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简知找到夏渝的家门,按响门铃,那大门打开之时,简知有一瞬间地呆滞。
她手里提着的一袋橙子,猛然就掉了下去。
开门的人,身形修长,长发披散,化着十分艳丽的妆。
“她”戴着黑色的大波浪卷发,涂着大地色烟熏妆,红唇如火,皮肤如雪,是个十分漂亮的西方美女。“她”身上的衣服是一条红丝绒吊带裙,那细瘦的腰肢,还有那完美的曲线,足以以假乱真,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男是女。
如果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能在大街上遇见的时候,简知真的会认为“她”只是一个身材高挑,五官秾艳的欧洲大美女,而不是一个男人。
当简知在盯着“她”发愣时,“她”也在看着她的脸,“她”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确认那里面是不是有厌恶,恐惧,又或者是嘲笑。
然而什么都没有,简知的眼里,只有惊讶。
这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就眨了眨眼,然后弯下腰去捡橙子。
她去捡橙子的时候,夏渝没动,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神很复杂。
简知把橙子一个一个地放进口袋里,她似乎有些明白夏渝为什么要把她叫到家里来吃饭了,他想让她直面他真实的模样,想看清楚她对他的态度,如果她不能接受,那么从此以后,夏渝就会让她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说到底,不就是女装癖吗?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这点东西就能够让她走的话,是不是也太小瞧人了?可笑。
简知把橙子提起来,她的脸上,又露出甜甜的笑容:“姐姐,这就是你家啊?不让我进去吗?我都饿了。”说完她就把橙子塞到夏渝手上,然后自顾自地挤进了屋子。
夏渝听着她那一声“姐姐”,只觉得可笑又讽刺。
他看着简知换了鞋,然后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他皱眉,冷冷开口:“可以不用换鞋。”
“还是换吧,”简知眨巴眼睛,“踩脏了,拖起来很麻烦。”
夏渝不想和她废话,他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新的毛绒兔子拖鞋,扔在她脚边:“穿吧。”
简知看着那拖鞋,她笑了:“姐姐给我买的?新的?”
“别叫我姐姐。”夏渝语气厌恶,“很难听。”
“那我叫什么?”简知穿上鞋子,凑到他面前,垫脚看着他化着艳妆的脸,“叫你美女?”
“你——”夏渝咬牙,“方以橙……”
“你看,你不喜欢,那还是叫姐姐好了。”简知眼睛亮晶晶。
夏渝简直不想再说,他转身就走。
简知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打量起这间屋子。
家装是暖色北欧风的,和普通家庭并没有什么不同,沙发上有粉色的毛绒抱枕,羊驼公仔,还有一个大大的软猪猪,地上铺了浅色柔软的麻绳地毯,看起来就觉得踩着一定很舒服。
夏渝走到那沙发上坐下,他殷红的长裙垂坠,长发披散在他脸侧,真像个中世纪的欧洲公主。
简知走过去,趴在沙发靠背上,盯着他的脸,感叹道:“姐姐,你好漂亮,你要真是个女的,我都会情不自禁爱上你。”
夏渝抬眸看她,他嘴角的笑容奇怪起来:“要是我是个女的,你才爱我?我不是女的,你就觉得我是变态?”
简知觉得他脑回路真是奇怪,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圆圆的可爱的脸上露出讶异,眼睛也睁大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这是在夸你啊。”
“夸我,呵——”夏渝语调嘲讽,“方以橙,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虚伪,我知道,你也觉得我是变态,是神经病,是疯子对吧?”
简知张口结舌,刚要解释,他又开口道:“不过那又怎么样,现在,谁在乎你怎么看,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也好回去转告赛丽亚,我现在很好,十分好,我也会做到我的承诺,永远不回那个家——”
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是又要特意强调,这还真是个矛盾综合体。
“不回就不回好了,”简知说,她满脸不在意,“你在外面混得这么好,挣了这么多钱,还买了大房子,还回去和他们挤干嘛?你放心,爸妈那里我会去说的,让他们不用牵挂你,我也会和他们说你过得很好,我还会帮你好好照顾妈妈,你就专心你的工作,挣你的大钱吧!”
夏渝惊了,他觉得方以橙是不是脑壳有问题,根本就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他张嘴还要讥讽,简知却起身凑近他,她趴在茶几上,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露出渴望:“我好饿啊,哥哥,你不是让我来吃饭的吗?我刚刚都那么认真地夸你了,你也该高兴了吧,可以吃饭了吗,哥哥?”
夏渝看着她明亮渴求的眼睛,他心头一滞,随后他别开了眼,语气沉了沉:“好,吃饭。”
餐桌前摆满了菜。
很丰盛,色香味俱全。
简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笑嘻嘻:“哥哥,这都是你做的吗?真好吃。”
红裙妩媚,长发妖娆的夏渝手里端着红酒杯,他冷冷开口:“不是,外卖。”
简知哦了一声,她低笑着凑近他:“可是哥哥,我刚刚扫了一眼厨房,你的菜板都没有洗呢。”
夏渝回头就朝厨房看去,下一秒,简知噗嗤就笑出了声。
夏渝这才明白她在耍他,他回头瞪着她:“方以橙——”
美人生气也好看,简知想着,笑容甜甜:“哥哥,你叫错了,都说了多少次了,该叫橙橙。”
夏渝不说话了,他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
简知看他不肯叫,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起身,走到他面前,在夏渝略微僵硬的神色里,她捧住他的脸,和她四目相对:“哥哥,叫我橙橙。”
夏渝的呼吸困难起来,他别开头就想躲,可是简知却按住他,眼神执拗。
被那样澄澈明亮的瞳孔盯着,夏渝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看透了,他有些狼狈地猛然推开了简知,然后起身就要走。
下一秒,简知就捂住手腕失声喊了一声疼。
夏渝回头,就看见她捂着手腕,一副被磕到了的委屈表情。
“橙橙,你没事吧?”夏渝急忙上前关心地去拉她的手。
简知猛的笑了起来,她抱住了他的胳膊:“哥哥,你肯叫我橙橙啦?”
夏渝这才反应过来,她又在骗他。
他有些愤怒,又觉得可笑,他推开她就要走,简知却拽住他的胳膊,不停撒娇:“哥哥,你别生气嘛,你不知道你肯叫我橙橙,我有多开心。”
夏渝回头看着她,眼神很冷,冷得如同寒风凛冽一般。
简知被他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吞了吞口水:“哥哥,你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想吃了我。”
“你有病。”夏渝猛的搡开她的手。
简知笑了:“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有病?”
夏渝坐回了餐桌前,忍住自己想发火的欲 | 望,他重重开口:“快点吃,吃完我送你回去,以后你也不用再来了。”
简知坐在他对面,她啊了一声:“这样啊?那我不吃了。”
夏渝拧眉:“方以橙,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烦,和狗皮膏药一样,惹人讨厌。”
简知沉默了。
夏渝看她圆圆的小脸垮了下去,他又开始反思自己,他张口,想说什么挽回,可是却又说不出来。
只见简知又猛的抬起头来,笑容灿烂地开口:“刚刚哥哥是在夸我粘人吗?哈哈,我就知道哥哥很喜欢我这样,说什么讨厌我,都是反话吧?”
夏渝:……
饭后,简知要走前,她指了指桌子上的橙子:“哥哥,你不想我来,那我就不来了,不过橙子你不喜欢,要不要我带走?”
夏渝知道,她刚刚就是故意装疯卖傻,他扯了扯嘴角:“随便。”
简知去提起了那袋橙子,她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递给他:“哥哥,送给你,你还要吗?”
这个场景,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
只是物是人非,曾经穿着校服的清秀少年,如今已经是一个身着红裙的妖娆美女。
夏渝没有接,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接。
简知叹了口气,她刚要收回橙子,夏渝又开口道:“不是提来送给我的吗?你又要拿走,方以橙,你挺会做人的啊。”
简知猛的抬头看他,灯光下,她的眼睛红红的,看得夏渝心头涩然。
“那你要吗?”她又问了一遍,声音略微发颤。
这一次,夏渝接过了她手里的口袋,连同那个橙子,他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送给我的,我肯定要。”
然后,简知伸手抱住了他。
她扑进他的怀里,甜软无比。
夏渝的瞳孔颤抖起来,他双手僵硬,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简知紧紧地抱了他一会儿,然后她抬头看他,看着他朦胧美艳的脸,她的眼眸里溢出眼泪:“哥哥,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可是我还是想和你说,当年的事,是我不懂事,所以,对不起。”
夏渝喉头发紧,他眼睛略微涩然。
“哥哥,不管你喜欢穿男装还是女装,不管你喜欢做男人还是女人,我都想告诉你,你没有错,你不用逃离,你只是,只是有一个自己的爱好而已,这不是你的错。”
“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家人,我当初不懂事,伤害了你,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就算你不原谅我,不想看见我,我都可以理解,只是……只是你能不能别不认我?”话到最后,简知的哭腔骤然增大,大颗大颗的透明珍珠从她眼角滑落,让她看起来格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