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东西只是存在就足够吸引人了,探寻未知本身就是目的。而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不知过了多久,松田是在一阵阵剧烈摇晃中醒来的。
大厅里全是昏迷的人,他是第一个醒来的人。船好像遭遇到严重的风浪不停地摇摆,连带着他也无法很好地站稳。
他打滚到墙边,贴着墙行走,以此保持平衡。在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他好像迷迷糊糊听到那些人说:快带到下面。
不确定是多下面,他只能先往下走再说,也许脚印或声音都能给他提示。
出乎意料的是,他沿着楼梯下了几层就听到一些声响。是人说话的声音,但又听不懂在说些什么,感觉像是外语又像是拟声词。很有节奏感,犹如诗朗诵那般。越往下走,声音越大语气越激烈。
期间船身还是不停地在摇晃,他依附着楼梯栏杆稳住身形,快速地向下走去。冥冥之中,他感觉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等到他来到声音出现的那层楼梯间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停止了,船也突然之间停止了摇晃。
除了他自己,一切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没有任何声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打开楼梯间门的声音会引起注意。
过了大概一分钟,就在他反复思考要不要行动的时候,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
“我成功了,仪式成功了,他要出现了。”这是一个年老的声音大喊着。
紧接着其他人谈论道:“不会吧,真的能召唤出来那个东西吗?”
“天啊,血,全是血。”
“她真的是恶魔吗?”
就在欢呼与恐惧声交织中,他轻轻打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比他至今去过的所有凶案现场都要重。他不禁捂住口鼻,想要逃避脑海中那恐怖的设想。
万幸的是,没有人发现他,因为大家都被中间的场景所吸引。
他打开门才发现门后只是一个铁架搭起来的小通道,沿着通道往下走,才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他现在只要朝里面走几步就能看到下面是什么情形。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令人惊悚,只见我正躺在一个凹陷下去的地方,身后全是血,裙子也被染色成“红裙”,从他站的位置看下去,我就像是沐浴在血里。
是的,沐浴,因为血特别特别多,就像是泡在水池里一样,人的血怎么可能这么多?不,说不定里面不全是她的血,也有可能是那些人准备的其他血。
那个形状怎么那么眼熟,松田盯着那突兀的两个像叶子一样摆放的图案。由于被血流过,图案尤其清晰,连带着让他联想到笔记里的“花”,她现在就躺在花的中心,难道是什么召唤仪式?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台上的老者,跪在地上,对着血里的“尸体”说:“xxx,请您显现吧,我已为您打开了人间之门,快来统治一切吧。”
【人间之门?】
一束灵光闪现,原来那个“花”不是花,是钥匙,他们要用她的血和身通过钥匙形状召唤魔鬼,真是有病,不信鬼神的松田在心里骂道。
突然,他发现底下的“我”睁开了眼朝他看了过来,然后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普通人要是看到死去的人突然睁开眼朝自己微笑肯定会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他却并没有任何害怕恐惧的感觉,反而觉得她只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她的微笑一如房间内初见那样充满着宁静和平淡。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就像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一样,依然在那边念念有词地祈求着。
【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吗?】
【她是想暗示我什么吗?】
就在他思考要如何制服距离她最近的几个人以此确认她的情况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一阵阵尖锐的呼啸声传来,声音巨大且刺耳。船体又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带动了血池里的血飞溅出来。
那些血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血丝开始无限的延长,它们绕过这些参加仪式的人的脖颈,死死地缠绕着,宛如蟒蛇杀死猎物时,一圈又一圈把他们勒紧,让他们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这样绝望地死去。之后,再把他们往角落里抛去,如扔垃圾一般。
随着最后一个人被处死的瞬间,松田的心脏深处涌起轰然的震颤。本该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情况,他却毫无恐惧之心,也许是因为那些血并没有攻击他,也许是因为他潜意识认为那些人真该死。
等松田踉踉跄跄地挪到血池边的时候,我已经又闭上了双眼。
他小心翼翼地走入池中,轻轻地抬起我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只看部分画面的话,我们仿佛恩爱的情侣正置身于玫瑰花瓣浴里亲昵,又犹如殉情的爱人在绝望的爱河里诉衷情。
在怀中的她冰冷且毫无生机,好像刚才的那次对视只是他的幻觉,毕竟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看到她睁开了眼。
也许真的就是他的幻想,是他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惩罚”。她的脸庞还是那么红润,但是身体却因为没了心跳而不在起伏。
“求你,别死,看着我。”松田哽咽地说道。
也许是因为在现实中经历过太多人的告别,有亲人的,有同期的,有朋友的,甚至是案件中的无辜者,因此,在看到这些冲击性画面的时候,他平常抑制住的情绪开关也被打开了。
浓重的铁锈味不断涌入他的脑中,让他持续近距离被“死亡”提醒。他用右手轻抚她的脸颊,手上带着的血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宛若留下了血泪。
这时如果有旁观者在的话,就会发现船体在松田进入血池后慢慢地平稳下来,好似在为他的“演出”提供一个安静的舞台。
松田越抱越紧,好像这样做就能把体温传递给我让我活过来一样。一道轻盈而温暖的光芒,微微闪烁在我们相触的地方。
“我要喘不过气了。”我用手抓住他绕过我胸前抚摸我脸颊的那只手,然后慢慢睁开双眼。抚摸我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后他松开紧贴着我的身子,侧过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似是想要确认我是否真的“活过来了”。
就在他欣喜地想要对我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轰隆隆的声音突然传来,我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整个向旁边倒去,松田紧急把我抱在怀中,用手护着我的头,让我把他当垫背倒下去。
等我们起来才发现原来是船整个向□□斜了过去,目测大概有30度,并且还在吱吱呀呀地继续倾斜,感觉船不久之后就快要翻过去沉没了。
“快走。”松田马上拉我起来,沿着楼梯往上走。
凄清的月光自海上淌入,嘈杂的甲板上,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那些昏迷的人都醒来了,人们都被船即将沉没的消息所惊吓,全都不约而同地想要乘坐逃生小船逃命。可是小船有限,因此一些人已经抛下了任何东西,带着家人抢先上船离开了,一些人是靠着枪得来一个位置,但更多的人则是存有良知的让儿童妇女先上逃生船逃离。
在昏暗夜色和混乱情况的遮掩下,没有人对他们的“血色”发出疑问,都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
松田来到我身后抓着我的肩膀把我往前轻轻一推,“快上去吧。”
我转过头看着他,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起。”
听完我的话,他的眼神流过一丝惊讶,接着把一只手放在我的头上轻微摸了摸,“乖,上去吧,不要担心我。”
那一刹那,我看见有光在他的眼睛里“跳动”,我几步上前来到他身边,伸手轻轻覆上他心口,“岸上见。”说完我就转过身去,提起裙摆,乘上小船。
出乎松田意料的是,我在逃生船上一次都没有看向他,仿佛前几分钟的不舍挽留是个假象。
我只是低垂着头望着海发呆,眼中倒映出海水无尽的悲凉与孤寂,渐渐的消失在海上。
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等我没入海中,你再看海的时候是否也会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