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放勋的祝福下,结为了夫妇,又回了一次伊家和陈丰,双方家长给添了许多玉、布、木、陶、漆、骨器,亏得林施微有马,两人才能收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林施微结合了现代巧思,按照时下审美做了一把绿松石梳子,托人送给已经嫁给鲧的脩己,却被她送了回来,林施微便明白了,那女孩到底因为灭家之仇恨上了平阳。
转眼八年过去了,洪水之灾越来越重。放勋命人在唐城筑起高台,存储粮食,又令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去往唐地中各部落,教授他们辨别农时,及时耕种。又驯服马匹,令它们运输、狩猎,使得唐侯放勋的名声越传越远,比帝挚的名声更盛。
南方三苗之地洪水之灾更重,便屡次侵害北方。帝挚无能,集众部落之兵,却屡败于三苗,众部落怨声载道,甚至拿他不是正妃所出来攻讦他。
帝挚之母常仪,娵訾氏,在帝喾的四个妃子中排在最末,却生了长子。按法理来说,本就该帝喾继位,只是他才能一般,又赶上了这样多灾多难的时候,便也只能任人毁谤。
“想来应该是后稷所为。”放齐对唐侯分析,“如此看来,恐怕后稷有不臣之心啊!”
后稷之母乃是帝喾的正妃姜嫄,有邰氏之女,在后妃中最尊。如今能想出来这样攻讦理由的,恐怕也只有后稷了。
放勋蹙眉点头,眼神深邃,让人看不出虚实。
“若是如今那位不配为帝,其实唐侯您才是帝子中功德最盛的,何不……?”放齐的话虽没说完,在场的诸人却都明白什么意思。
暨白眼睛一亮,这一世的他很是执着于做将军,只是放勋此人能战却不好战,唐地的部落若有什么矛盾纠纷,不等暨白用武力震慑,放勋便能化解了。
所以此时大家还都没有说话,暨白便先出口了:“如此甚好!若是咱们唐侯做了王,必定能将三苗打得落花流水。”
“甚是,倘若唐侯为王,才能真正泽被天下,延续帝喾的仁德啊!”放齐等人也跟着说道。
放勋此时也扬起一抹笑容:“如此,我也就当仁不让了。”
“暨白,你去陈丰走一趟,”放勋手指点着桌子,不缓不急地安排,“伊珂,你先回平阳,去打探一下平阳如今的风声如何。放齐,你清点一下如今唐地的粮草、马匹、武器,还有能离家的人口。”
“诺!”
“诺!”
“诺!”
几人根据放勋的吩咐行事。
林施微带着唐侯放勋交待的许多玉器与马匹回了原身父亲伊长儒家。
到底是跟着帝喾多年的老臣,只一见林施微带的东西,他似乎全都明白了:“唐侯有反心?”
“父亲认为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对天下人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对王来说,是件坏事。”
“那么,父亲是偏向王呢,还是偏向天下人呢?”
伊长儒没有说话。
不知道在没有她和暨白的历史上,伊长儒是怎样的抉择,一个是曾经无比信任自己的君王指定的继承人,一个是在自己家中长大的帝子。
“我曾听父亲讲过,”林施微回忆原身的记忆,“黄帝去世后,地震使得旧国尽毁,是左彻用木头削成黄帝之像,带领诸侯供奉其木像,来辨别忠奸,稳定人心,最后立高阳为帝,才有了帝颛顼。父亲,天下人总是需要一个左彻的,不是么?”
“父亲,你会帮助唐侯的是吗?”看着眼中逐渐坚定的伊长儒,林施微轻声问道。
伊长儒最终缓慢点了头,身在王都,他太明白帝挚的能力,以及现在的形势了。
父女二人商议过后,便准备先联络王都中的贵族,确定众人想法。然后游说那些欣赏唐侯的贵族和部落,确定拥护帝挚的人,最后以林施微带来的玉器、马匹贿赂其余人。
而朝中最拥护帝挚的,便是昆吾族首领许由。
旁敲侧击确认了许由的想法后,伊长儒就没再惊动他。
而林施微便带着这些信息回唐地了。
林施微回了唐地,暨白从陈丰氏带来了许多人,显而易见,陈丰氏在放勋身上压了重宝。
有伊长儒在王都做的准备,直到放勋带着人兵临城下,王都中大部分贵族都拥立放勋,帝挚还在状况外呢。
只有许由摇了摇头,当场辞官而去了。
也不知放勋对挚说了什么,最后挚当着众人之面禅让传位给了放勋。
帝挚九年,放勋登基为帝,定都平阳,后人称为尧,是为丙子年。
娶散宜氏女,号女皇,生帝子丹朱。
尧联络黄帝后裔,将有才干的人——皋陶,契,后稷,伯夷,夔,龍,倕,益,彭祖等——召集在王都任用,广施仁政,命令羲和历象。
在王城东南处建造一处观象台。
观象台是由十三根宽度不一的立柱,大致排列成半圆形而成,不同月份日出时通过这12个缝隙的光柱交汇在一个点上,以这个点为圆心建造了一个圆台,以供观察和祭祀。
也就是说,在这个点上,可以准确观测出不同节气的日出。
听羲仲讲述了观测的原理后,林施微便拉着暨白,在据说春分的头一天夜里早早地来到圆台上。
两人坐在圆台上,林施微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对暨白说道:“你相不相信,几百年前,北斗不止有七星,在这个漏斗把柄的顶端两侧,还有两颗小星星。”
“我相信。”暨白笑着应。
“你又没见过,怎么相信的?”林施微怀疑他都没有思考自己说的话,只一味地附和自己,便不满地微撅着嘴。
暨白忍不住上去亲了亲:“你说的,我自然都信。”
林施微嘴角上扬,眉眼尽是遮不住的温柔缱绻,抓着暨白的手,摩挲着他大拇指上的厚茧子:“你这么会说话的嘛?”
“我不会说什么话,只是见到你,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林施微轻笑出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空灵又欢悦。
“喂喂、这里还有其他人呢。”羲仲咳嗽了一声。
夜色太美好,有暨白在身边,林施微是真的把羲仲几人给忘了。
“不过你说的景星,我们祖上也记载过此事。”羲仲见这两人之间终于结束了粘腻,让旁人避之不及的气氛,才插话,“据说黄帝功德显著,便有了‘景星见于翼’。伊柯家中也有此记载吗?”
“我曾经见过。”原身记忆里似乎没有,但是她是真见过的。
羲仲以为她见过相关的记载,便问道:“可记载了其他事情?那时历法与现在比如何?”
“最先前历法是十月,每月三十六日,后来演变成如今的十二月。你们羲和部落如今的历法是很精准的,一年的确是三百六十六日,每四年再设置一个闰月,便能让四时更加准确了。”
正因为林施微学过最基本的天文知识,所以才佩服这些没有望远镜,甚至都不知道日心说的古人,此时便无比肯定了羲和的历法。
“日出了!”有人出声。
林施微抬头,果然看见新生的并不刺眼的太阳就夹在从东数第七和第八个立柱的缝隙中。
原来如此。
原来这个观象台便是这样通过观测日出,来确定时间的。
据说第二个缝隙对应冬至,第十二个缝隙对应夏至,一年四季,便能准确对应农时。
这得需要多么丰富的经验,才能在这没有建立出数学体系的远古时代,建造出刚刚好在节气时分,观测到刚刚好太阳大小的缝隙。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注1)
这些古人的智慧,并不是在博物馆中就能真正领悟到的。
林施微转过头来,看着暨白。此时甚至有些感激他,把自己送到了历史中,去见识了这样真正的风景。
“怎么了?”暨白有些紧张地看着林施微,“可是累了?”
“是啊,咱们回去吧,暨白。”
“好。”
两人走了以后,还隐约听到羲仲对几个年轻人的讲解。这是帝尧让羲仲四人培养的天象人才,而他们,林施微也大概猜到了尧的想法,无外乎外派出去,一方面可以指导农时,另一方面,也可以监察四方诸侯。
帝尧登位五年,巡狩四岳,向各诸侯亮了亮自己的拳头,便果然将羲和四人派了出去。羲仲去了阳明之谷,监理东方青州之地,羲叔负责南方教化耕种之事,和仲去了西方昧谷之地,和叔去了北方幽都之地。
十二年,帝尧与三苗开战,双方死伤无数后,三苗投降。彻底坐稳了天下共主之位,四方俊才来都。
“欢兜是个最油嘴滑舌的人。”暨白很是看不惯欢兜,尧亲近九族,任用了许多黄帝后裔,身边聚集的人多了,人品难免会有参差。欢兜的确是个佞臣,只一味的附和尧,“时间久了,恐怕会带坏放勋。”
“放勋品行,岂是这种小人教坏了的?”林施微劝慰他,“你莫要担忧了。不是还有你和放齐么?”
其实尧登基后,臣子比唐侯时多了许多,但是对他还有些影响力的,便是做唐侯时的旧臣了。
十六年,渠搜氏拜见帝尧。
十九年,尧命水官共工治水。
二十九年春,僬侥氏朝见帝尧,并献上汶羽作为贡品。
四十二年,北斗七星旁边出现了两颗辅星。
“你看,这就我说的两颗景星,没想到,今年又出现了。”林施微靠在满头白发的暨白身边,指着天空对他说道。
“真是漂亮啊!”暨白看着林施微,为她拂去散落在鬓边的白发。
两人看着星星,相拥去世。
注1:出自唐代诗人刘叉的《偶书》。
1、黎族历法是十月,而黎族的传承相当的完整惊人。半坡遗址(距今约7000年至6000年)发掘出来后,出土彩陶上的符号请彝族的老祭司李八一昆进行辨认,李八一昆老先生竟然解读出了其中的23个陶符,辨认率达到72%。所以可以推断出中国早期历法应该有过“十月太阳历”的时期。
2、《三家注》中,唐朝司马贞为史记注释的《索隐》就写了“夫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和现代测算的365.25天大差不差了。可见唐朝时的古人已经能够精确算出地球的公转周期了。
3、更正一个修之前的错误,陶寺确实应该是尧都平阳,因为“尧”字意为“黄土塬上用夯土板筑的大城”,而黄土高原上用夯土板筑的大型城址只有陶寺一处,所以陶寺的初建者是尧。史书上说尧居冀,平阳(山西)在上古时是属于古冀州的。那么问题来了,陶寺400年的历史,根据《今本竹书纪年》记载,尧年纪118岁,舜在位50年,禹在位45年,加起来才200多年。《古本竹书纪年》上记载“黄帝至禹,为世三十。”,也就是说黄帝到禹,传了三十代,史记上黄帝(公元前2717年至前2599年)玄嚣颛顼帝喾挚尧舜禹(公元前2200年至前2100年),人均在位百年,多灾多难背景下有些玄幻。所以历史上更有可能的情况应该是:尧舜应该是两个家族,而不是两个人,最起码尧不止一人。
4、尧是谥号。
5、《列子·汤问》:“从中州以东得僬侥国,中有一山,梯而上下,而山形也;其为人也,身长一尺五寸。”袁珂校注:“《山海经·大荒南经》云:‘有小人,名曰焦侥之国,几姓,嘉谷是食。’焦侥即僬侥,声转字变也。《说文》云:‘僬,僬侥,短人也。’《玉篇》云:‘僬侥,短人。’均此僬侥国也。”和西方擅长打造兵器的矮人族类似,或许远古时代,真的有擅长制造的矮人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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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尧(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