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梅殊裹上黑色小披风,戴上兜帽,悄悄地潜入了男主角沐星川所在的偏院听雨轩。
刚刚走到门口,梅殊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声,随后便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沐星川的仆从沐荀。
“少爷,这长公主实在是过于歹毒,竟然对您的腿下此毒手,这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早知道如此,当初哪怕就是抗旨,您也不应该入赘长公主府,成了这没人看得起的驸马!”沐荀说着,语气里充满愤恨。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压低的男声似乎有些虚弱,又压抑着痛苦,“我这腿,只怕是真的好不了了。”
“少爷,这可怎么办啊少爷,这偌大的公主府,竟然没有一个大夫愿意来为你诊治,若不是那司徒明殊仗着自己的身份,您又何须受此委屈,司徒明殊那个毒妇,她**熏心,以沐家百余人为要挟,强要你入府,如今又如此对你,她就该天打雷劈!”沐荀说着,他的愤怒裹着怨恨,脱口而出的诅咒梅殊听得清清楚楚。
“哐——”梅殊一脚踹开了房门。
她脱下披风,大步迈了进去。
屋内,床榻边缘,沐荀看着她冷着脸进来,脸色瞬间煞白,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来是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床榻上,一身蓝色长袍的沐星川靠在枕头上,长发披散,眉眼如画,那漂亮狭长的丹凤眼在触及到梅殊的脸时,暗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黑暗,他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苍白毫无血色。梅殊顺着往下看去,就看见他染血的蓝色袍子,想来那袍子下面的左腿,定然断裂的画面十分凄惨。
抿了抿唇,梅殊语气微冷:“这么盼本宫死啊?”
沐星川看着梅殊明艳的脸,他墨眸里毫无情绪,似乎是在等待她最后的审判。
梅殊走过去,走到他床边,看了一眼他的腿,又看向他的脸,随后她拂袖坐了下来,盯着他的脸啧啧两声:“你说说你,沐星川,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乖乖地留着给本宫欣赏,偏偏要出去抛头露面,你说说本宫是不是该惩罚你呢?”
沐星川垂眸,神色略微厌恶:“公主殿下若是喜欢这脸,星川愿意奉上。”
梅殊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恶,倒是笑了,她伸手,抚上他的心口:“驸马,本宫知道,你怪本宫打断了你的腿,可是本宫只是吃醋,你是本宫的驸马,可是你的眼里从来不曾有本宫,那个司徒云兰有什么好的,她长得没有本宫貌美,地位也没有本宫尊贵,为何你却喜欢她呢?你为了她,同本宫成亲这么久以来,都不愿意同本宫圆房,你知不知道,本宫好伤心的。”
沐星川听她说这些话,脸色苍白,可是神情却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抵触:“公主殿下,如今星川的腿已经断了,配不上公主殿下,还请殿下放星川一马,同星川和离吧。”
“不要。”梅殊拒绝道,“你的腿断了,本宫也要你,你是本宫的,谁也抢不走。”
沐星川抬眸,眼里露出嘲讽:“公主可曾听闻一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
“瓜甜不甜,本宫尝尝再说。”梅殊耍无赖,“驸马,你放心,本宫会请大夫来治好你的腿的,这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惩罚,只要你乖乖的,本宫既往不咎。”说完梅殊就站起身来,转身要离开。
沐星川看着她的背影,满眼都是杀意。
“对了。”梅殊又想起什么似的,她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沐荀,笑意吟吟地开口,“你那么盼着本宫死,可不行哦,因为本宫就算要死的话,也要拉着驸马一起,他这般好看,就算去了阴曹地府,本宫也舍不得留他一人在这人间被他人觊觎,本宫会吃醋的。”
床上,沐星川的眼里划过极致的憎恶,他别过头,不想再去听那些污言秽语。
梅殊说完,就笑容灿烂地出了屋子。
随后她回到落凤阁,让碧心去找她的舅舅盛南亭来。
说起盛南亭,就不得不介绍一下这个世界的背景了。
梅殊如今所在的地方,叫做谟国。
谟国皇帝,如今是司徒封。司徒封育有四子二女,长子早夭,二子司徒凌,四子司徒策,五子司徒维。而梅殊是他的长女,也就是三公主,如今被封为昭华长公主,是这谟国最尊贵的公主。
至于司徒封的二女,也就是六公主司徒云兰,本书的女主角,她是最不受宠的,只因为其母乃是宫婢出生,司徒封一朝醉酒,宠幸其母,才生下司徒云兰。
司徒明殊和司徒云兰,同样作为公主,所受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司徒明殊的母亲乃是丞相之女盛南音,曾经被称为谟国第一美人,司徒封对她一见钟情,本想娶她为妻,可是太后不同意,最终盛南音只得为妃,封号为昭。
昭妃入宫以后,颇受宠爱,其余妃嫔在她面前,根本入不了司徒封的眼睛,司徒一心独宠昭妃,与她恩爱缠绵。不久,昭妃便有了身孕,生下了司徒明殊。
可是司徒明殊满月的时候,昭妃突然病重,不到半月,就撒手人寰,留下司徒明殊和痛彻心扉的司徒封,司徒封为了查清昭妃死亡真相,几乎血洗了整个后宫,其余皇子的母亲在这场血洗之中几乎没有人活下来。
那之后,司徒封后宫空虚,太后无奈,只得安排宫婢趁司徒封醉酒后侍寝,于是就有了司徒云兰。
司徒云兰出生以后,司徒封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他满心满眼只有他和昭妃的女儿司徒明殊,不仅封她为昭华长公主,赐公主府,良田千顷等等,还亲自抚养司徒明殊,对她百般纵容。
如此长大的司徒明殊,自然娇纵跋扈,想做什么做什么,看上什么要什么,这其中,就有皇商沐家之子沐星川。
沐星川本来是随父亲沐伦来京城做生意,可是面容俊美如画的他一眼就被司徒明殊看上了,吵着闹着要招他为驸马,司徒封溺爱司徒明殊,自然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下了赐婚圣旨,要求沐星川入赘公主府,成为司徒明殊的驸马。
彼时的沐星川已经对柔软温婉的司徒云兰一见钟情,说什么也不同意,甚至想要绝食毁脸抗拒,司徒封听闻,又下圣旨,以沐家上下百余口性命相威胁,沐星川最终同意入赘。
只是,成为了驸马的沐星川并没有放弃对司徒云兰的爱意,他还是默默地爱着她,想着她,甚至在得知她生病时,不顾礼法前去看他,这才导致了之前梅殊的勃然大怒,要求打断他的腿,并且还给司徒云兰下毒。
如今这腿还可以治,只是这毒,梅殊确实解不开,所以她才会想到昭妃的弟弟,她的舅舅盛南亭,毕竟如果是盛家秘药,那么他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盛南亭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梅殊坐在院中,看着清冷的月色发呆。她一身红色宫装,广袖长裙,头上却只戴了一支轻轻浅浅的金钗。十分简单。盛南亭一来,看见的就是她坐在亭中望月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多年前的盛南音。
可是,他的姐姐盛南音已经死去多年,他又怎么可能再见到她呢?想到这里,盛南亭沉了沉心神,他脸上露出和缓的笑容,走进凉亭,他伸手拍了拍梅殊的肩膀:“明殊。”
梅殊回头,对着盛南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舅舅,你来了啊?”
盛南亭看着那张与盛南音有七分相似的脸,他笑容真实了一些,在石桌旁坐下,他问道:“明殊,这么晚找舅舅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梅殊倒是不急着开口,她给盛南亭倒了杯茶,递过去:“舅舅一路过来渴了吧,喝杯茶吧。”
“已经是入夜了,不喝了。”盛南亭拒绝道,他看着梅殊明艳的脸,“明殊,说吧,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晚找我过来。”
梅殊与盛南亭之间,私下几乎不讲究身份礼仪,都是有话直说的,盛南亭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女,那也是爱护得紧,不仅因为她是盛南音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还因为她是盛南亭看着长大的,这其中的关系,非同一般。
“舅舅,”梅殊面前露出纠结,她呐呐开口,“我做了件错事。”
盛南亭蹙眉,有不好的预感。
“我……我给司徒云兰下了无忧解,”梅殊说着,她起身扑通一声跪在盛南亭面前,可怜巴巴地开口,“可是我现在后悔了,舅舅,你那里有没有解药啊?”
盛南亭猛的起身,他看着梅殊满眼惊怒:“明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难道不知道无忧解的厉害?!”
梅殊攥紧袖子,明艳的脸上,漂亮的眼眸里溢出水润,她抓住盛南亭的袍子,仰头看他英俊的面容,声音哽咽可怜:“舅舅,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记恨她。可是你知道,我实在是太喜欢沐星川了,可是他和我成亲后,满心满眼都还是那个司徒云兰,半年都容不下我,不仅如此,司徒云兰生病,他竟然还去看她!我…我一时气不过,才会这么做的。”说着说着,梅殊还擦了擦自己鳄鱼的眼泪。
盛南亭看她一脸潜心悔过的样子。又听了她那一席话,他长叹一声:“明殊啊,那沐星川不过区区一介商贾之子,又何须要你这般在意,他不喜欢你,你休了他就是,又何必做下这等伤害自己同宗姊妹的事情,你可知这若是传出去,这对皇室来说,是多大的耻辱!你,你实在是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