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砂］真理医生的愿望 第17章 第 17 章

拉帝奥这次突然的外出，一来是自认为对砂金说了重话，不知该如何与对方相处，二来是邀约他的学弟，刚好是研究睡眠障碍方面的专家，此行正是一举两得。

他的行李箱里装得全是书籍与药品，他的学弟曾提起让他带砂金过来看看，可拉帝奥想起砂金那一有风吹草动，就严阵以待的动静。

对自己都不说真话，还能指望对方向一个陌生人袒露内心？太不现实，而且这种行为，极其可能会遭到砂金的严重抗拒，到时候他们间的关系只会闹得更僵。

想到这里，拉帝奥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失望，他把行李箱摊开放在书房中央，蹲在旁边将书从层层泡沫纸中取出。整整三天，多的是机会跟砂金道歉说话，可他竟然连主动一次的勇气都没有。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想的越多就越胆怯，越是在意对方的看法，就越不知如何开口，怕发了消息对方不回，怕打开对话框收到离开的信息，拉帝奥的人生里又多了一种情绪——恐惧。

尽管他们常常争吵，砂金却从未向他表露过任何负面情绪，可拉帝奥仍旧对砂金难以揣摩的情绪感到不安，有砂金在的场合，他总是不自觉地去捕捉、研究、理解，想要弄明白砂金是否真的开心。

拉帝奥对自己的大脑失去掌控，一切都脱离他的预想，他以为自己在照顾砂金这件事上会游刃有余、面面俱到，可是最后，主动打来电话的人却是对方。

在这件事上，他认为自己的处理方式极其不好，还将这事记在了书桌旁的便签上，以此警示自己，绝不可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拉帝奥，快来夸夸我！”砂金敷衍着敲了下门，就推开蹦蹦跳跳地走进来了。

“什么？”拉帝奥把那些堆在桌子上的书默默往后面推了推，站在书桌前试图挡住。

所幸，砂金貌似并未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一副求表扬的骄傲表情，把模拟试卷打开送到他眼前看：“我进步很大吧！”

拉帝奥接过卷子翻了几下，感叹道：“很不错，你这几天居然真的在学习。”

“当然！要是明年没考上，感觉好对不起你的悉心栽培！”砂金睁大着眼睛，谁看了都得夸一句真是位好学生。

拉帝奥有些不乐意起来，他只是觉得砂金可以拥有不同的人生，甚至可以说这本就是属于对方的人生，不过晚到了数年。

但砂金貌似太过在意了，虽说没太懂对方在意的地方在哪，拉帝奥却认为自己有义务为迷茫的伴侣指引正确的道路。

“第一次听见你口中说出含有愧疚的词，居然是在考试上，真是匪夷所思。”拉帝奥低头在旁边的笔筒里拿了只红笔出来，随后在砂金的试卷上写了个很大的A，鲜红又耀眼。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没有要你必须考上，别在这种无所谓的地方给自己压力。你能在这上面觉得对不起我，还不如在没吃完饭的时候觉得对不起我，这样我会更感动。”拉帝奥把卷子塞回砂金手中。

“你在我这里已经拿到A了，第一名。”拉帝奥看着砂金说道。

砂金低垂眼眸，看着试卷上的A，只觉红得过于刺眼，呢喃着：“可我想跟你一样厉害嘛。”

拉帝奥皱眉不解：“你已经很厉害了。”在我做出这种冒犯你的事情后，还能主动跟我打电话，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人了。

“嗯.....”砂金嘟囔了会，忽然说道，“教授的朋友们肯定也都是很聪明的学士吧！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搞特殊，你想想，你介绍他们都是这个专家那个老师，申请这项专利，研究那个领域的。一到我这，就变成区区的一个公司战略投资部工作人员了，他们说不定都不知道我工作的地方呢！这多尴尬！”

这人说什么呢？是这几天吃垃圾吃傻了？还是读书读到精神不正常了？

拉帝奥顶了下腮，什么时候起受［存护］庇佑的星际和平公司，前缀居然是区区？区区一个公司？但凡有点常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多么顶尖的存在？

他真的好在意这次的考试，是自己平时对他太过严厉了吗？有让他焦虑至是非不分到这种程度吗？

拉帝奥想到这里，便对砂金更加歉疚，如果没考上，他应该很会失望吧。

那要是砂金因此挫败，不再考试......不考就不考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一砂金怪自己怂恿他去考试，还吃了这么多苦头都没考上，一气之下决心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那怎么行！没听说过，为了个破学业证明要闹到离婚的！虽然还没有结婚......准确的说，甚至还没有谈恋爱，但是！他们早晚都是要在一起的！

在这一瞬间，拉帝奥已经想到了是否要为自己勤奋努力的小妻子破例走下后门，他知道所有的学校都不存在完全透明的录取渠道，权利跟金钱是这个社会的硬通货。

而这两样，拉帝奥刚好都唾手可得，只是让一个考生入学而已，难度甚至不如帮自己的学生修改论文。可自己要是这样做了，砂金知道后会不开心吧。

他可能确实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人生中第一次浮现出这般违背自己信念与准则的想法，最在意的竟然是怕对方不开心，都未有一刻质疑自己的改变。

他一成不变的人生已为砂金翻涌太多波澜，他已为砂金奉献太多打破原则的第一次，把自己说不口的感情捏造得面无全非，却希冀对方给予一个圣洁的吻。

此情此景，拉帝奥快速的思考再三，还是无法想象除了自己外，砂金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即便愿意为他奉献一切的人可以排队绕满一个星球，但自己也应该是第一考虑对象！

自己都纡尊降贵的接受给砂金当奴隶的命运了，到底还要怎样！难不成真的要像外面那些蠢货一样可怜兮兮地淌着口水跟狗似的，围在砂金脚边转？！

拉帝奥面色一冷，可是自己现在这种行为跟当狗有什么区别？！心中酸胀苦涩，为自己好心没好报感到委屈，想生气但又找不到理由生气。

都当狗了！怎么就不能给个名分！难道自己一只活生生的狗，不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比不上对方床上那只不会说话的玩偶？！凭什么那只玩偶狗就可以跟砂金睡在一起！!

“想什么呢？怎么又不说话了？”就这么不乐意跟我说话？砂金在心里嘟囔着。

“能当老师、教授的渠道有很多，但进入公司可不一样。”拉帝奥说完后，为避免这个傻小孩又想跑偏，特地补了句，“我是在夸你，你很厉害，比我认识的所有人甚至是我都厉害，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砂金怔住了，捏着卷子一角眨了眨眼，半晌才说道：“你是个很不错的老师。”

“.......谢谢。”别在这种时候有礼貌呀，自己都又当合作伙伴又当老师了，再多一层身份也是可以的，拉帝奥在心里叹了口气。

砂金拍了下拉帝奥的肩膀，说：“放心吧教授，我肯定会好好做你的朋友，不会让你丢脸的！”

拉帝奥才暗自偷乐一秒钟，下一秒就听到了这个噩耗，惊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愣愣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看，想透过砂金那双珠光宝气的瞳孔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奇怪构造的脑袋？

茨冈尼亚人都是这样的吗？听不懂人话？考虑到眼前的人是目前整个星系仅剩的珍宝了，没有可以比较的对象。

拉帝奥只能说服自己，也许砂金在他们族里面也是特别慢顿的孩子呢？一百分的智商跟零分的情商，真是个可怜的美丽废物。

“......朋友？”忍住拉帝奥，砂金都不计较你偷摸着记录人家生活起居的事了，你就忍一下吧，拉帝奥捏紧了拳头，咳嗽一声，又说了一遍，“朋友？！”

砂金被拉帝奥这忽然冷若冰霜的脸色吓得噤声，有点被对方这动不动就发脾气的习惯搞得不耐烦起来。

难怪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迟迟没有伴侣，这难以揣摩的死脾气，谁受得了？又不是什么心理专家，一天什么事都不干，尽照顾对方情绪了？

可是！自己就是一天都在猜测拉帝奥的心思呀！还没猜对！这家伙可真难搞定！光说自己是骗子，没一句实话！但他也没说清楚过一句话呀！

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回家，又不让自己走也不安排做事，就考试这么一件事，现在也说可以不考了？那自己在这里待着干嘛呀？就真的只是玩吗？

哦，对了！还莫名其妙给自己银行卡，天呐，这些年来，第一次遇见给自己钱的？居然给自己钱？！最不缺钱的人被给钱了？可真是被小瞧了！！

“原来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砂金问道。喜欢上这种孤傲自负的人，真是自己的报应呀！

“我们只是朋友？”拉帝奥反问。喜欢上这种没脑子的漂亮蠢货，真是自己的报应呀！

“那我们是，是......什么？”砂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跟拉帝奥相处了，太难懂了，他又想搬出去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自己能不能把这傻子的身份证明偷走，先把结婚证办了，这样他总该明白他们是什么关系了吧？

两人陷入诡异的尴尬漩涡里，砂金觉得自己应该识脸色地走开了，可拉帝奥怎么一直盯着自己看？

究竟是在看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天天穿着个普普通通的睡衣，珠宝首饰没戴，头发也没整理，在家顶着张苍白的脸晃来晃去的，有什么好看的？

“凶我干嘛？”砂金像是遭到了天大的委屈，轻轻柔柔嘟囔了一句，“大学士不愿意跟我一起玩算了，那你是我最尊敬的老师行了吧！”

只是合作伙伴的话，好像有点太过冰冷了，仿佛他们之间的话语只充斥着利益与算计，可砂金其实从未想过要从拉帝奥那里讨取什么好处的。

从始至终，他只是希望对方幸福就好，他就这么点微小的心愿了，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过得好。

哪怕砂金知道拉帝奥的人生远比自己过得顺风顺水、耀眼夺目，他也仍真诚祝愿拉帝奥展露的每个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快乐，而自己，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可现在听到对方的话语，大约是连朋友都不屑于做吧，可为什么还要鼓励自己去读书呢，还说要当自己的老师呢。

老师就老师吧，老师也挺好的，自己的名字说不定某一天也能出现在描述拉帝奥伟大人生里的小小的一行字里面。

“.......老师。”拉帝奥微微颤抖吸着气，抖得有点明显，睫毛都在颤，咽喉不停地哽动，眼底鼻尖都诡异地开始泛红，像湿漉漉的雾气粘在衣服上化成的水珠，“老师？”

“你.......有去做过智力检测吗？”拉帝奥发誓自己哪天要是死了，都是被砂金这个蠢货气死的，这种笨蛋到底是怎么当上［石心十人］的？

就凭他那张漂亮到让人失语的脸蛋跟时时刻刻都在吸引人视线的好身材？！

钻石难不成也是个跟自己一样色令智昏的庸人？看见圣女似的小男孩就忘乎所以了？！砂金要什么，都乖乖地拱手赠予？！！

“干嘛突然骂我？”怒火很快就烘干了砂金那被泪水浸湿的心脏，即便面对心上人，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扇对方巴掌。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理解不了我说的话，很多次......可以说是完全与我想法背道相驰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内心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究竟是怎样来拆分我平述直叙的语句，能够接二连三得出这么奇怪的结论？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我想要.......我想要，你.........”

我想要什么，我还能想要什么？我想要你重新在我面前当回一个小孩，我想要你不受委屈不受痛苦，我想要你获得这一生都挥霍不尽的金钱、众人追捧的权利以及足以溢出这个世界，将整个星际都淹没的爱。

卡卡瓦夏，我想要你爱我。

“你想要我做什么？”砂金注视着拉帝奥，轻声问道，“跟我说吧，只要我可以办到，我什么都会为你实现的。”

亲爱的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我可以为你付出所有。

“你是独属于我的神明吗？”拉帝奥抽吸着鼻子，伸出的手在砂金脸庞停了一瞬，随后有些僵硬地移去耳边，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世界上没有我这种声名狼藉又劣迹斑斑的神明吧，我只是一个.......活得不光彩的普通人，但是......给你的东西都是......干净的。”砂金捂住了对方的眼睛，颤音低语，“所以，别在我面前露出一副要掉眼泪的表情可以吗？”

不能为你解决烦恼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就像那一天，我只能无助地接受姐姐的死亡，我始终一无所有。

我爱我的家人，胜过自己，你也包括在内，我没办法说出口的，毫无血缘的，往后大概也不会有联系的，不存在任何只言片语里的家人。

对你的偏心，是个永远的秘密。

砂金低垂眼眸，卷子被捏得褶皱一片，A被皱巴的纹路扭曲，像是一滴泪掉落的痕迹。

“伊桑好像在楼下叫我，不打扰你了，继续工作吧。”砂金背过身去吸了下鼻子，声音沉闷，“我的话一直都算数哟，需要我帮忙，随时说，我很乐意帮助你。”

拉帝奥站在原地愣了很久，久到脚下的地毯都把水珠吸收得湿润又趋于干燥，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伊桑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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