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垣在那一瞬间哑然了,他怔怔地看着浮苍,听见浮苍说那三个字,他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也不过如此。
浮苍眸色冷漠:“你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你从未想过承认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我兄尊发现,我只怕还会被你一直欺骗下去。你被拆穿了身份,不知羞耻,竟然还举兵进犯仙界,让我跌落凡间。衡垣,在此之前,我都对你从无厌恶,也没有半分责怪。”
衡垣喉头动了动,他的眸子里露出些许期颐。
“可是,你不该杀了阿殊,还想杀明浊。”浮苍的表情愈发寒冷,他衣袂翻飞,长发浮动,“阿殊是我的妻子,是我认真所爱,我对她的感情,你不会明白,你也不用明白。你杀了她,就是毁了我的命,我自然要你用命偿还。”
浮苍身上的神力猛的强势增加,灵阿再次逼退斩灵刀好几寸,斩灵刀的刀身也逐渐浮现一丝裂痕。
然而衡垣并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的眸子里露出绝望:“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不能。”浮苍说,“阿殊是我此生挚爱,谁杀了她,我就杀了谁。”
“可是我也爱你,难道你对我没有一丝感情吗?”衡垣还在试图挽回。
浮苍扯了一下嘴角,他看着衡垣,眸色暗沉:“莫说你是男子,就算你不是,一个从头到尾欺骗坑害我的人,我又怎么可能会有感情呢?”
衡垣的眼睛露出彻底的绝望。
斩灵刀的裂缝也一瞬间扩大了。
“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衡垣低声开口,不知道在对谁说。
“我也只是想要你死。”浮苍冷笑。
“铮——”斩灵刀瞬间断裂。
灵阿破空而出,直直朝衡垣而去。
衡垣扯了扯嘴角,看着朝自己飞来的灵阿,他不躲不避,眼里露出凄凉:“既然如此,我还给你罢……下次见面,你我就是敌人了。”
话音刚落,灵阿便凶猛地穿透了衡垣的身体。
衡垣的胸口,突然弥漫出白光,那白光如同斧头,劈裂了衡垣的身体,让衡垣的胸口出现了裂痕,裂痕之间,白光点点增大,到最后,豁然撕开大口,强烈渗透。
衡垣猛的抬头看着浮苍,满眼不敢置信:“你——”
“我们之间,没有下次见面了。”浮苍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的身上,逐渐出现一层光晕,那光晕,是上神才能所有的。
“你,你什么时候成神了……”衡垣嘴里流出黑色的血,他胸口的裂痕增大,“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浮苍笑容不变,“不成神,我怎么杀你呢?衡垣,你以为,我是在骗你吗?我是真的要杀了你啊。”
“浮苍——”衡垣猛然嘶吼,带着无边怨恨,又充斥着不甘,“浮苍——浮苍——”
浮苍收回灵阿,他双手结印,灵阿一分为万:“衡垣,你放心,我会让你的魔界给你陪葬——”
话音落下,数万灵阿破空散落飞出,所到之处,魔兵全部化为灰烬,一个不留。
衡垣的双眸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他看着浮苍,眼神死死的盯着他,仿佛这样就能把浮苍抽筋扒皮。
可是任凭衡垣如何不甘,最终,他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在他断气的瞬间,他胸口的裂缝瞬间变大再变大,最后,他的身体四分五裂,化为齑粉,消散在了空气中。
与此同时,整个魔界所有的魔兵都在灵阿剑下化成了灰烬。
不过须臾,整个魔界便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了魔族的身影。
半空之中,浮苍伸手,一缕篮的火焰落在了他白皙的手掌心,那是衡垣破碎的元神,灵阿已经把他的元神也给割裂开了,此刻浮苍周围,全是那幽蓝的焰火。
浮苍单手结印,四周那焰火瞬间破灭,与此同时,他掌心的那一缕,也被他猛然捏碎。
尘埃落定,从此世间再无衡垣,他也不可能再复生。
浮苍的身体缓缓落下,落地的瞬间,他的嘴里溢出一大口鲜血,他漂亮的眉头微蹙,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忍住胸口剧烈的痛苦,他从怀里掏出那梅花簪,看着簪子,他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阿殊……你看,我给你报仇了……你能不能回来啊……”
可惜的是,魔界荒芜一片,无人应答他的问题。
……………………………………
千年之后。
上仙界,此刻一群新飞升的仙娥正跟着若生仙子步入補林宫的大殿。
補林宫是新飞升的仙女们入住的地方,在这里,仙女们都会接受天规天条的学习,以及天宫礼仪的练习等等。待学成以后,优秀的仙娥便会被分派到各宫之中,剩下的则被安排着去做基础的工作,比如打扫卫生等等。
进入補林宫,仙娥们分列两排,若生仙子转身面对她们,一张温柔似水的美丽面容上带着微笑,她声音也十分轻柔,却让在场诸位听得十分清楚:“仙子们,今后,这補林宫就是你们进入上仙界所待的第一个家了,上仙界不留闲人,请诸位仙子认真学习规矩,勤于修炼,早日离开这補林宫,优异者自建洞府,而惹是生非者,可能只有被贬往下界了。”
语气虽然温柔,可是话里的威胁挡都挡不住。
“啧啧啧,若生姐姐,你也太凶了吧。”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调皮的男声,带着少年的朗润。
听见这声音,若生温柔的笑容瞬间僵了僵,随后她转身,语气里带上无奈:“殿下,殿下不跟着稹元仙君好好修习术法,怎么会来这里?”
屏风后,一身天青色长袍的黑发少年走了出来,他面容白皙,五官精致,一双桃花眼满含笑意,鼻梁高挺,嘴唇红润,他的手上拿着一把玉骨扇子,扇柄下坠着一枚梅花玉佩。
少年打开扇子,扇了两下,他走到若生身侧,打量了在站的各位仙子一遍,随后再次啧啧称赞:“这一批仙娥真漂亮,比上一批好,瞧瞧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面容,真讨人喜欢。”
若生无奈:“殿下……”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不可说这些轻薄话语,”少年摊手,“我只是在姐姐面前说说嘛,姐姐不会出去说的对吧。”
若生叹了口气:“殿下,您还是快走吧,我还得替这些仙子们安排住处,实在没时间同殿下说笑。”
少年拍了拍合拢的玉扇,轻笑道:“若生姐姐怎么一直赶我走,是觉得我打扰你了?”
若生只觉得这个小殿下真是个无奈,同他父君浮苍上神那清风霁月的模样半点不同。
千年之前,浮苍上神为报杀妻之仇,强行飞升上神,直接杀了魔尊衡垣,灭了魔界。
魔界覆灭以后,浮苍上神身心俱疲,与此同时,强行引雷渡劫飞升的反噬也让他神魂不稳,他回到了天界,就此陷入了沉睡。
浮苍上神虽然沉睡,他的独子明浊也成了这仙界颇受宠爱的小殿下,浮渚帝君替他将妖骨尽除,如今的他,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然而,这明浊仙君虽然两三千岁,却是个调皮捣蛋的,今天去拔月老的胡子,明天去偷稹元仙君的仙丹,后天又去拔金乌的尾巴毛。
如此令人头疼的存在,偏偏谁都不敢管,毕竟谁都知道,他的父亲是这那大名鼎鼎的浮苍上神,虽然上神沉睡千年,可是威名还在,谁也不敢动他的独子。
故此,明浊成了这上仙界谁也不敢惹的存在,就连若生这浮渚身边的得力干将,也轻易不敢得罪。
想到这些,若生有些头疼,她沉思片刻,再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殿下,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再过几日,便是你父君的生辰,你还是快些回去修炼术法,准备些礼物,待上神生辰,也好让他高兴一些。”
明浊听见若生的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他撇撇嘴:“父君醒不醒还难说呢,这千年间,父君也就醒来两三回,每次都问我可有母亲的消息,其余的事他毫不关心,想来他的眼里是半点也没有我的。”
若生沉默了,浮苍上神寻找明浊生母转世的消息是整个仙界都知道的,就连地府那边也特地打过招呼,可惜这么多年来,却半点消息都没有,想来是魔尊的斩灵刀下,花妖魂魄也灰飞烟灭了,只是上神不死心,谁也不敢触他霉头而已。
明浊看若生不说话了,他哂笑一声:“罢了罢了,既然若生姐姐忙,我就不打扰了,我去稹元仙君那里看看,有什么新鲜丹药给我父君做生辰礼物。”说着少年就往外走。
若生看着明浊的背影远去,嘴角抽了抽,亏她刚刚还以为这小殿下忧伤了,正想着如何安慰他呢,如此看来,是她想多了。
明浊一出補林宫,还没有找到去稹元仙君宫里的方向,一个小仙官就拉住了他,满脸焦急地开口:“殿下,您总算出来了,苍玄宫有急事,您快回去一趟吧。”
一听是苍玄宫,明浊顿时有些兴奋:“可是父君醒来了?”
“是,但是……”小仙官还没有说完,明浊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小仙官顿时急了,“但是上神心情看起来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