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功走了,走之前留了个小太监守着。
陈露听着沥沥淅淅的雨声,对白白说:“我感觉安阳要凉。”
皇帝年迈,儿子强盛,安阳一旦和秦王世子在一起,那么宁王就会有异姓王的支持。
白白:“这是你弟弟干的好事。”
陈露挑了挑眉,说柳南功没在里面掺和一脚她都不信。
白白有些疑惑:“崔意之想干什么呢?”
陈露托着下巴,看起来在发呆,心里道:“应该是为了让我出宫。”
三年了,羽翼丰满的崔意之,已经打算让她回府了。
不过不止这个原因——
“崔妩估计要入宫了。”
白白:“露露怎么知道的?”
上一次她在这个世界行刑,由于她的插手,崔意之虽然没有遭受到皇帝的毒手,但是崔妩做了许多事情,完全让崔意之死了心。
这一次,崔母并没有早逝,崔妩也被崔意之按的死死,但是曾经崔妩做的事情并不会让崔意之放下。
他会报仇。
更何况……她上一次就是被崔妩给毒害死的。
这个毒,早在从侯府中就开始下了。
虽然陈露完全不懂崔妩动机,但是她刚好利用这个事情,死遁了。
其实最开始行刑的时候,陈露对惩罚内容感到又些不忍。
感情是可以用来利用的事情吗?
她虽然不懂,但感觉到这十分残忍了。
但后来看到了崔意之在现实中曾犯下的罪行,那一点不忍消失的干干净净。
其实陈露也发现了,无论在小世界中是何种身份,受刑人的本性,终究是不会变的。
不过她只是个执行人,并不兼顾教育,出狱之后他们是否能够改变和忏悔,她就不得而知了。
“我猜的。”她对白白说。
雨停了,然而乌云还没有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路面湿滑,丹橘小心的扶着陈露。
丹橘:“不知道安阳殿下怎么样了?”
陈露神色忧虑,轻轻叹了口气:“殿下太过激了,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她看着偶尔路过的宫女太监面色紧张和战战兢兢,恐怕皇帝盛怒的事情已经满宫皆知了。
“刚才淑妃娘娘说陛下会去永乐宫,恐怕皇上知道安阳殿下事情的时候,娘娘就在皇上身边。”陈露轻声道,像是在为公主担忧,安慰自己,“娘娘会劝着陛下的罢,希望公主没有事。”
丹橘也很担忧:“姑娘,陛下会不会迁怒姑娘啊?若是罚姑娘该怎么办啊?”
陈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好歹是侯府里的姑娘,圣人不会让我死的。”崔意之既然能让安阳出事,她觉得他应该有了保全她的办法。
丹橘听了这话都吓死了,什么叫不会让姑娘死的,那就是可能会责罚受伤了?她紧张极了,正想说什么,就被陈露拉了拉手。
她们此刻已经快要走到公主和她所住的宫殿了,门口站着个一个太监和几个宫人,为首的太监陈露见过,是柳南功的手下。
丹橘也见到了,立刻闭上了嘴。
那太监见了陈露主仆二人,一脸恭敬行礼:“崔姑娘,圣上请您去永乐宫。”
陈露回礼,轻声道:“我这就去。”
太监露出了个笑容,语气很好:“姑娘随咱家来吧。”
而其余宫人走在了她们两人旁边,像是押送一样。
丹橘又些害怕,她微微凑近了姑娘,小声道:“姑娘,这……”
陈露微微摇了摇头,面色沉静地跟着人走,扶着丹橘的手却似乎因为害怕而又些颤抖。
一旁的领路太监看了,也暗暗称赞。安阳公主惹下大祸,陛下盛怒,崔四姑娘如此害怕却还能够冷静下来,不愧是厂公看重的人。
进永乐宫的时候,氛围凝重而压抑。皇上坐在上首,而淑妃,安阳还有秦王世子跪在地上。淑妃的抽泣声在安静的宫中十分突出。
陈露发现崔意之竟然也在,正站在一旁。
“臣女给陛下请安。”陈露跪下来,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
皇上半晌才说话,声音气急而后带着沙哑,掩饰不住的中气不足:“你是安阳的伴读!给朕好好说说,安阳究竟有没有和秦讯私相授受!”
陈露没抬头,仍是跪着的姿势道:“回陛下的话,公主长居于深宫,与世子殿下并无过多交集,并未有失礼之事。”
皇上冷笑了一声:“哦,那就是说世子强迫的安阳?”
宫中静得只剩下跪着的少女的声音:“陛下,臣女认为,这之中或许有误会。”
“误会?”皇帝十分之生气,他觉得人人都把他当傻子,“淑妃,你也说事误会,那你给朕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误会,能让安阳去那样的地方碰上秦王世子!”
淑妃脑子转得极快,她知道此事若是真的和秦王世子扯上关系,她不但会被陛下厌恶,自己的儿子更是会得到陛下忌惮。
她梨花带雨,语气委屈:“陛下,您也知道,安阳行事莽撞,若非是有人教唆,又怎会出入那不堪的地方啊。”
陈露一听,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听见淑妃下一句:“安阳在出宫之前,曾和崔姑娘有一番交谈,臣妾不知,或许和崔姑娘有关系。”
安阳听了,顿时大声道:“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扯上什么旁人。”
“你闭嘴!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淑妃都要给自己蠢女儿给气死了,她又利又恨地看了眼安阳,警告她。
崔意之说话了:“娘娘,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姐姐教唆公主吗,才与世子殿下纠缠的吗?”
淑妃看向崔意之,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崔露是今日深受陛下看重的朝臣的姐姐。
可崔露是庶女,她没想到崔意之看起来和崔露感情很好的样子。
皇帝头很疼,之前又气又急,这会听了这几个人轮番掰扯,十分不耐起来。
他沉郁的目光盯住地上娇小清瘦的少女:“崔家的姑娘,你抬起头来。”
这几年虽然陈露都在宫中,但是和皇帝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一是因为淑妃越不越不受宠,皇上对公主又不是很关心,二是皇上肾虚都还重欲,天天泡在美人堆里。
陈露和皇帝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再加上她都是跟在安阳身后,皇上都没注意过她。
崔意之一顿。
陈露抬头,没有直视皇上。
崔四姑娘已经长开了,一如上一辈子,黑眸秋水盈盈,面若桃花眉眼柔美,若是轻轻一笑,犹如春花绽放,华若朝阳。
大殿中静极了。
过了一会,皇帝才开口:“淑妃说的一事,你有什么话说?”
崔四姑娘将与公主的几句交谈轻声说了出来。
崔意之面无表情,心中却怒火滔天,恨不得此刻将皇帝碎尸万段!
老皇帝这个恶心的表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如今他手有权势,这老匹夫不敢动他,却偶尔也会露出令人恶心的垂涎。
今日一事,原本以皇帝的脾性会将安阳公主和秦王世子先关几天的,但皇帝刚好在淑妃宫中,气得直接派人押人过来。
他竟敢对姐姐露出这样的表情!
站在皇帝身旁,像个隐形人一样,一直没说话的柳南功忽然开口:“陛下,秦王来了。”
大殿中又是一静。
“好、好!”皇帝注意力被转移了,他猛拍了桌子,厉声道:“让他进来!”
秦王大步流星的进来了,看都没看自己儿子一眼就跪下请罪。
慢慢挪着跪到角落的陈露看了眼,就知道自己的戏份应该结束了。
和崔意之对视上,她的便宜弟弟朝她露出了个安抚的笑。
崔四姑娘也回以一笑。
殿中场面逐渐白热化。
陈露正看得津津有味,一旁忽然听见有人搀着她起来,并轻声道:“姑娘随我来。”
陈露又些意外,扫了眼殿中没人注意到这里,大家注意力都在秦王和他的儿子与陛下身上。
她小声道:“我这就走了?没有事吗?”
那宫人道:“是柳公公吩咐的。”
陈露看了眼正低着头,看不出什么神情的柳南功一眼,点了点头。
崔意之的表情看来,他也毫不意外,于是陈露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被带到了偏殿,丹橘正一脸紧张的在这里,见到她出来,松了口气,赶紧快步走过来扶住了她。
“谢天谢地,姑娘没事了。”
陈露似乎还有些后怕,她抓着丹橘橘的手有点紧,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正殿中陶瓷破碎的撞击声,又人员喧哗了一会,整个殿中就没有声音了。
“四姑娘,可还好?”
陈露惊讶的看着柳南功走了过来,她起身稍稍有些不安的样子行了礼,随即朝柳南功笑了笑:“多谢大人关怀,我并没有事。”
随后,她像是鼓起勇气,轻声问道:“这殿中……公主可有什么事么?”
她就听见柳南功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圣上怒极,不过淑妃娘娘与秦王求情,自明日起,公主便要去宝成寺礼佛一段时间了。“
说是一段时间,陈露觉得这一段时间很有可能就是公主的一辈子了。
他朝陈露轻声道:“姑娘不必担忧,圣上不会为难姑娘的。”
陈露露出了又些迟疑的神情:“那我……也要随公主前往宝成寺吗?”
她的神情有些迷茫,又有些不安。
柳南功已经比崔四姑娘高了许多,他们之间距离很近,俯视着她娇美的容颜,柳南功细长的黑眸像是蕴含着压抑的暗色。
还没等他开口,殿外传来了通报声。
柳南功微微闭上了眼,随即睁开后冷声道:“进来。”
进来的小太监满脸冷汗,他凑近了柳南功耳边耳语了一番。
柳南功浑身气场陡然一冷,神情冷凝严酷,眸中划过一丝狠戾。
进来的太监都被吓得快跪下了。
陈露,陈露是个温柔善良人设,她没有被吓到,只是露出了担忧。
陈露:“大人……?您没事吧?”
柳南功摆摆手让小太监出去,他看向陈露的神情柔和了一些:“崔姑娘,去宝成寺一事,我要与姑娘商量。”
陈露敏锐的感觉到柳南功是因为刚才的小太监说了什么改变了主意。
她问白白。
白白:“哦,也没什么,就是老皇帝想纳你为妃而已。”
陈露:“……”
好家伙这老男人真的是精虫上脑吧,在女儿抓奸大会上看到个漂亮女人,气成那样了还想着这档事啊。
陈露:“那崔意之知道了吗?”
白白嗯嗯嗯点头:“知道了,他现在开始打算把皇帝给弄死了。”
“还有哦,他和柳南功联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