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月光如同凝固的血液,笼罩着洛朗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塞西莉亚,躲好,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伊莎贝拉·洛朗低声催促着,将七岁的女儿推入壁橱,又将一本破旧的实验日志一并塞进她怀里。
“妈妈,发生什么了?”小塞西莉亚惊慌失措,颤抖地抓住母亲的衣袖不肯放手。家中的仆人一夜之间被悉数遣散,父亲久未归家,而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慌乱的模样。
伊莎贝拉握住女儿的手,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尽力扬起往日里的温柔笑意,将她拥入怀里。
“记住,”她伏在耳边低声开口,“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活下去。找到真相,找到阿克曼。”她迅速在女儿额头落下一吻,随即松手将她推入壁橱深处的暗格,“我爱你,我的小百合。”
壁橱门关上的瞬间,卧室的大门被暴力踹开。塞西莉亚屏住呼吸,从缝隙中望去,几个穿着便服的男人鱼贯而入。他们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盗匪,举止却异常冷静有序。
“洛朗夫人,王政府的命令——交出你的所有研究资料,尤其是关于墙壁和巨人的研究,以及阿克曼血统与洛朗基因结合的部分。”领头的男人声音冰冷。
伊莎贝拉掌心滑出一柄匕首,挡在壁橱前面,并不打算跟他们多作拉扯。“告诉那些大人,我宁可带着这些秘密去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男人嗤笑了一声,抬了抬手,其他人立刻持刀逼近。
接下来的场景成了塞西莉亚一生的噩梦。母亲的身影从未像那一刻那样锋利——那个总是穿着白大褂,坐在书桌前冲她温柔笑着的身影,此刻像猎豹一样避开前后袭来的的刀锋,出手干净利落。刀光闪烁间,伊莎贝拉在狭窄的房间中与死亡交错,甚至反杀了两人,鲜血在空中挥洒。
但她终究寡不敌众。
"看来洛朗家的预见也不是无敌的,"交手间,领头的男人将匕首直直刺入伊莎贝拉的腹部,鲜血飞溅开来,染红了冰冷的地板,映在塞西莉亚惊恐的瞳孔深处。
“尤其是当你心系那个藏在壁橱里的小崽子的时候。”
塞西莉亚咬紧下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母亲没有倒下,她一步步后退,直至背抵壁橱,成为那道最后的屏障。她看着母亲从怀中掏出一支注射器,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颈侧。扔下注射器的瞬间,鲜血随药剂喷涌而出,迎面洒向扑来的袭击者。几人惊恐后退,而伊莎贝拉已踉跄着转身,血染的手指摸索着墙上的机关迅速按了下去。
“走……别回头……”
身后的暗道无声开启,身前那声近乎呻吟的低语满是痛苦与不舍。塞西莉亚紧紧捂住嘴,在那道的缝隙里与母亲对视。那双湛蓝的眼睛,与她的如出一辙,却流出不甘的血泪。袭击者们终于反应过来冲向壁橱,伊莎贝拉转身再次迎了上去。塞西莉亚死死压制着几乎破喉而出的尖叫,看着母亲与领头的男人同归于尽。
对方倒下时,衣领翻起,露出一枚若隐若现的徽章。
塞西莉亚屏住呼吸,泪水无声滑落。在橱门被暴力扯开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母亲软倒的身体,迅速钻入暗道,机关随即闭合,将追兵的喧哗隔绝在外。
她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行,每一步都离家更远,也离母亲更远,她不敢去想其它人的下场,只是一味地向前跑。密道尽头是一间隐蔽的小室,唯一的桌子上整齐地放着一把小匕首、一套男孩的衣物、几枚金币与几份伪造的证件。正中央,是一封信和一支注射器。塞西莉亚颤抖着拆开信封:
塞西莉亚: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便意味着我们已离开这个世界。
不要悲伤,要愤怒——愤怒会让你活下去。但不是作为 ‘塞西莉亚·洛朗’,而是 ‘西里斯·克莱因’。藏起你的身份,掩去你的性别,躲去地下街,直到你足够强大。
这支注射器中是我尚未完成的药剂,会在你体内缓慢释放,唤醒你的天赋。这份天赋是家族的礼物,也是诅咒,它将保护你,也会腐蚀你。
唯有找到阿克曼的族人,才能完成最后的配方。
不要为我们复仇,好好活下去。
我们永远爱你。
塞西莉亚紧握着注射器,怔怔望着信纸良久。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毫不犹豫地将针头刺入手臂。灼烧般的痛意瞬间蔓延全身,她痛苦地蜷缩在地,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幻觉中,母亲血染的身影在眼前浮现又破碎。
待到疼痛渐渐褪去。
塞西莉亚撑着桌角站起身,拿起那把匕首,注视着刀刃上映出的倒影。她抬手挑断一缕长发,碎发纷纷坠落,在地上铺成一片鸦羽,如同无声的悼念,也掩住了眼底终究垂落的泪光。
男孩的衣服粗糙宽大,套在她身上,遮去了原本的身形。她将母亲的实验日志展开,小心翼翼贴在胸前,用母亲留下的绷带缠绕在胸前作为束胸,也是秘密的庇护所。
塞西莉亚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为她准备的藏身之处,推开暗门,藏入了阴影中。
身后那个熟悉的宅邸,已经腾起火光,但她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