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辛意然和南橖一家去苏黎世度假,把和器材商、投资方沟通的事都扔给了式凉。
下月末召开的全国机器人大会要跟一个大学生团队合伙参加,辛意然保证同主办方对接之前会回来。
学校那边十分支持,允许他俩随意进出。
式凉负责的部分可以在家完成,基本没去过学校。
班任找上门的时候,翁母刚做完手术,在住院观察。
她说了一堆,式凉也承认她的发现没错。
“不要玩莫名其妙的把戏,耽误的是你自己的前程,老师为你考虑……”
“你一向很会为成绩好的学生考虑。”
“这是什么话?”
“相处了一个学期,很难看不出来,你对成绩中等以下的同学视若无物。”
她气得站了起来。
式凉便顺势说:“慢走。”
她摔门而去。
孙莱男暑假一直在上补课班,没有休息一时半刻。
下学期开学,班里传本校某学生前几天跳楼了。
这事儿年年有,最终也不清楚是谁。
有几天她睡觉前会想这件事。
课程紧,睡眠总是不够,很快她清空这些“胡思乱想”睡过去,白天继续背书做题,课间很少到走廊跟南橖聊天。
到了期中,她的成绩稳步上升到了三百多名。
午休在食堂南橖才能和她小聚一会儿。
她边吃饭边背单词,回南橖的话也有点敷衍。
南橖注视着她的脸,眼皮内双,略短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干燥开裂的嘴唇此刻被菜油润亮。
“你要是打扮一下就更好看了。”
孙莱男停止了动作,沉默良久。
“知道老师为什么许我留遮耳的头发吗?”
她放下筷子,撩开脸两边的刘海。
右脸比左脸宽出很多,是不规则的骨性突出,皮肤一直捂着闷出了痘痘。
“这个可以通过正畸手术……”
她压好头发,继续吃饭。
“不好看又不会死,有那个钱和时间拿去上补课班更好。”
“别让这点钱耽误了,我给——”
孙莱男无声笑了一下:“这点钱?”
南橖张着嘴,话断在喉咙里。
随便拿出三五万的家庭百里挑一,像她这种家境的是百万里挑一,翁阳和辛意然那样的高中生创业的可能要千万里挑一。
虽然之后她们相处如常,这件事也再也没提起了。
南橖感觉憋闷,不堪忍受。
某天夜里她打电话问式凉。
听系统说,原世界线这事不了了之了,却有不同的情绪在两个人心中酝酿。
“开诚布公地跟她把你的感受都说出来。”
“果然说破无毒啊……”
“不是所有事。别想跟你爸妈开诚布公。”
“那我能给她手术钱吗?”
“她不要求你就别提,如果她管你要而不是借,你最好重新掂量一下她的人品。”
“那那……她要是跟我绝交怎么办?”
“去交新的朋友。”
南橖还想问什么。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再问也不过自我重复。”
“……”
熟了之后他说话直得噎人。
第二天午休在食堂。
等她吃完饭,南橖鼓足勇气,一鼓作气:“上次我看到你的脸……”
“让我先说。”
孙莱男从兜里掏出个小本看了一小会儿。
“课间我碰掉了一个同学的书,掉的到处都是,我从他右边捡起一本给他,他说一声谢谢,我从左边捡起一本给他,他又说一声谢谢,我觉得他还挺有礼貌的,然后他说:谢谢两位同学。”
她跟南橖大眼对小眼。
“我写的段子,不好笑吗?”
“不是真的?”
“不是。”
南橖如释重负地笑起来:“那还挺好笑的。”
“高二我要学文,将来从事喜剧。”
“那很好啊!”
孙莱男这段时间也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她,说出来轻松多了。
“听说那行不太赚钱,在赚到足够的钱之前我就先丑着,衬托你的美。”
“我天生丽质不需要任何人衬托。”
“那它就是我以后的素材,我可以专心读书写作。”
孙莱男怀着一种敌视的心情想起自己周围满怀轻视的男同学,和围绕在南橖身边献殷勤的那帮男同学。
虽然以貌取人这点男女都一样。
“翁阳瘦了变帅了都有人喜欢了。”
“什么?”
“辛意然前后两个女朋友都被他撬走了。”
“什么?”
“我也是听来的八卦,不保真。”
“什么?”
“……”
孙莱男拿出小本记下:当人处理不了过大的信息量,会变成坏掉的复读机。
机器人大会拿了金奖,式凉看到辛意然跟一个女生好一番臭得瑟。
开学不久,午休时间式凉来实验室,门半开着,里面是辛意然和那个女生的侧影。
“你怎么来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辛意然向来不让任何非相关人士来这里,除了南橖。
“我想你了嘛,”女生娇嗔地靠过去,“又没有监控,也没有别人会过来。”
辛意然一扬下巴:“出去。”
“你要让我出去我就跟你分手。”
“也行。”
啪!
女生给了辛意然一耳光,哭着冲出来,式凉躲得快才没中头槌。
辛意然龇牙咧嘴地揉脸,见式凉推门进来,有些尴尬:“过后哄一哄就好了。你现在外表也不赖,怎么不谈个恋爱?”
不赖……还是这个世界好混,放在上个世界这长相属于有点丑的。
“等你谈了就知道,女的太难相处了。”
这话在上个世界他常听,也是男的在说。
没过几天,实验室走廊,辛意然和那个女生在接吻。
式凉路过说了一声:“注意场合。”
女生开始欲拒还迎地推搡他:“有人来了,你坏……”
辛意然坏笑,厚颜无耻地抱着她继续啃。
虽然有点失礼,可式凉看青少年吵架**,像系统和521猫狗角斗一样,都有种让人笑不出来的滑稽。
他敞开门,拧开一瓶水,举在机械支架半成品上方。
“三,二……”
听到倒数,辛意然不经意瞥来一眼,心跳差点骤停,一把将女生甩开前来营救。
女生肚子磕在窗台,头撞上玻璃。
泪眼汪汪地看了一眼爱重地抱着那块破铜烂铁的辛意然,又气跑了。
之后好一段时间,实验室附近再没有无关人士逗留。
又一天午休,上午辛意然状态不太好,第四节课直接逃了,式凉以为他来了实验室,实验楼是锁的。
虽然入秋了,太阳还很大。
楼下树影里有个女生抱着饭盒在踢石子玩。
式凉没见过她。
她和上个出现在这的都很漂亮。
辛意然曾宣称他的宗旨是,他对象一定要比他好看。
对于被甩,他很不明白。
白天在实验室走廊还予取予求,怎么晚上发消息说要分手。
现实躲着不见面,线上拉拉扯扯,把辛意然弄得烦躁不堪。
他不理解也不想弄懂了,直接找之前加的另一个女生发展。
结果前女友知道了,彻夜电话轰炸他。
辛意然决心不理,拉黑了她。
上午第三节课的课间,一个陌生号码发消息给他,说她到他学校门口了。
逃课去挨了两巴掌,总算把这个手分明白了。
他饿着肚子,垂头丧气地去实验室。
在转过实验楼时,他听到女生的声音。
“我还不了解辛意然是个什么样的男生……”
对了,她说今天中午要来给他送饭。
她叫什么来着?
沈妍还是沈娇?
他正靠墙冥思苦想,又听见翁阳的声音。
“他本性不坏,也没有他自以为的没心没肺。”
辛意然心念微动。
“想要表现得无所不能,内里却有个时常在焦虑不安的孩子。”
他咬住下唇。
没想到翁阳是这样看待他的。
他还以为翁阳当他可有可无呢。
迷惑、委屈和无因的恼火就此平息了,被理解的感觉真奇怪……
“可他毕竟不是孩子了,作为少年人,”
辛意然正想走出去,顿住了脚,听完这句不迟。
“他有些糊涂,别扭和淫'荡。”
“噗……”这是沈妗喷水的声音。
最后那个词在辛意然脑海回荡不休。
他直直迈步向式凉:“你刚说什么?”
式凉迎着他的目光。
沈妗想缓和气氛,怯怯凑过来:“饭菜要抓紧……”
辛意然正在气头上,挥手打翻了饭盒。
回过神他也后悔了,看着沈妗蹲在那用手把沾满沙子的饭菜扒回饭盒里,拿到垃圾桶前倒掉。
她回头看了一眼,犹豫地走了。
“去道歉吧。”式凉说。
辛意然把头发揉成一团鸡窝,原地转了两圈,终究追了过去。
“这事儿没完!”
沈妗在不远处的水池洗手,很容易就追上了。
她体谅辛意然的心情,并不介怀,还替他俩说和。
“你那个同学也没有恶意,只是用词不当。”
“你今天跟他是第一次见,就知道他了?”
她搓了搓手,不说话了,转过身冲洗饭盒。
“他上学期可胖了。他妈前不久得了白血病,他爸卷钱跑了,他还给我朋友……”
辛意然越说越不舒服。
把这些抖出来是想得到她的什么反应呢?
虽然自己说的都是事实。
“病倒是治好了。”
饭盒接满水,倒掉,再接满,沈妗关上水龙头。
“他怎么瘦下来的?”
“跑步,周末往返医院和学校单程十六公里。”
“天呐。”
“你觉不觉得他有点疯疯的?”
沈妗回想了一下。
那人面相看着挺舒服,寸头戴眼镜给人种文雅的感觉,还有股超乎年龄的成熟。
“心情苦闷,所以用运动发泄吧。”
她突然想起。
“一中是不是要开运动会了?”
次日早自习,班任就秋季运动会的安排开了个班会。
班上有隋游,和个别几个运动好的学生,大部分项目都指望他们。
但长跑一千五、五千米,他们也不愿意参加。
班任就点了式凉。
多少有徇私报复的成分。
式凉对此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