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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昱闻言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随后好一顿收拾面部表情，转过头眉眼微弯看着他。
“你回来啦？”
纪鸢闻言嘴角一撇，凑得更近些，朝着纪清风说道：“你再欺负兰雪哥哥，我就告诉爹去，让他骂你！”
纪清风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她挎在纪兰雪手臂上的胳膊，走过去抓着纪兰雪肩膀将两人分开。而后对自家小妹熟视无睹，低头问道：“你这几日就在捣鼓这些？”
颜昱小声应了句，随后微微抬头与他对视。
纪清风看他这样深深叹了口气，捏在肩膀上的手下意识用力，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之所以这身行头回来，就是想看纪兰雪眼前一亮的神情，结果却依旧如往常般平淡。
重的要死，早知不穿了，他如是想道。
纪鸢一双眼珠子在两人间来回转，过了会儿小心翼翼问道：“大哥，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闻言纪清风松开捏着纪兰雪肩膀的手，强压心中五味杂陈的思绪，坐下倒了杯茶。
颜昱按住他往嘴边递的茶盏，轻声道：“凉了。”
“无妨。”纪清风仰头饮尽，随后看着纪鸢问道，“先生说你今日又没去学堂？”
纪鸢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没寻出个借口，只好低头小声祈求：“别告诉爹爹...”
纪鸢自幼跟父亲兄长混迹军营，早就养出了野性子，让她安安分分读书实在太难。授业先生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以至于遇到纪清风硬是拉着说上了半个时辰。
纪清风长臂一伸将她手边的睡莲夺过来，淡淡道：“那还坐这里耍懒？赶快回去把课业补齐。”
“哎...”纪鸢起身作势要抢回来，但在纪清风威胁的目光下，只好敢怒不敢言的小声嘀咕了句，“那明明是兰雪哥哥送给我的....”
纪清风拨了拨蕊芯，并没理会。她见此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待人走后，纪清风将睡莲插进纪兰雪松松散散的发绳里，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颜昱真不懂这少爷是什么癖好，伸手打算摘下来，却被握住。
“你皮肤白，这花挺衬你的，别摘了。”
纪清风的手很大，指腹掌间皆是粗粝的茧子。
颜昱转转手腕挣脱开后，拿起一旁的针线，继续缝缝补补。
纪清风轻咳了声，用着提醒的语气说道：“小妹已经到了及笄之年。”
“嗯。”颜昱低声应了，眼神没分一个。
纪清风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说道：“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你....”
颜昱握剪刀的手一顿，心中顿时一个大无语。
合着怕自己妹妹喜欢上纪兰雪啊！
颜昱连忙把意思传达给星流，让纪兰雪翻译出一套文绉绉的说辞。
颜昱放下剪刀，站起退开两步拉开些距离，头微低道：“我一直把三小姐当妹妹看，如今想来的确是处理不当，有失分寸。日后定会注意举止，免得三小姐遭人诟病。”
纪清风闻言连忙道：“兰雪，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本乞讨为生，纪元帅善心才得以温饱。纪府上下于我有再生之恩，必定万般忠心。虽平日受夫人和少爷您的关照，但自知身份低贱卑微，自然是不敢肖想三小姐的。”
纪清风看着又恢复一副怯懦样子的人，心中对自己的一时失言更加懊悔。他张了张口想解释，但目光瞥到那朵睡莲，嘴快吐出了句：“你知道就好。”
颜昱被这五个字砸的脑子差点不转了，什么叫你知道就好？！
这孩子真的喜欢纪兰雪吗？
颜昱强行顺气，联想到上个世界线让自己吃瘪多次的人，瞬间开解。
没必要总跟同一个傻子置气。
纪清风见人不说话，轻咳了声，说道：“三天后我要陪父亲前往南黎，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
颜昱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将石桌上的东西收起抱在怀里，转身扔下两个字。
“不想。”
纪清风看着离开的背影，连忙站起想要追上，但步子还没迈开便又坐了回去。
他将立在一旁的佩剑拿起，摸了摸剑鞘叹了口气。
.
颜昱并没回那所厢房，而是回的纪兰雪的房间。
纪清煦就住在隔壁，回来时两人刚好撞上，他惊讶道：“兰雪你回来啦？！”
面前人身着一袭靛蓝锦衣，玄纹云袖，银色发冠将头发高束，剑眉瑞凤。
颜昱脑中下意识冒出一句话：意气风发少年郎。
纪清煦见他看着自己出神，伸手挥了挥：“我几次三番想去找你，但大哥每每把我拒之门外。肯定是他太无趣了，兰雪看起来都变傻了！”
唉....
又一个二愣子。
颜昱压着内心吐槽，问道：“找我做什么？”
“听你吹笛啊！”纪清煦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嘴巴一撇，委委屈屈道，“这些日子听不到你的笛声，我都睡不好。”
颜昱哦了声，兴致缺缺道：“改天吧，我有些累。”
“呃...好...”纪清煦松开手，问道，“是病了吗？需不需要找大夫瞧瞧？”
“不用了，大概是换季伤风，过两日就好。”颜昱随便胡诌了个借口。
纪清煦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连忙道：“那你快回去歇着，晚饭我叫人送来，别再动弹了。”
颜昱点头应了声后便往房间走。
纪兰雪的住处比先前那所厢房大很多，各种用具一应俱全，看来在纪府的待遇的确很好。
颜昱将东西放到床榻上，随后走到桌前想着倒杯水喝。可当拎起壶时，居然是空的，这才想起这里已经很久没住过人了。
正在他纠结是渴一会儿，还是去弄点水来时，门被敲响了。
“小少爷。”
纪兰雪虽为义子，但纪府的下人都会称一句“小少爷”，估计是纪弘远明令的，怕他遭人欺辱。
颜昱走过去将门打开，见到两人均拎个食盒。
“大少爷命我们送来的。”
颜昱点点头接过：“谢谢。”
“这屋子每日都有打扫，小少爷放心住下即可。”其中一个仆人说道，“茶水一会儿给您送来。”
虽说颜昱不喜欢指使人，但他顶着这个小少爷的身份去弄茶水，也委实是尴尬了些。思来想去片刻后，颜昱只好应下再次道声谢。
等他们离去后，颜昱将门关上走到桌前打开食盒。
两个食盒，两份饭菜，两副碗筷。
他将盖子扣回去，若有所思。
星流不知道又在吃什么，含含糊糊问道：“不饿？”
颜昱摸摸肚子，手支着下巴：“饿。”
“那为什么不吃？”
颜昱脑中回应道：“等人来。”
果然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外面脚步声停落，紧接响起敲门声。
颜昱活动活动肩颈，站起身去开门。
纪清风进来后见到他面前只摆着一盏残茶，心知这是在等自己，嘴角当即微扬。
“路上碰到母亲，说了会儿话 。”
颜昱轻声嗯了句，打开食盒将饭菜摆放好，端起自己的碗吃起来。
纪清风吃饭很快，风卷残云般，大抵是在军营时练就出来的。不过他吃完也不走依旧坐在那，还为自己斟盏茶慢慢喝着。
颜昱见此便不慌不忙的闷头吃自己的，身边轻微的动静莫名让他安心。
等他吃完后纪清风才开口说话：“明日我要随母亲进宫，你也一起吧。”
颜昱清楚自己在这剧本里不是主角，可不敢揽这宫里的活计，当即反驳：“我不...”
“我想你去。”纪清风打断他的话，“随我一同，可好？”
颜昱看着他动动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翌日清晨颜昱是到正厅和他们一起用的早饭，也因此见到了纪元帅和纪夫人，还有纪清煦生母罗氏。
大约巳时，他随着纪清风陪纪夫人进宫。因纪兰雪自幼是个小跟班，以至于这宫里到来过不少次，颜昱凭借着他的记忆也摸清了个大概。
当朝皇上姓淳于，单一个祉字。纪夫人为他同胞妹妹，纪元帅则为他做王爷时游历山河结交的挚友。当时两人都不明彼此身份，皆以为是碰到了一位闲散人士，便喝了酒起了誓做异姓兄弟。两人结伴同游大半年，看遍人间烟火和平民苦楚。
后来淳于祉受召回京，纪弘远也收到父亲书信返程，两人在京城相遇时又惊又喜。这份情谊直至一个成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一个成为手握重兵的元帅，也丝毫没有改变。
颜昱衡量了一下纪府的俭朴修缮，瞬间觉得纪弘远为人低调太多了。
纪夫人要去后宫拜见太后，纪清风和他自然也要去请个安。颜昱跟在纪清风身后打量着眼前的建筑，心中感慨万分。
这个朝代没有奢靡之风，入眼皆为儒雅精致。
“怎么像是头一次来似的？”
颜昱收回目光，轻声道：“只是感觉很好看，想多看两眼。”
纪清风比他高些，能够看到他头顶上的白玉发冠将头发束的一丝不苟，和昨日随手绑起均有不同美感。
纪清风将腰间的玉佩解下，递给他说道：“戴上。”
颜昱仅是看着没接。
纪清风觉得有些不自在，怕自己的心思不小心泄露，只好轻咳掩饰道：“和你今日的发冠很配。”
——你戴这个吧，和你今天很配。
——哪里配？
——这个手绳和你绑头发那个都是棕色的。
——哪儿有人特意去配头绳的啊.....
颜昱抽回思绪，默默接过白玉佩戴上。
纪夫人听见动静回过头，笑道：“你惯会欺负兰雪，等晚些我告诉你父亲，让他好好说说你。”
纪清风不以为然，但也没反驳，只是瞥了一眼戴好玉佩的人，当即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们跟着宫人走了许久终于到太后宫里，两人进去按规矩请了个安。
纪清风自幼在宫里长大，对这里的规矩了如指掌，纪夫人自然也就不担心两人，便打发他们去闲逛。
颜昱跟着他七拐八拐的从后宫出来，问道：“去哪？”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有瞬间的恍惚，好似回到了上个世界线。
纪清风抓起他的手腕，眨眼笑道：“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颜昱还没来得及回应，身体便先行跟着他往前走。他看着抓自己腕部的手指，神情微动连忙低下头。
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颜昱如是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