透,体内密密麻麻的疼痛终于有所缓解,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寒意。
他握拳撑地稳住身形,一手扯过被子,将自己团进去。提前备好热酒不是没有道理,再忍一忍,这回毒发就能熬过去了。
一只苍白的手颤抖着从被子缝隙里探出,朝床铺边摸索,却没摸到酒壶。
奇怪,他的酒呢?
“热酒、迷香,你倒是准备得很周全啊。”温热的指腹轻抚过脸颊,酥酥麻麻的触感过渡至下巴,微微一抬,女魔头甜腻的嗓音近在咫尺,“好可怜哦,我都不忍心抢你的酒了。”
李莲花无力躲闪,忍耐着往热源靠近的想法,哑声道:“我有心想瞒也瞒不过你,如你所见,中毒至深,横竖活不了几年。”
他垂下眼,没瞧见女魔头神情骤变,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复杂,思绪万千。
酒壶怼到唇边时他才有了动作,迫切地往嘴里灌酒,殊不知将女子的手也一同包在掌心。
角丽谯被他握得指骨发疼,却没有抽回手。
热酒下肚,寒意散去。
李莲花缓过来后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眉目间终是起了波澜,略微不自在地别开眼:“抱歉。”
他听到角丽谯发问,问的还是他为何中毒。
碧茶之毒源于金鸳盟药魔,金鸳盟的人自然都有嫌疑。仔细想想应当不是笛飞声,笛盟主不会为了赢他使这样下作的手段。
而他面前这位,是金鸳盟圣女,难不成他要说怀疑是她给下的毒吗?
他的沉默却让角丽谯越发难以冷静,僵持片刻,倏然伸手扣紧他的肩膀使他面向自己。
视线相撞——
那双眼亮得惊人,犹如皓月。
“李莲花,没我的准许,你不能死!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