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渝穿着整洁的西式短袖校服,脖子上领带一丝不苟,他的短裤没有一丝褶皱,白袜束着他的脚踝,黑色平底皮鞋上灰尘也被擦干净了。
不过,他的母亲夏婵还是不放心,又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确认没有一点偏差,她才笑着摸了摸儿子亚麻色的头发:“小渝,待会儿见到叔叔和妹妹,记得嘴甜,要主动喊人,尤其是妹妹,这还是你第一次和她见面,记得态度温和一点,不要把妹妹吓到了。”
夏渝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夏婵满意了,抚他头发的手抚向他的背,不过夏渝却直接提步上前,走到了那扇大门面前,躲开了她的抚摸。
夏婵的眼里闪过失落,不过很快,她又掩饰起来,面容恢复了温柔,她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妈妈~”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跑了过来,直接扑进了夏婵的怀里,她笑容甜甜,撒娇开口,“你终于回来了,我和爸爸等你好久了。”
夏婵弯腰抱了抱女儿,脸上的温柔真实一些:“想妈妈了吗?妈妈也想你,橙橙。”
餐桌旁,做好了饭菜的男人站起身,微胖的身形显壮,不过他那张脸却是一副憨厚和蔼模样,他身上还系着围裙,看向夏婵身后的夏渝,笑容温和开口道:“这就是夏渝吧,长得真帅气,真是一表人才。”
夏婵嗔怪了一声,她松开女儿,牵着她的手转过身,对着夏渝介绍道:“小渝,这是你妹妹,方以橙,以后你就叫她橙橙好了。”
夏渝低头,就看见那个子矮矮,脸蛋圆圆的小姑娘正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眼里没有丝毫对陌生人的畏惧。
她盯着夏渝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笑嘻嘻地伸出手,递了一个橙子给夏渝:“哥哥,这个给你。”
夏婵有些惊讶了,她低头看着方以橙,只见她笑容甜甜的,似乎是对于这个突然而来的哥哥十分喜欢,没有半点排斥。
夏渝看着方以橙手里的那个橙子,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接了过去:“谢谢。”
方以橙看他接受了,她跑过去,抓住夏渝的手,把他朝餐桌拉:“哥哥,我们吃饭吧。”
夏渝有些受宠若惊,他赤茶色的眼眸里满是惊讶。
可是方以橙却把他拉到餐桌前坐下,然后往他碗里夹了菜,紧接着她双手撑着下巴,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哥哥,快吃吧,我爸爸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夏婵见状,也拉着方以橙的爸爸方棋在餐桌旁坐下,一家人开始了这第一顿“团圆”的晚餐。
这是夏渝回国以后,第一次来到他妈妈的重组家庭,以后,他也会在这里生活,他看着小女孩期待的眼神,想了想,他还是夹起了那块肉,吃到了嘴里,然后,他点头,轻声开口道:“很好吃。”
方以橙瞬间就笑了,大眼睛里满是蜜一般甜的笑意,她又使劲给他夹菜:“吃吧,哥哥,多吃点,你这么瘦可不行,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夏婵看他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橙橙,这么喜欢哥哥啊?哥哥一来,妈妈就失宠了是不是?”
“不是啊,”方以橙摇头,她眨巴忽闪的大眼睛,“我也爱妈妈,就像妈妈爱我一样。可是哥哥不一样,哥哥这么多年,都没有妈妈爱,我要对哥哥好,让哥哥快乐。”
一番天真无邪的话,说得夏婵红了眼眶。
方棋把她肩膀揽住,拍了拍:“橙橙还小,不懂事,你别介意。”
夏婵摇头,她拿过纸巾擦泪:“没事的,橙橙说的对,是我的错,我欠小渝太多……”
“好了。”夏渝皱眉,有些不耐烦,“我不爱听这些。”
夏婵流泪的脸僵了僵,她没再说话,因为她知道,夏渝总是对她不耐烦的。
少年的模样,是典型的混血。
亚麻色头发,赤茶色瞳孔,高鼻梁,欧式双眼皮,大眼睛,还有深邃的眼窝,不厚不薄的嘴唇,再加上那冷白色的皮肤,一看就有异于东方。
他的身上,大概除了那一口流利的中文还有他细腻的皮肤以外,就没有其他继承夏婵的了。
母子俩分开多年,夏渝一直都生活在国外,隔阂颇深,若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去世,那边不再养他,可能他永远都不会回国。
如今纵然相聚,可是终究母子情浅,他连一句妈妈都不愿意喊,就算开口,也不过是不情不愿地喊她夏女士,或者她的英文名字赛丽亚。
想到这些,夏婵愈发难过。
她放下了筷子,起身回了房间。
方棋叹了口气,也跟了进去,安慰她去了。
餐桌上,只剩下了方以橙和夏渝一大一小两个人。
方以橙又夹了块肥肉在夏渝碗里。
“我不爱吃这个。”夏渝说。
方以橙眨巴眨巴眼睛,随后把他碗里的肥肉夹起来,自己吃掉了,然后她又夹了块瘦肉给他,再用那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夏渝呵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放下筷子,起身就要大门走。
“哥哥。”方以橙在他身后喊他。
夏渝回头,就看方以橙捧着橙子天真无邪地看着他:“这个橙子你不要吗?”
“我不爱吃橙子。”夏渝冷冷开口。
方以橙哦了一声,然后她放下了手里的橙子,眨眨眼,她神色有些委屈地开口:“哥哥,你不喜欢橙子,就是不喜欢我吗?”
夏渝刚想说是啊,就看见小姑娘的眼眸里开始蓄泪,亮晶晶的,看起来就像包了一包钻石。
到底,夏渝还是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他坐回了餐桌前,拿起了筷子,把碗里的那块瘦肉吃掉了。
满眼含泪的方以橙立刻又笑了起来,她趴在桌子上,盯着自己这个新哥哥呐呐开口:“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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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渝在方家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两年,他也从高一读到了高三。
夏渝的成绩很烂。
绕是方棋给他找的左槐市最好的高中,他也学得一塌糊涂。
可能是他从国外回来的原因,所以他听不懂国内的课,也跟不上进度,那些繁杂的课业让他烦不胜烦,开始摆烂。
夏婵很想帮他,可是他却一脸无所谓,说大不了以后不读大学就是,随便找个班上,总能养活自己。
夏婵气得要死,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亲生母亲拿他没办法,继父方棋更是不敢说什么,只有那个和夏渝关系很好的妹妹方以橙,抱着他的胳膊问他能不能好好学习,长大了她还要他养她时,他的心头才有所松动。
夏婵也不止一次地感慨过,他和方以橙的关系,的确是有点太好了些。她说什么,夏渝只有不耐烦,厌恶,不想听,而方以橙只要随便撒个娇,卖个萌,夏渝就会立刻投降,做什么都可以。
就连学习这事儿,到了关键时刻,都要靠方以橙。
说起来也是奇了,夏渝和方以橙之间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年,夏婵实在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如此亲密?
其实这件事,方以橙也不明白。
不过她不愿意去想为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个哥哥。
他很帅,脾气很好,对自己也好,言听计从,十分宠溺。
有些时候,他甚至比爸爸都还要好。
天真年幼的方以橙甚至觉得,如果她和哥哥能够一辈子在一起就好了。
不过,美好的童话,往往都是会被现实给打败的。
初二的方以橙,在某天下午放学以后,偷偷地跑到了夏渝的房间里,藏在了他的衣柜里,想给他一个惊吓。
可是没想到的是,在那衣柜门缝里,方以橙看见的却是,夏渝走进房间里,反锁了门以后,他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箱子,然后,他从那个纸箱里,掏出了一条华丽的洛可可氏长裙,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紧接着他又给自己戴上了假发。
衣柜里的方以橙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还不算完,只见夏渝又从箱子里拿出了化妆品和梳妆镜,对着镜子开始给自己化妆。
方以橙看着他背对自己化妆的身影,心里有什么东西骤然间破碎了。
她大大的眼睛滚烫,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可是她还是拼命地忍住,让自己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夏渝的化妆技术很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了,当他化完妆站起身来时,方以橙看见了他那殷红的唇,上挑的眼线,涂了眼影的眼眸,还有那一身撕裂感极强的洛可可氏裙子,她猛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埋下了头,再也不敢抬头去看。
她的眼泪一直在流,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害怕,是难过,是哥哥美好形象破灭的恐惧,又或者是纯粹的不理解和伤心,她都分不清楚。
她在那衣柜里藏着,一直藏了很久,直到夏渝顶着那妆容一直到爸妈回来,他起身去卫生间里洗澡后,她才轻手轻脚地从衣柜里爬出来,近乎恐惧地逃出了夏渝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