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阳拿上给舍友带的奶茶,转身就看到站在不远处路灯下,望着不知名地方出神的温柔,月光在她的脸上镀上一层柔边,越发不似凡人。她小跑到温柔的身边,伸手将仙女拉下凡尘:“不好意思啊,等很久了吗?早知道这家奶茶店这么多人,我就不答应帮舍友她们的忙了。”
温柔听到声音也回过神来,眼神轻飘飘从奶茶上划过,带着不易察觉的艳羡,抬头时已经换回寻常的温和,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你们关系挺好的。”
“也还好吧,毕竟住在一起,总会有互相麻烦的地方。”李朝阳和温柔并肩走回学校,将自己一直都有的困惑提了出来:“其实,我感觉温柔好像不太习惯亲密一点的关系。”
“是吗?”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惊讶,又颇有几分欲盖弥彰。她的语气很轻,好像在提问,又好像只是自问。
“是啊,你好像对谁都不那么亲近。”李朝阳当成疑问来回答,试探着展开话题:“是因为温柔本来比较害羞?”
“我只是觉得,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很好。”温柔知道李朝阳有意展开话题,但她并没有往下接,反而轻描淡写地带过。
李朝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要过分掺和别人的事情”已经刻入她的基因里:“啊,说得也是,温柔你长得这么好看,带点距离感可以有效的减少魑魅魍魉。”
温柔无声的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空气间冷了一瞬,她沉默片刻后提起刚刚的见闻:“说起这个,刚刚的‘告白’你是怎么看的呢?会不会觉得我在多管闲事?”
“怎么会呢?温柔你居然质疑我对你的感情。”李朝阳做了夸张的掏心动作,逗笑了温柔,驱散些许她眉眼间刚刚化不开的浓雾。
“不过说起来那个紫色衣服的女生也是真的猛,万一别人是真的两情相悦呢?”李朝阳想到了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神秘人,不得不说她的出现非常有效地打破了僵局,帮了婷婷一把,也给了她们开口援助的机会。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只是李朝阳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站出来,可能只是畏手畏脚不敢行动。
“她不会同意的,她在害怕。”温柔慢慢地走着,笃定的答案让李朝阳诧异地看过去。
温柔停下脚步,直直地看向李朝阳,好像在看着李朝阳,又好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李朝阳怔怔地看着她,温柔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在此时散发出了几分哀伤。路旁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拉得她的影子好长好长,一直没入草丛中。如果不细看的话,还以为有什么神秘的黑色物体正拽着她的腿往下坠。
温柔的语气很淡,声音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似乎只是在自问自答:“我只是觉得,她应该要拒绝的。”
“她也应该,能够拒绝的。”
温柔和李朝阳不在同一栋宿舍楼,两人走到路口各自分别后,温柔心事重重地往宿舍楼方向走去。
“温柔。”有人在身后突然喊了她的名字,她回头看去,突然消失的紫衣兜帽女生就这样出现。她站在宿舍楼附近的灌木丛旁,此时天色太暗,一时很难察觉她的存在。
也正如她的出现那般神秘,兜帽女生直接戳破温柔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你在犹豫什么?”
“你是谁?”温柔卸下了一惯温和的神情,不悦地蹙着眉。死死盯着她的脸,在脑海中过了几层都无法对上号,那就剩下一种可能了——“又是许研礼让你来的?”
女生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她步步逼近。温柔强忍着后退的动作,看着女生从阴影处走出来,停在她的面前不远处。
“许研礼到底想要做什么?”温柔提起这个名字时都有一股生理性地厌恶,这样的手段也不是一两次了,就像是摘都摘不掉的苍耳。对于兜帽女生,温柔刚刚因她挺身而出维护婷婷而产生的微弱好感,也瞬间烟消云散。
“如果你真的像你表现的那样厌恶,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女生叹了口气,平淡地点出温柔压抑的情绪:“你在犹豫。”
“不可能!”温柔斩钉截铁地回答,压低了声音话语极速而快速:“我犹豫什么?我对一个毁掉我高中生活的人犹豫什么?!是不是他让你这么说的!我真的求求你们了,你们究竟要怎么才能放过我?要我去死吗?”
温柔的情绪特别激动,说到后面已经控制不住泪眼朦胧,手紧紧地攥着,靠指甲掐进掌心的痛感来保持清醒。
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阴魂不散,明明她已经逃得足够远了,为什么还是要被这些人找上门来。
难道从始至终她都逃不掉那个所谓的命运吗?
兜帽女生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抬头看向被乌云挡住的月亮:“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你在犹豫。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不需要犹豫,因为你的感受本就是应该排在最前列的。”
温柔快速收拾自己崩溃的状态,深呼吸着重新稳定自己的情绪。她不想猜测兜帽女生这一句话是不是在围魏救赵——表面上是为她说话,实际上还是站在许研礼的那一方——这样的人她也见过不少。
“我不知道我能够停留多久,但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所以不需要逃避,你只需要拒绝就好。”兜帽女生摘下了帽子,月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在昏暗的夜色中好似鬼魅。她的步伐缓慢,从阴影处走到灯光下,走到温柔的面前。
温柔将信将疑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虽然面前的人脸色是不正常的发白,但温柔感觉到她对自己毫无恶意。对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和以前那些收钱做事的人完全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当她一步一步走进的时候,温柔感觉到了一股共鸣的情绪。有那么一刻她真的觉得,面前这个神秘的不明身份的人,能够懂她无人诉说的委屈和难过。
兜帽女生朝温柔伸出手,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看见她的内心:“我想帮你,帮你坚定你自己。”
打开宿舍门,蹲守奶茶的舍友们兴高采烈地迎接了她——手上的奶茶。瓜分完奶茶后,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门口。温柔的话语在李朝阳脑海中久散不去,即使试图进行“阅读理解”。但不管怎么理解,大脑依旧空白,想不出个名堂,直到室友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
“喂,我说稍微有点过分了吧!”李朝阳看着自己手里被抢光的奶茶佯装生气。
“别气别气,赏你一颗糖——”舍友插好吸管,从自己的零食堆里掏出一颗糖,抛给李朝阳,“我们还没问你跟哪个美女出去玩呢?”
“隔壁学院的,你们应该不认识。”李朝阳顺利地接上了糖,转身关上门。一边拆开包装塞进嘴里一边回答,“她叫温柔,很好听的名字吧。”
“温柔?计算机学院的温柔?”另一位舍友听到名字后,马上暂停正在看的电视剧,转头诧异地看向她。
“……应该是吧,”李朝阳想了想温柔的专业,有些不确定地回答。但是她察觉到了舍友语气间的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
嘴里的糖果散发出冰凉的感觉,李朝阳后知后觉感受到这是薄荷糖。
“你不知道?”舍友打量着她,发现她的神色不像作假,马上拿出手机捣鼓着什么,然后查到了一篇投稿递给李朝阳:“她之前被投了稿子,说她是玩弄感情的渣女。”
“咚——”一枚石子被扔进池塘,溅起层层叠叠的水花和波纹。
与此同时,赵婷婷,刚刚在广场被告白的女生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心有余悸也在宿舍里和舍友们说起发生的事情:“……然后就是温柔和她的朋友们突然站在我面前,不夸张的说真的很像老天奶也听到了我的求救,特地派仙女下来救我于水火之间的。”
直到现在,哪怕已经回到了让自己感到安全的环境,赵婷婷依旧有些惊魂未定:“你们都不知道,我站在那群人面前,尤其是他们还在起哄,我当时后背直冒冷汗,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根本走不动。夸张一点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刑场上,不得不按照他们规划好的路线走,那些拒绝的话完全说不出口,就好像喉咙被人堵住了一样。但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
赵婷婷说着说着差点又要掉下眼泪来,身边的舍友马上揽住她,轻轻拍着她的手臂以示安慰。
“抱抱抱抱,”舍友宋贤拉了椅子坐在她旁边,将手垫在她的手下面,心疼地看着掌心因为涂了药而特别显眼的指甲印,“那个邱燃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婷婷你都明里暗里拒绝他多少次了,还搞这一出——宝宝,你平时那么怕疼,你捏自己的时候,该有多难受啊。”
“当时其实是没有感觉的,直到温柔说那句话,我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赵婷婷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茫然地说道:“当时一阵风吹过,我感觉整个人都回魂了一样,才感觉掌心疼得厉害。”
“我看啊,婷婷你感觉得没错,他就是想靠那些人逼你同意,还好有温柔。”另一个舍友也搭上腔,有些愤愤地说:“不过到底是谁那么恨温柔啊,给她投那种歪曲事实的稿子。我当时就觉得温柔不会是那样的人,就说了一句保持理性的话,就被人追着骂了好几条评论。搞得我还以为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找到了找到了,我就知道截图保存是个好习惯。”一直没出声的舍友翻找着自己的图库,终于找到了当时关于温柔的那篇校园墙投稿,“但那个稿子写得绘声绘色的,不像是虚构的啊?”
“我当时都信了。”说话间小心翼翼撇了眼赵婷婷,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没事没事,不怪你不怪你。要怪就怪投那稿子的人,那篇稿子也太有煽动性了,这谁看了不迷糊?”宋贤开解道。
那篇投稿自称是温柔男朋友的好友投搞,除了文字部分,还有模有样附上了一些聊天记录。
投稿提到的是高中阶段发生的事情,温柔一边答应和男生的追求,一边不愿意在人前表露,甚至还在和其他男生有肢体接触。不仅如此,温柔还威胁男生,让他否认他们的关系。高考结束之后,温柔直接删除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前不久男生找到温柔的联系方式,想要提出去看她,却被温柔严辞拒绝。所以好友气不过直接在校园墙投稿,希望其他人警醒。
而作为另一方的当事人,温柔的回应只是一篇简短的陈述。在她的回应里,她自始至终都拒绝了对方的追求,但是被误解,还被很多人传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佐证。
众所周知,在一些人眼里,聊天记录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铁证了。不仅如此,还有人亲眼目睹外校的人给温柔送了大捧玫瑰花束,言辞凿凿的样子让一部分看客深信不疑。
对比另一边堪比实锤的聊天记录,许多人心里的天平都偏向初始投搞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