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安被好心的路人报警送进了医院,接到警察电话的陆婉夫妇连夜从国外赶了回来。陈昭绑了一头的绷带,陆时安躺在病床上一脸虚弱,其中龌龊一看便知。
尽管陈父大发雷霆,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但事件的中心人物都缄口不言,又加之陆婉中间周转,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以陆时安主动提出搬出陈家的结局了结了。
陈昭如何陆时安不关心也不想知道,只是之后地两年里,他终于过上了一段正常的校园生活。
尽管陆婉每月有按时给他生活费,但陆时安能自己兼职后就没有再动过那张银行卡了,等他高中毕业拥有完整的民事自主权后,也会立刻搬出现陆婉给他居住的房子。
他只想让自己再干净一点,离那些纠葛再远一点。
事与愿违,上了一高后,陈昭又找上门了。后来的事情,便清晰了。
陆时安隐去了初一那年陈昭对他做的恶心事,只说是爆发了一场大的矛盾,把这些往事如讲故事一般地说了出来。他话语中始终抽离,仿佛故事中那个迷茫的男孩不是自己一般。
陆时安低垂着头,出神地瞄着黑暗中的一点。猝不及防间,被一股大力抱进了怀中,强有力的手臂圈住了他的后背,一只手还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头。他刚要挣扎,就听见头上传来少年温声地安慰。
“不是你的错,不要内疚。”
边野原本抱着听听也无妨的心态,没想到这个“故事”是如此的漫长而艰难。脑海中仿佛有一个无措的男孩跌跌撞撞地一路跑来,逐渐长成了陆时安的模样。他的疏离、冷漠和无所在意仿佛也有了缘由。
感情从没有过回应怎么会再轻易给出呢?
边野逐渐默默地起身,心疼地看着床上眼睫低垂、轻声叙述的少年。等到他讲完,自嘲似的笑了下,才终于克制不住,将他抱住了。原本应是好兄弟似的拍背拥抱,结果因为太黑而错误预估了双方的高度差,将陆时安整个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喂!”伤感的气氛被迫打断,陆时安挣扎着从边野怀里钻出,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点微妙的动容。
“你别真信呀!说是睡前故事就是故事,加了不少艺术加工的成分呢。”陆时安好笑地看着边野。
边野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尴尬地移开了视线,避免和少年的目光接触,点点头,也不知听没听。不久又想到了今晚的事故,便问道:“我记得你住的地方和这里并不在一个方向,你怎么会八点多出现在这条道上。”
“打工。”
那岂不是以后还有可能遇到陈昭?边野皱眉思索。
“不如这样,反正你的兼职也是八点半左右下班,游泳队的训练也是八点下训,走到这里差不多也就在八点半了,我们一起回去。”边野自认想到了个好办法,兴致勃勃地和陆时安商量道。
“?”
“至于住的地方,反正你也不想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干脆搬来和我住好了,我家没人,你手受伤了不方便,岂不是正好。”
“等、等等!”陆时安目瞪口呆地拦住了他。
怎么一下子话题便转移到了他搬家了?边野疑惑地看向他,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思维的跳跃性。
陆时安艰难地回应道:“听起来不错,可是我暂时没有钱付你房租。”陆婉的钱不能也不想动。
“这样吧,你每周末辅导我学业,课时费便用来抵房租好了。”边野理所当然地应对道。
陆时安听了下意识便想拒绝,可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其实有些道理。
“况且,下学期末就要进行会考了,可是我还有游泳队的训练,实在力不能顾,你就当帮帮我,补习一下它们吧。”边野躺在地上哀嚎,眼神可怜地看向陆时安,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陆时安忍俊不禁,扑哧一下笑了。
美人展颜,就算是只有隐约的月光,也实在养眼。游泳队里的颜值普遍不低,无论男或女运动员,都是各个肌肉紧实,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可像陆时安这般美得雌雄莫辨的实属罕见。陆时安的出现,极大地提高了边野交际圈内本就不低的颜值水平线。
“好啊。”为什么不呢?反正他早就孑然一身,何必拘束太多。
“你答应了!”原本在地上装可怜的边野闻言直接一个打挺式起身。
“你手不方便,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嗯。”
边野兴致勃勃,陆时安也连带着染上了几分喜悦。过往记忆带来的几分怅惘烟消云散,此时此刻,两个少年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
“陆时安!注意你的左手,别碰着了。”
清早起来,两人相携进了校门,到分别时,边野还不放心地叮嘱着。
“晚上你结束了,先别出去,等我去刘姨小区门口找你。”边野第三次重复道。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会记不住。”陆时安无奈地回应。
“嗯嗯,晚上见!”边野已读乱回。
谁能想到关系看起来这么好的一对实则成为朋友才刚刚一晚呢?边野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暗自发笑,没办法,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他毫不怀疑,假如上辈子也遇到了陆时安,他们依旧会成为一对好朋友。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边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道怯怯地声音自身边传来。
“边野,你和陆时安……关系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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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安和边野分离,向高一一班走去。路上大家都十分自觉地绕开了他。有赶时间不得不小跑着超过他的,也没有出言请求,而是瞅准时机找到陆时安与人群间的空隙钻了过去。那人无意中碰到了陆时安受伤的左手,匆匆看了眼,没有道歉就迅速跑开了。
回到教室,依旧是从热闹到沉默的迅速转变。
原本围在陆时安邻桌的一圈人在看到他回来后便如鸟兽般散了。陆时安面色如常,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开始看书。
没有人与他交谈,没有人关心他的伤势,也没有正常的同学互动。
这就是陈昭想要的效果。
“陆时安!陆时安!”熟悉的呼唤突然从教室的前门传来。陆时安疑惑地转头看向那一处。
边野整个斜倚在前门的门框上,冲他招手,笑着说道:“我看了课表,今天下午的体育课一班和六班一起上,我们一起过去?”
少年逆着晨光,颀长挺拔的身影被光影剪裁,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边野向来只剪短寸头,加之以英气深邃的五官和不加修饰的眉毛,尽显张扬与野性。但他周身总是环绕着一种健康阳光的气息,冲淡了冷峻,反变得自信与包容。
陈昭,总有什么是你无法掌控的,这不就来了吗?
“好啊。”陆时安笑了笑,冲边野回应道。
陆时安成为班里的透明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尽管他成绩名列前茅,多次位列年级前三,长相不差,甚至称得上精致。可在陈昭对陆时安身边所有人无止境骚扰和暴力驱逐下,没有人敢冒着被霸凌的风险和他正常交往,久而久之,便在陆时安身边形成了真空地带。
边野的突然闯入,戳破了这片人为的真空。
教室里顿时如被石子打破的水面,响起了一阵细密的小声嘀咕。
“那人是谁?”
“好像是六班的边野,校游泳队的。”
“就是那个体育部王主任挖进来的,省运会中学游泳组的第一名?”
“对,好像就是他。”
“哇去,他怎么敢跟陆时安来往的?”
“不知道,可能家里也有势力吧。他妈妈据说是边雯。”
“那怪不得了。”
……
直到早读开始,耳边的窃窃私语声才停下了。
“时安,你的左手怎么受伤了?”语文老师关心地询问道。
“没事,不小心划伤了。”
“在学校多注意着点,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找同学们帮忙,啊。”
“嗯,谢谢老师。”陆时安勉强勾起嘴角回应道。
平时这些针对他的小声议论也偶尔会发生,陆时安起初不太适应,后来习惯了便统统无视了,反正又不会影响到他。可直到现在,议论的对象成了边野,他才觉得莫名的刺耳。
陆时安捏着书页的指尖逐渐泛白。
回到一刻钟前——
边野同桌的女生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边野的胳膊,犹豫着开口,“边野,那个,你和陆时安关系很好吗?我看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我们是朋友。”边野挑了挑眉,回道。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是,你要相信,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女生纠结地开口,先给自己加了一连套的防护罩。
“什么事情这么古怪?你说吧,我不会怪你的。”边野哭笑不得。
“你知道,高二年级的陈昭吗?陆时安刚进咱们学校的时候,人缘还很好。但是,陈昭把那些跟陆时安关系好的人都找了麻烦,甚至还找上了对方的家长。慢慢地,学校就没有人敢跟陆时安来往了。”
原来是这样,不然像陆时安这样学习好,长得也好的人怎么会没人帮他呢?
陈昭真是如阴魂一般让人厌恶。
边野不说话,脸上也渐渐没有了笑容。同桌的女生担心是不是自己多嘴了,连忙解释。
“我说这些的没有其他目的,啊啊……当然,我也不认为这是对的,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个情况。”
边野闻言,脸上又挂起了友善的微笑。
“谢谢你告诉我,我会注意的。”
所以,陆时安不主动与人接触,之前极力想摆脱和他的联系,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个人在学校学习、一个人打工、一个人回家,即使被陈昭欺负了,也没有朋友可以互相倾诉痛骂,明明身处人群,却依旧孑然一身。边野的脑中立刻闪过了陆时安纤细而略显寂寥的身影。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噌——”地一下起身。
“班长,课表借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