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娘子抱住她,崇沅刚要叫喊,就见毒娘一拂袖,她就晕了过去,软软倒在毒娘子怀中。
等崇沅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
她起床,推开窗户,就看见一个小院子,院子中只有正中是一条小道,两边挖了数丈的坑洞,两侧是回廊。
青妍打水过来,看见崇沅醒了,高兴地说:“姑娘可算是好了。”
崇沅道:“我怎么换了一身衣裳?”
身上穿的更加华丽,袖口处用银线钩织,形成暗纹。
青妍一边拿着巾布在水里浸湿,一边给崇沅洁面,“这是奴为姑娘换的,那人给姑娘添置了一大堆衣服,都在柜子里挂着。”
“不过,”她说道,“颜色都是青衣,姑娘穿着青衣是极美的,但也太寡淡了。”
“人还说了,不准别人穿青衣,古怪。”
青妍说着,给崇沅上了妆,梳了发髻,现在她丫鬟的活儿是干的越拉越好了,精神气也好像养回来了,整个人活泼了一些,以往是绝对不敢说这么多话的。
说曹操曹操到,毒娘子难得收拾了自己一番,身上也没有酒气了,换了新衣,看着清明多了。
崇沅见她出现有些害怕,“你到底是谁?掳了我们干什么?我舅舅是这里的黄牢头,认识好些人,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左护法也认识,你要是动了我,仔细你的小命。”
那威胁跟兔儿呲牙似的没什么杀伤力,毒娘子笑容玩味:“左护法?我就是左护法。”
崇沅瞪大了眼睛,“啊,你就是左护法,那个厉害的左护法?舅舅对您可是赞不绝口,说您是教里的大人物,位高权重。”
她笑起来,甜美得像是竹叶酿的新酒。
毒娘子突然发起狂来,上前握住她的肩膀,面容狰狞,“贱人,贱人。”
又扇了她一巴掌,那掌声清脆,崇沅被扇得偏过头,脸上迅速肿了起来。
毒娘子红着眼睛掐着她的下巴,大吼:“不准笑,一笑就不像她了。”
崇沅一瘪嘴就想哭,毒娘子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恶狠狠:“也不准哭。”
大颗大颗眼泪滴到毒娘子的手背上,看着面前人眼睛微红带着惊恐的眼神,毒娘子突然连连后退,扒住头猛摇,“不不不,不是的,师姐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师姐,你不要哭,谁让你不乖,不是我的错,师姐,你原谅我吧……”
毒娘子说着踉跄着跑远了。
隔壁院子一个铁塔般的汉子一拳头把桌子打出一个凹陷,“这疯婆娘,又在鬼叫什么?天天发癫。”
底下气使说道:“右护法莫气,毒娘子屡屡忤逆教主,是取死之道,何必和她计较?”
右护法雷罡:“你说的轻巧,她天天晚上不睡觉,唔还想睡咧!和她那一堆毒物弄出点动静,扰的人不得安宁,也不知道教主器重她什么?一个女人,供养起来就算了,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
“那是,那是,咱们右护法武功卓绝,是教主心腹,自然比那婆娘强上许多。”
气使也不服气,不过毒娘子凭借自己和教主的关系,还真的有一堆拥趸,酒使风老四就和那娘们关系不错。
色使陈无伤更没眼光,看上毒娘子,扭扭捏捏不敢说,当谁不知道。
气使林寒碧想着也忍不住感叹,关系户就是强。
雷罡憋气,又捶了一下桌子。
青妍见小仙姑跌坐在地上,只能看到她侧脸,弱不胜衣,几屡发丝垂在脸侧,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赶紧去扶,刚沾到她胳膊,就被拂了过去,就看见小仙姑转过脸来,看着人消失的方向,捂着脸笑了,笑声渐大,慢慢笑得喘不过气,手支着地,胸腔颤动得剧烈,最后伏在地上。
好像戏文里在空中回旋的青鸟,翅膀渐渐颤动无声。
她觉得比起左护法,小仙姑似乎更让人害怕些。
看来小仙姑也不需要她扶,青妍就端着水盆,走出院子,准备把水泼到前面树下。
不是她不讲究,而是毒娘子的小院子极其简略,院子大坑下面她看了,是一坑子的蛇虫鼠蚁,看着就吓人,她可不敢泼在坑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找个地方去。
结果就撞到一个人身上去,把青妍差点撞飞了。
雷罡的嗓门极大,“小丫头,你是谁?是那个癫婆子的婢女吗?”
青妍倒在地上,看着魁梧的人,点头。
雷罡一个用劲儿,就把人从地上拽起来了,“你回去告诉那老娘们儿,再犯病就别怪本尊不客气。”
“知道了吗?”
青妍点头入捣蒜,“是是是,奴知道了。”
雷罡看小丫头瘦弱那样儿,跟他欺负人似的,皱眉就把怀中一个小银锭给她:“拿去买点吃的,我就知道拿疯婆娘没什么好心,使唤人还不给人吃饱。”
他有个妹子,大概也是这样的年纪,见她这样就看不过去。
青妍糊里糊涂就被塞了一锭银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爬起来,拿着盆进去了。
回去给小仙姑说了这件事,小仙姑挑起她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洗干净之后有几分姿色,怪不得惹人怜惜,青妍,你可真是我的好人儿。”
青妍脸红了,小仙姑语调轻软,真如耳边呢喃一般,亲近异常。
黄大头这两天密切关注这边的动静,他知道小仙姑攀附上了左护法,但是能不能把他带飞这是一个问题,心里也很焦灼。
他对着郭独眼念叨,郭独眼真想把这个人嘴给缝上,“要我说,你就不该这样轻易就让她借你的名去办事,只不过牢中一枯骨,何必多生事端。”
黄大头不乐意听,捂住耳朵,跑到院子里摘花数花瓣去了。
别人都能平步青云,多我一个怎么了?
小仙姑那样灵验,忽悠一个左护法应该没问题吧?
说什么什么来,就见毒娘子闯进来,“黄牢头呢,谁是黄牢头?”
黄大头点头哈腰,“哎,唔是唔是,护法找小的什么事?”
毒娘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看这人形容猥琐,怎么都不像是能有那么仙姿玉貌外甥女的人。
皱皱眉,打了个酒嗝,挥手:“你和我走。”
黄大头一喜,他就要被重用了?跟上去,就见毒娘子拿着酒壶,喝着酒,摇摇晃晃,偏偏就是这样子,身形越来越快,慢慢消失无踪。
黄大头:?
人呢?
他边擦汗边追着跑。
毒娘子一进门就说:“师姐,你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崇沅出门去看,身后空空如也。
她冷着一张脸,像是峭壁上凌霄花结了霜雪,能冻死人,“护法这是在戏耍我吗?”
偏偏这样不可高攀的神女模样,让毒娘子目眩神迷,痴痴道:“师姐连名字也不愿唤我吗?师姐你是不是还恨我?我是欢儿啊。”
她握住崇沅碧色纱衣的衣角,神情怯怯,手上却攥得很紧很紧。
崇沅都能感觉裙子要给她拽掉了,天杀的,怪不得她师姐不爱笑,这样谁笑得出来啊?
她拉过毒娘子的手,“欢儿,你带谁来了?”
毒娘子精神一振,看着交握的手,“是你的舅舅,你不是说你有个舅舅吗,我把他带来了。”
“真的吗?”崇沅惊喜,“舅舅来了?”
毒娘子见她这样高兴,脸色阴沉下来,心中酸涩,什么人物也配师姐上心?
刚要发作,崇沅神色有些柔和动容:“欢儿真是上心了,欢儿最乖了。”面上淡淡,眼里温暖却如三月春波。
毒娘子一瞬间简直像要醉倒在动人的眼眸中,她想起师姐自小矜持自重,却对她尤为不同,就是这样才是她的师姐啊。
师姐,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是不是你也放心不下我?
黄大头好不容易到了左护法的院子,远远就看见门口一行人,他气喘吁吁,整理下仪表才上前。
他见着崇沅那小囡已经大为不同,天水碧的纱衣,腰间缀满小珍珠的腰带,即便头上仅仅只簪了个簪子,但也能看出被养得极好,和牢中披头散发,宽袍大袖的疯子不可同日而语。
崇沅上来递给他一张手帕,“舅舅擦一擦。”
“好,好,”黄大头有些局促,“好的,外甥……外甥女儿。”
崇沅柔声说道:“见外了,舅舅,你以前可都是叫我沅儿的。”
“沅……沅儿?”
黄大头叫着,头上汗又下来了,概因为旁边毒娘子恶毒狠狠盯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噶了。
整顿饭吃得黄大头坐立难安。
崇沅不断给他夹菜,每夹一次菜毒娘子就会投来眼神,黄大头的头越来越低,要埋到碗里了。
吃的哪里是饭啊,是他的命。
崇沅带着关怀,“舅舅多吃一点,平日里辛劳了,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黄大头摇头,“不辛苦,不辛苦,能养活我们一家舅舅就很开心了,你到这里来,舅舅也没有什么好的可以给你,舅舅愧疚的呦,我的乖囡囡真是受苦了。”
说道动情处,还落下泪来。
崇沅:……好好好,真是一位好舅舅啊。
她配合露出心疼表情,眉头微蹙,眼里像是含了千万哀愁。
毒娘子不无恶意的说:“真是个废物,竟然敢让师姐受苦,之后你就去风老四手下当个堂主,也算是不给师姐受辱了。”
她抱臂,居高临下望着他,不屑说话的模样十分羞辱人。
黄大头:……惊喜来的太快……
“谢谢左护法,谢谢左护法,唔一定会为左护法效死。”
奴颜谄媚的样子让她十分不满。
她不爽道:“师姐怎么能有一个这样丢人现眼的舅舅,真是人生之耻,让我把他杀了,来给师姐助助兴如何?”
黄大头:……你不要过来啊!!!
惊慌失措看向小仙姑,仙姑你可一定要救我。
还没给人反应的时间,毒娘子一伸手就把黄大年吸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眼见着就要把人掐死,崇沅不悦。
她眼含冰霜,上前推搡毒娘子,却被眼红的毒娘子推倒在地。
崇沅的纱衣垂落在地上,扬起一阵微风,她含泪不可置信又痛悔的说:“欢儿,你难道又要杀死师姐一次吗?”
毒娘子瞳孔一缩,手不自觉就松开了,踉跄向后退了几步,佝偻住身子,她想起刀子插进师姐胸前时,也是这样不可置信,直接陷入回忆中癫狂起来。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想的……”
崇沅不知道何时站了起来,痛斥道:“你总是这样任性妄为,还配做我的师妹吗?”
毒娘子一听连忙摇头,眼中泪水涟涟,膝行到她面前,只敢拽住她的裙角,“欢儿不敢了,欢儿不敢了,师姐别不要我……”
崇沅摸摸她的头,面色稍霁,“你乖乖的,师姐就不会不要你。”
毒娘子点头如捣蒜,“我乖我乖,我乖乖的……”
她扶在崇沅膝前,双目无神,只一直喃喃:“乖,乖乖的……”
黄大头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小仙姑的能力吗?
一句话让人为我变狗?
?个厉害哦!
这一片住的都是补天宗的核心成员,很快风声就传出去了,下面的人议论纷纷,认为左护法疯了,这样去跪舔一个女人?
消息传到酒使风老四这里,风老四哈哈大笑,直言不可能,“就欢娘子那个阴狠劲儿,能对一个人这样?定是传错了。”
风老四也是个酒鬼,和毒娘子沆瀣一气,臭味相投,毒娘子壶中的酒都是他搜集过来的好酒,交道打得多了,知道这是一朵带刺的毒玫瑰,就没敢起什么别的心思。
气使林寒碧冷笑:“可不一定,就那个疯女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风老四不爽:“老林,知道你不待见护法,但也不能这样污蔑人家。”
林寒碧哼了一声:“你等着吧,看到时候教主怎么说。”
“你可别做那样小人,”风老四直起身子,对他警告,“教主严厉,欢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你可别火上浇油,煽风点火。”
林寒碧脸都绿了,就这么看我?我是什么很阴险的人吗?
“这么多年兄弟真是白做了。”
他愤愤,风老四又躺回去,“叫你别做就别做,上面人争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可不像你,上赶着给人当狗,就跟疯了似的要咬死所有人。”
林寒碧破防,马德,为了个女人就这样对他不客气?
他要是再来找他是狗!!!
一道劲风把风老四的酒壶打碎,风老四眉头一皱就要翻脸,林寒碧闪个身人就不见了。
风老四:……算你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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