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锁]他身穿球衣如上帝降临 第2章 第2话 ISAGI!!!YOICHI!!!

《米兰体育报》曾说：马克·史纳菲被誉为最好、最真诚的「合作者」。这个名号比不上他在《足球先生》那儿获得的「王冠配送者」代号，但只凭这个名词——collabora–tore，便能知道史纳菲是一个富有耐心、并且对待工作相当认真且负责的意大利人。

但很抱歉，他现在发现对待小孩子和工作还是有些区别的，至少对于十二三岁的小学生来说，他不怎么适合和他们交流。

史纳菲含糊其辞地把自己怎么来到这、要去哪里的话题敷衍过去，随后在大雨滂沱下，被主人招呼着向客厅里走去。

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两个空旷的沙发，没有多少大人生活的痕迹，十几位少年人自来熟地随意找了位置坐，他最关心的那位亚裔少年也跟着坐在沙发上，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看。

史纳菲心里有些发笑，语气简洁地回答着其他孩子的话题，受欢迎地被围拢在沙发中心。不到一会儿，问题似乎永无止境，在扑面而来的闹腾下，被叫做安东尼的寸头少年指挥着着自己的弟弟上了零食和茶水，堵住了在座所有人的嘴巴。小孩也似乎知道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在窗外的雨声里慢慢静下来，被史纳菲喝茶的动作逐渐吸引。

在他喝完一口茶之后，被史纳菲注意许久的黑发少年终于说话了。洁世一盯着史纳菲放在茶杯杯耳上的手，突然疑惑地发问：“史纳菲，你刚才在门边看到我们踢球了吗？”

成年的大人稍微心惊他的敏锐，没有接过话茬，而是另其了一个话题，“刚才路过，只看到庭院里只有你们几个小孩，安东尼的父母难道都出去了？”

洁世一默然等着安东尼接话，对方回答父母都不在意大利本地后，史纳菲叮嘱几句不要随便将陌生人带进房子里，随即很快就转向一直以来真正想问的疑惑，“那世一……我可以这样叫你吧，看到你好像没跟家里人联系，家里人大概很难在今夜等到你回家。”

他拿出手机，晃了晃亮起的屏幕，解释道：“风暴要一直刮到明天早上九点。你不打个电话吗？”

安东尼在一旁无法插话，说实话，他其实也并不清楚洁世一的家庭环境，也正是因为这样，先前在沙滩上询问洁世一可否跟他回家时才会那么犹豫。似乎家庭情况是洁世一不能提起的一个话题，每次踢足球被人提到这一点，十七岁的青少年就像被人进了十几个球，发狠地以进球的方式发泄回去。

史纳菲如今说到这个问题，安东尼想了想，同样很怕洁世一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却徒惹长辈担心。

几秒钟之后，难为情的洁世一发话了，他似乎看出两个不熟悉他的人误会了什么，僵硬地挠了挠头，口吻无奈地说道：“我是日本人。是来这里留学的。”

“所以和我们一样，是独自住的？”一旁的卡萨帕吃着小饼干好奇地追问，赢得了青筋再次暴起的安东尼一顿痛击。

洁世一回答他：“之前也不算是。现在我换了一个寄宿家庭，是一对很好的母女。她们目前正要搬家到我学校附近，我很快就能和她们汇合然后在意大利入校。”

史纳菲没有听懂，说：“你的意思是说你之前不住意大利？那你目前是住在哪里？”

洁世一不好意思地喝了口茶，脸上露出了一种他这样的Beta才能表现的腼腆笑容，“这个……因为学校还没有办理完转学的手续，我现在还在法国。”

“ah？法国？”

“天哪，我没想到你会跑到里窝那来踢足球。”安东尼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他表现得很夸张，但洁世一更夸张，意大利里窝那距离法国边境可是足足有七个多小时的火车车程，更别说洁世一口中的法国不像是居住在边境而是在市中心。

这太他妈疯狂了！安东尼那么想着，若有所思地转头望向史纳菲不动神色的侧脸。他眯着眼大脑飞快地思考起来，较真地想到，先前还没有发现史纳菲那么关注世一，是真的看到过世一在里窝那踢过沙滩足球吗？这容不得他怀疑，在这片地区，无论是什么形式，只要是关于足球的比赛，几乎所有观众的注意力都会被洁世一这个看似低调无奇的Beta所吸引。

没错。只要这半年里看过洁世一踢一场足球，那么无论是多么矜持的观众，无论他多么在意形象，皆会为了这道蓝色的背影疯狂。正如这片狂风大雨，只能被呼喊一个既定的名字“鲇鱼飓风”，球场上的射门和进攻，也仅能歇斯底里地呼喊一个既定的名字。

“ISAGI！！！YOICHI！！！”

万人呼声而下，泥沙之外，海浪俱涌，形成起伏的幻声。

“ISAGI——YOICHI——”安东尼神游天外，听到史纳菲认真喊了一次洁世一的全名，紧接着这位著名的在役球星沉默了数秒，不再说话，反而像是在沉吟什么，承诺道：“世一，如果之后有踢球的想法，你可以来都灵找我。”

安东尼心下一惊，差点把桌子上的茶杯掀翻，其他小屁孩还不知道这句话具有多大分量，他却已经暗自心惊，并且由衷地为洁世一感到庆幸。太好了！史纳菲真的看到过世一踢球！他握紧拳头，转头一看，竟然发现洁世一面色郁闷，眼神少许飘忽地扫视着史纳菲玩着手机的动作。

你是怎么了，不兴奋的样子一点都不洁世一！！他很想那么大笑着说，但看见神色发愣、眼神隐约有些古怪的亚裔同伴，嘴里的话竟不好问出口。

窗外雨下得很大了。小屋慢慢有小孩耐不住长辈催促，心中不舍地走出去，然后安全被接回到附近的家里。渐渐地，屋子里只剩下几个离家最远的少年人。一个大人在沙发上手支着下巴发呆，随后带着众小孩在灰暗的云层下安静熟睡。等到翌日的天光穿透清晨浅薄的云层，擅自洒落下来，冷却的飓风终于散去。

夏日可怕的干热天气让人发闷。

意大利地处地中海沿岸，夏季没有多少绿色，冬季的草和树反而更绿。清醒的小孩们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床榻、地铺中爬起来，楞楞地望向窗外。窗边早已站着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和昨天洁世一反常的反应结合起来，安东尼一下子就弄明白了一点。

最好的「洁世一」要走了。

自从那一次‘鲶鱼飓风’的接近后，安东尼的确很少在里窝那见到洁世一出现。想来，亚裔同伴大概已经跟随他所说的寄宿家庭去往了新的目的地。

……

暴风雨结束后，洁世一搭乘火车，从里窝那回到了佛罗伦萨，他目前的寄宿家庭就住在Via Porta Rossa。这是一条贯穿东西的老街，西边连接着圣特里尼塔广场，东边连接着波切利诺市场，沿途会经过中世纪大厦博物馆，以及各色具有意大利风情的商店。

乔吉娅奶奶住在Via Porta Rossa的东边，在楼下开了一家水果店，往二楼和三楼走就是她和女儿茱莉娅平常住的地方。

茱莉娅已经快三十岁了，和乔吉娅一样是个Beta，但她本身并不是非常满足作为寄宿家庭的条件，而且她正好要处理搬家的事宜，很难拿出更多时间来陪伴寄宿家庭的孩子，洁世一能到她们家，其一是洁世一之前在法国的寄宿家庭认识茱莉娅，拜托她帮忙照顾，其二是乔吉娅第一眼见到他，就眉眼弯弯地对自己的女儿说：长得那么乖巧的Beta现在难见啦，不要因为一些别人口中的事情就顺遂他们的意。

洁世一其实并不太清楚乔吉娅怎么说服茱莉娅接受他，但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和日本那边沟通后，他在日本的父母告诉他，茱莉娅和她的家庭将会成为洁世一来到意大利的新开始。

这很不可思议。但是在陆陆续续近一个月的接触里，他很能感受到茱莉娅热情而开朗的个性。即使这位三十多岁的女性曾经告诉过洁世一，在年轻时候她也曾有过一起悲伤的感情史，然而人都会往前看。

她要抛弃过去和现在的爱人订婚，还要把乔吉娅接到她所在的都灵，所以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作为一个Beta，洁世一总会在这种时候体贴地包容所有人，不过想到暴风雨里那个对他说“去都灵找我”的球星，仍旧觉得巧合到难以置信。洁世一始终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承接这个邀请，意大利有太多俱乐部，处于都灵中心最狂热、最偏激的尤伯斯会接受他吗？不过他确定如果真的有机会，自己一定会去拜访。

黑发少年敲了敲水果店打开的玻璃大门，一抬头首先看到的便是背对他站在蔬果摊旁一位瘦瘦矮矮的身影。老人穿着一身蓝色的漂亮长裙，花白的短发□□干净净地梳到脑后，刚好到衬衣裙的的领口。

他扬起热情的笑脸，轻车熟路地走进去，站到只到他肩头的老人身前微微俯下身，“乔吉娅奶奶，我来看你了。”

洁世一昨天去里窝那刚好是巧合，之前的法国寄宿家庭很早就把申请交上去，已经不怎么管他，他只是说了一声自己要去佛罗伦萨，家里的女主人就放任他来找茱莉娅。但实际上，洁世一其实准备先去距离佛罗伦萨不远的里窝那港口踢完约定好的沙足比赛，然后下午五六点左右回到茱莉娅家住上一晚——在佛罗伦萨很难找到和他兴趣相投的足球队友，基本上他在港口和Via Porta Rossa来回也只用花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但没想到昨天暴风雨来得那么急，因为没有事先通知茱莉娅她们，于是便没有打电话。否则还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士会不会拿着伞，从佛罗伦萨的火车站一路怒奔到海滨港口。

和乔吉娅打了招呼后，老人惊喜连连地看着洁世一，然后让他在店铺里坐下，顺便说些体己的话，大约半个小时后，终于和未婚打电话忙完搬家事情的茱莉娅走进水果店，见到洁世一的第一面就笑他和自己真有缘。她还没说呢，洁世一就赶巧地来了。

正是由于这个星期天茱莉娅和都灵的未婚夫就要订婚，她上个星期便和洁世一法国的寄宿家庭聊过，争取让洁世一快点到意大利上学，日本男孩的转学证明已经办下来，这几天刚好要找他去都灵和校长及老师交流。顺便，洁世一还要去都灵和茱莉娅的未婚夫见上一面，在意大利陆陆续续地联系了半年，洁世一还从没有和茱莉娅的未来丈夫线下碰过头。

大概休息一晚，明天早上他们就能搭乘飞机出发。

……

史纳菲搭乘佛罗伦萨的飞机在三个小时后抵达了都灵，他没有先回归队伍，反而跑到都灵足球俱乐部，找一位叫做巴多利奥的教练。但不幸的是，这位教练今早请假了，史纳菲并没有和他见上面。他准备第二天再去一次。

但等了一个晚上，他临时接到消息，即使明天没有比赛也提前批了放假，主教练阿莱格里说他必须马上恢复训练，并且聊到他从亚洲青训带回来的那个亚裔Alpha小子实在太闹腾，要他明天去青训营看看那个孩子，以及和青训队的教练商量一下关于对方的训练问题。

短短两天，累积的事情真多。史纳菲深深叹口气，坐在桌子前，把事情一件一件地记录在本子上，准备着手解决。

翌日八点，他准时从床上起来，延续了慵懒意大利人永不加班的习惯，洗漱完毕后去球队报道。

在经历了长时间的训练后，恢复精力的史纳菲在下午到了隔壁草坪的青训营。他和青训队的教练说了几句，然后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事情交给我吧，今天那小子先归我管。”

他临时看到路过的唐·洛伦佐，想到这也是个问题小孩，立刻招了招手，对方像喜悦的大狗，露出一口金牙扑过来。

“哟，史纳菲，今天那么有时间啊？”

因为和私事和公事忙得不可开交的伟大球星懒得理这位混熟了的卷发小鬼，对着教练继续说道：“洛伦佐我也带走了。麻烦你将他们今天的训练空出来，明天可以酌情加倍。”

一旁的洛伦佐盯着草看的动作顿了顿，眉梢一下挑得老高，这种不可理喻、理直气壮、强硬手段的史纳菲有多久没见到了。很爽！看来那个日本山笋头小子要倒大霉了！他笑嘻嘻地剔了剔金牙，顺其自然地跟在尤伯斯的队长屁股后面，慢悠悠地走进更衣室。

而等到一大堆人聊完一系列事情后，一直活在别人口中的来自日本、并且头发是黑色冲天山笋、招人讨厌的十七岁Alpha“小鬼”最后才得知，自己的下午被预定了。一瞬间，他黑着脸捏爆了手里的运动饮料。

时间来到加班犯法的六点半，史纳菲带领着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少年大摇大摆地走进距离青训营不远的都灵足球俱乐部。俱乐部门口守着的保安一看见尤伯斯当家队长那张被墨镜挡住的脸，恍恍惚惚地等着人登记后进入里面。

今天没有两支队伍的比赛，作为在意甲垫底游走的存在，都灵足球俱乐部很少看到著名球星会在休赛的时候特地而来，而且加上昨天的行程，他总共还来了两次。

不过这次史纳菲找人的过程很顺利。在前台说了几句话，他成功打入内部，得知和他在电话里联系的巴多利奥还留在球场，但或许是上帝非要在他匆忙的时候找不痛快，史纳菲之后才发现，虽然这次巴多利奥教练还没下班，但他家里人来了俱乐部，目前不方便见面。

史纳菲抬头看了天花板一会儿，想到那个不容易得到的消息，疲惫地叹了口气。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吧。你们一般多久下班？”

前台苦笑地回答他，“一般七点左右。助理教练其实六点左右就下班了。”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家庭时间了。OK？

史纳菲坐在招待室的沙发上，看了看左右坐着的两名“挑事大将”，越发觉得最近诸事不顺。

是不是该去做个礼拜了。他困扰地想着，听到左边头型拽酷的“大将”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我去门口转转。”

史纳菲刚要开口，一米八的日本小鬼无知地挠了挠头，烦躁地即将背过身走远，但不知道青少年是否都有那么点心有灵犀，来自日本的Alpha前锋顿时联想起来先前几次被人打爆电话催促的回忆，一下顿住脚步，黑着脸依靠在门边。接着他厌恶地皱紧眉，用三连命令堵住了史纳菲将之未出的话：“差点忘记了。别给我打电话。别发短信。别随便喊我名字。就这样，OK？”

“我走不了多远。”

没等那道黑色的背影离开招待室，洛伦佐靠在椅沙发右边吱吱哇哇地重复同龄人的发言，忍不住捧腹大笑，嗤笑着说：“别打电话。别发短信。别喊他名字。嘿，史纳菲，你被彻底讨厌了。”

史纳菲摸着下巴，默默看了看从贫民窟走出来的大弟子，疑惑道：“洛伦佐，你不喜欢他？”

“啧，管他去死啊。”洛伦佐呲出大金牙笑道，“嘻，什么时候你给我找个乖点的小弟带，我心情好了就顺带给洁癖事精送点糖。”

这句话像是一语双关，冥冥之中史纳菲的内心涌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以后的日子要被活生生地累死在看台上。这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