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下山那一日,所有的师兄弟都来送他,他们不理解他为何执意如此,甚至在他十八岁生辰未满之前,就非要离开,他的师父无问法师没有来送他,因为在离开之前,他就已经同他诉说了心中的执念,无问知道他为情字所迷,也自叹帮不了他,所以他最终尊重了他的意愿,让他提前下了山。
这一下山,娄音度便生病了。
他不知是不是真的一语成谶,还是心中淤积太多,成了病气,他每次在家中喝药,躺在床上起不来时,想到的都是花非乐,他想见她,想得心口疼,想得不停地吐血,想得他快要疯魔。
可是无论他派人去花家送信也好,还是他私下让娄奇去找她也好,全部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后来,他听闻秦家举办了一场赏花会,邀请汴文城中的姑娘,娘子们参加,他想着她那般爱花,定然也会前去,可是却不曾想,他在席间才得知,她已经于三月前就随她父亲去了江南,归期未可知。
那一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离开秦家的。
他只知道他喝了很多酒。
那是他第一次饮酒,辛辣无比,可是却让他心中的痛缓解了许多,他不停地一杯又一杯饮着,他想着他以前闲暇时在杂书上看见的世人皆爱饮酒买醉,他那时不知其中之好,如今骤然懂得,却只觉得心伤无比,他想忘掉这一场虚妄,便沉溺于酒水之间,他想若是求得一刻的心中不痛,也算是解脱。
可是,待他第二日醒来时,他便吐了血。
大夫说他体弱气虚,不宜饮酒,这会伤及根本。
他明白自己病重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体弱,而是因为他爱而不得,徒生般若。
那之后,他便一直病着。
他再也不曾离开过娄府。
他的妹妹一开始不解他为何如此,后来知道他心中所念以后,便想帮他去找花非乐,可是花非乐已经走了,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不知她何时回来,他也不知她回来时还要不要他,更不知她心中是否还有他。
他只知,他这一场情障是真的堪不破了。
就在他满心绝望,不知自己还能否有明日之时,他突然听闻花非乐回来了。那一刻,他满心的念头就只有去找她,他想去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她明知他是谁,还要答应同他退婚,为什么她要上山来惹他动心之后,又如此残忍地不要他?
他那么那么多的疑问,迫使他想要见她。于是他派了人,日日守在她家门口,只要她一出门,他定然会知道。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得知她要出门去金玉阁,那一刻,他满心的激动和欢喜,他甚至想好了见到她,要同她说什么,他在金玉阁对面的酒楼里等了那般久,只想等她下楼之时拦住她,结果未曾想,当她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之时,她的身侧已经有了他人。
恨吗?自然是恨的,恨的他快要发疯。
至于心中的痛苦,更是难以掩饰。
隔着雨幕,他同她对视,未曾想她却对他冷眼相待,她似乎没有打算同他说话,毫不停留地上了马车,他看见她身侧之人同她一起,几乎不敢想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后来,他再次去寻她,可是她却冷冷地拒绝了他,她态度很坚决,不想再要他了,她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的心便一点一点地慢慢死去了。
当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天旋地转,他心中的疼痛瞬间撕裂心肺,痛得他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来,然后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他已经回到了娄家。
哀莫大于心死,是他此时情态。
他不知该如何才能坚持下去。
他心中的魔障未曾解开,又添了满腔的怨恨,这怨恨让他心中淤积更甚,连连吐血,命在旦夕。
他在睡梦之间,听见前来问诊的大夫说,如此下去,他活不过一年,他当时就想,原来他真的离开了那山寺,就活不过十八岁。可是不知为何,他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害怕,他有的只有满心的遗憾和愧疚。
他遗憾在他同花非乐姻缘一场,到头来落得这般结果,他愧疚自己辜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当初执意下山,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不能再回到那寺中,他也无颜去面对寺中的师兄弟,至于他的父母亲,他们生养他一场,他终究是无以为报,眼下他不知今夕是何夕,欠的债就只有下辈子再还了。
就在娄音度准备好等死之时,某一日下午,他的院中突然传来了吵杂之音。
彼时他正手持经书读着,听见那声音,他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那声音在门口传来,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出现在门边。
他听见那让他肝肠寸断的声音。
那一刻,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佛珠,攥紧了拳头,他想,她这一来,他真的不想再错过了,无论她要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放手了,除非他死。
所幸的是,当那明眸皓齿的姑娘被他拽入怀中狠狠亲吻时,他感受到了她并不是那么抵触,而在他吐血陷入短暂的昏迷之后,迷蒙之间,他听见她在他耳边说的话。
她说:娄音度,要是真的喜欢我,就快点好起来,健健康康地来找我,我想我们或许可以重新开始。
她说,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那一刻,他已经死去的心又仿佛再活了过来。
他想,这一次,他真的不会再错过了。
无论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留她在身边。
——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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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看杀佛心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