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眩晕之后,李朝阳感觉自己落在了平地,下意识伸手找支撑点。失去了视线,其他感官变得更敏锐。因此李朝阳能轻易感受到掌心下墙体的粗粝感,微风在耳畔轻拂的痒意,还有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温暖;胸腔之下的心脏在有节奏地跳动,如鼓声敲在她的耳畔。
即使身体依旧不适,但也切实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真正意义上的。
本来她觉得一具躯体也并非不可或缺,灵魂体的存在也更自由轻盈。
当真的感受到阳光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像缺水的鱼儿回到水里的那刻,贪婪地汲取着水分。
李朝阳适应着缓慢睁开双眼,脑袋的昏沉终于慢慢逐渐散去。刚打算抬头活动,便听到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随着来人的靠近愈发清晰。
她转头看去,来人尽管未施粉黛,依旧难掩绝色。不夸张地说,这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性。她的眉眼温和却又藏着不明显的锋芒,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睛幽暗却藏着星空,明亮又吸引人;浓密的黑色长发简单地用发簪定于脑后,脸颊两侧散落的发丝非但不显得狼狈,还有几分随意的美感。
扁平的文字不能描述她半分美丽,李朝阳看着她也不自觉晃神,甚至脑海闪过那么一刻,她觉得如果真的存在仙女的话,便应当是如此模样。
她很快回过神,面前这位女生就是这个位面的核心,温柔。也许是新手任务的原因,这个位面的任务要求比较广泛,列举了一些可完成的任务随意选择,但具体的内容李朝阳还没有细看。她现在的身份是温柔的同校校友,为了方便结识,系统甚至直接安排了两人认识的机会。
温柔快步朝李朝阳走来,伸手递了一瓶水,伸到半路又收回,顺手将瓶盖拧开再递过去,一脸担忧看向李朝阳发白的脸色:“同学,你刚刚说自己不太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她的声音如名字一样,如同缓缓流淌的水般柔和;她朝李朝阳伸出的那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李朝阳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愣了愣,才接过并道了谢,羞涩地接过水喝了一口。
喉头的干涩感因为有水的滋润得以缓解,李朝阳清了清嗓子,扬起了笑容看向温柔:“非常感谢!我现在好多了,刚刚可能是有点中暑。我是李朝阳,可以和同学你交换个联系方式吗?顺便把钱转给你。”
“举手之劳而已,其他就不用了,同学你要注意防晒,大夏天的中暑很难受的。”面对李朝阳的道谢,温柔却笑着拒绝了她,并不打算和她进一步交流,准备转身就走。
李朝阳明显感觉到温柔和档案提供的信息有些出入。面前的温柔即使温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出于接触位面核心的目的,李朝阳并没有细想,转而关注到温柔的另一只手上,她抱着几本有关计算机编程的书籍,试探着开口创造话题:“同学你是计算机学院的?”
温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书,有些意外李朝阳会关注这些细节。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冷了一瞬,即使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脸上挂着的笑意却完全不及眼底:“嗯,很少见吧,毕竟很多人都以为我是艺术学院或者文学院的。”
“不是哦,我觉得学计算机就很酷啊,”李朝阳也感觉到了温柔的冷意,只当做是对陌生人的防备。李朝阳摇摇头反驳温柔的话语,接着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只是碰巧,我想了解一些关于计算机这方面的东西……这下,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了吗?”
再次听到添加联系方式的时候,温柔并没有马上搭话,她只是沉默着直视李朝阳,双手抱胸在胸前,好似要看穿李朝阳皮肉之下的灵魂。李朝阳看得出来那是很经典的自我防御的动作,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怀疑是自己无意中碰到了温柔的雷区。几番思索之下,李朝阳正准备否定这个请求,之后再做打算的时候,却听到温柔松口,从口袋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可以,不过我不保证能及时回复。”
“谢谢谢谢……同学同学的叫,怪生疏的,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李朝阳双手合十,向温柔微微鞠躬后才拿出手机扫码。
“我是温柔。”温柔自报家门的时候紧盯着李朝阳的脸色,也在视线相交之前,快速低头转移视线。看到二维码被成功识别,就没有多留,收起手机转身就离开了。
李朝阳看着温柔离开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就这样棘手。也可能是她和别人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一上来就冒犯了别人,不过好在温柔还是同意了她的申请,总的来说一切都是往好的发展。
李朝阳在心里复盘着和温柔的交流,无端感觉温柔和自己刚开始在脑海中构想的关于“万人迷女主”的形象有些出入。在她的构想里,正如温柔昳丽的外表,她应该是像玫瑰明艳大方,一举一动带着自信张扬的魅力,尽情展示她的美丽。
而真实的温柔,依旧是美丽的,但却有着迥乎不同的感觉,更像是被浓雾笼罩,带着有化不开的惆怅。包括她喜欢编程这件事情,完全在系统提供的信息之外,这样看来系统也不是万能的。
“‘我们’只负责监控位面的重要部分,一些细枝末节不在范围内。”对于李朝阳的疑问,系统还是做出了解答。
对于系统的突然出现,李朝阳颇感意外,好在系统的声音还不算吓人,她暗自抱怨了一句:“你还在啊。”。
“这话说的,我不能在?”脑海那头的系统似乎轻笑了一声,学着流传的网络用语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庞大的信息库中学了些奇奇怪怪的台词。
李朝阳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感觉到了冒犯:“倒也不是,一想到有人能实时监控我的脑子,就感觉怪怪的。”
“由于是新手任务,系统协助时长相对较多,之后的任务则由任务者自行完成。”系统好似恢复了刚开始的状态,平淡地解释着。
“这样啊,那你打算怎么协助,不会就打算光在我的脑子里指点江山吧?”李朝阳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东西:“该不会你就一直呆在我脑子里吧?”
“并不是这样的,我们一般寄宿在任务者的任务面板上,也就是你们说的‘手环’。除去必要的情况下,我们并不会实时监控任务者的想法。”系统顿了顿:“经系统检测,不久后就会有一个完成任务的契机。”
“那就好。”听到系统并不会实时监控自己的想法的时候,李朝阳才算松了口气。但是听到后半截,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个契机是什么啊?”
可是系统却没有接话,不管李朝阳是如何旁敲侧击,系统都打定装死到底。李朝阳也知道这些事情并不能急在一时,只能等到所谓的“契机”才能一见分晓。李朝阳在心里暗自想着这个系统神秘兮兮的契机,一边去往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的宿舍。刚刚跟温柔说的事情也不完全是谎话,毕竟在快速发展的时代里,多学一门手艺就有多一条出路。
在李朝阳离开之后,一个神秘的身影在角落的阴影处走出来,看着李朝阳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巨大的兜帽阴影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露出的嘴唇轻启:“……李朝阳……你会是下一把刀吗?”
虽然以全新的身份登陆了当前的位面,但李朝阳还是得按照如今的身份去生活,也就是她得再一次完成她这个专业的大学课程。
疲惫的早八,连轴转的通识课,还有一生之敌小组作业。
在大学毕业之后,李朝阳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学生时代,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重温以前的痛苦经历。
李朝阳打完ppt里最后一个字,再整体预览效果,全都检查发现无误后,才发现宿舍外天都黑了。即使工作上的很多细节已经记不太清,可是李朝阳还是觉得绝对没有此刻辛苦。手机上显示已过八点,心里刚决定报复世界,结果却狠狠地喝了一口水时把自己呛到。
果真是祸不单行,古人诚不欺我。
李朝阳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到最近的食堂觅食。可能是饿过了点,她在食堂每个摊口前逛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没什么食欲,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朝阳,还没吃吗?”食堂不算明亮的光线打在温柔的脸上,衬得她格外柔和,她依旧抱着书。她们并非同学院,李朝阳刚开始为了完成任务去刻意接触她,创造话题去让两个人关系更进一步。但这个借口并不是无中生有,她也是真的想了解一些关于编程的知识,所以她也很认真地向温柔询问相关问题。在她的追问之下,温柔也会尽自己所能去回答她的疑问。
温柔,人如其名的温柔,跟她的相处真的会很舒服。就像是轻轻柔柔的水流,她包容并且兼顾到同行人的情绪,会细心留意别人的喜好,也会把随口提及的喜好放在心上。哪怕不是因为任务,她也会很乐意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与温柔这些天的交往加深之后,李朝阳因为自己一开始并不单纯的出发点,对温柔多了几分愧疚感,总是想办法想补偿她什么。
可是温柔对所有人都带着不远不近的疏离感,就好像自带看不见的结界,哪怕是李朝阳和她关系已经比刚开始亲近很多,也不敢打着包票说自己和她的关系有多么要好。
和很多人不同的是,温柔并不太沉迷手机,甚至可以说是除了基本的通讯功能,她都不会太过关注——可能这就是她一整个学年保持着高强度学习,并拿到专业第一的原因吧。温柔真的很喜欢她的专业,每次在聊到关于她专业的部分,都是她在聊天中最主动的时候。
现在的她,看样子又是刚从图书馆出来,这几本书看封面跟前几天提到的又不一样了。
温柔意识到李朝阳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书本上,笑着解释道:“上次跟你说的我已经看完了,但有些部分还是不太懂,所以借了一些更细节的书结合实例研究一下。你呢,我看你已经转好几圈了,都这个点了还没吃晚饭吗?”
李朝阳在心里再次感叹温柔的学习效率,听到温柔的问话摇摇头解释道:“刚忙完痛苦的小组作业,饿过了感觉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要不,我请你去校外美食街吃点?”温柔提了一个不错的提议。
此刻李朝阳却对温柔的主动邀约而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