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知并未下山。
虽然娄音度那样赶她下山,可是她还是在山上待够了五天。
毕竟说到就要做到,她说了要在山上清修五天,那就一天都不能少。
不过这五天时间里,简知和娄音度没有再遇见,娄音度是真的闭门禅修了,一连几日都不曾出门,每日的斋饭都是他的师弟给他送去。至于简知,她每日早晨都跟随沙弥们一起去佛祖坐下诵经,中午用过斋饭之后,她便会找些经书来看,若有不懂的,她也会去问无问法师。
无问法师对简知格外亲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几盆花的原因,他作为这寺中的高僧,对于佛经的释义颇为细致,尤其是害怕简知听不懂,他还会引用一些佛家故事来讲解,老实说,听无问法师讲经比听娄音度讲经有趣多了。
这一日午间,简知在花园的凉亭里听完无问法师讲完经之后,她起身提出了辞别之意。
一旁跟着她一起听经的净凡和净思闻言,表情都露出了些许不舍。
“娘子,你这么快就要下山了?”净凡神色有些失落。
“是啊,离家已有五日,该回去了,不然我父亲定然又要责骂我了。”简知说。
净凡的目光落在了简知的左手,掌心的伤瘀已经消散了许多,不过还有些青紫色,他自然是知道花娘子家教严,上次回去晚了就遭了一顿手板,所以也不敢多留,只能依依不舍道:“那花娘子,你此去下山小心。”
简知点头,她拿起一旁收拾好的包袱,对着无问法师道了声别,又对净凡和净思道别。
“花娘子,我们送你到山门口吧。”净思说,净凡闻言也点头。
简知倒是不拒绝,只是说了句好。
三人朝着禅祚寺山门而去。
气氛有些低迷。
简知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净凡,她笑了笑:“小师父别难过,以后若是有空,我定然会上山来看你的。”
“当真?”净凡抬头看她,眼睛明亮。
简知点头:“自然不会骗你。”
“那娘子可要说话算数。”
“好,到时候我来的时候,给你带我做的点心,好吗?”
“娘子还会做点心?”净凡惊讶了。
“自然是会的,”简知说,“只是这几日伤了手,所以无缘在寺中显露一手,下次我给你带。”
小孩子就是好哄,净凡一听,顿时就高兴了:“那就这么说好了。”
“一言为定。”
简知出了山门,对着净凡和净思告了别,然后就背着小包袱慢悠悠地下山去了。
净凡和净思回了寺中。
无人看见,有一白色的身影,自山门的另一侧出来,他目送着那素色身影离开,琥珀色瞳孔里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
简知回到花家后的第三天,汴文城迎来了一场大雪,这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简知带着茯苓去了忘忧园,看见院中的花草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早已经分不清哪里是什么,只有院墙旁边的那几棵树还在,只不过都已经都风雪压弯了腰。
简知看着自己的院子,她长叹一声,决定要搭个棚子,把自己的花草都保护起来。
虽然整个院子被雪覆盖,收拾出来那些花草已经不成样子,不过好在的是,墙角的几株梅花倒是开得很不错。
其中有一株是绿梅,虽然低低矮矮的,花也只是零星开了几朵,可是颜色却颇为特别。
简知把那几株梅花都搬到了院子的廊檐下,还把这株绿梅特别养护起来,期待它开更多的花。
接下的一个多月,简知就守着人给忘忧园搭棚子。
这棚子要求还有点高,夏天遮阳却不遮光,冬天遮风蔽雪,又要通风。
最后一经琢磨,不若在这园中盖一座百花亭。
夏季亭门四开,花草都可沾雨露,冬天将这亭门一关,就是天然的温室棚了。
这亭子修修改改,图纸画了又画,一个多月之后,才堪堪有了个小模样。
天气愈发冷了之后,监工的工作就丢给了赵谦,简知则窝在屋子里,极少外出,每日都琢磨着明年自己准备养哪些花出去卖。
转眼之间,年关将至。
简知有一日恍惚间想起,自己似乎已经两个月没有再去禅祚寺了。
这两个月她的确惫懒了一些,连任务都懈怠了。
5250也不催促她,反正它想的就去距离娄音度下山还有两年,这两年时间还长。况且上次简知和娄音度之间闹得那般不愉快,如果催着简知上山,只怕会起着物极必反的作用,简知恐怕只会和它对着干,索性不管。
如今简知自己提起来这件事,5250自然顺水推舟了:【其实你也可以上山了,快要过年了,你可以打着上山去给净凡送过年礼物的理由一起去啊,毕竟你上次答应了人家嘛,这是个多好的理由。】
简知一想,立刻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她立刻就起身做点心去了。
简知做了三种点心,绿豆糕,梅花糕,还有奶心酥,她用油纸一个一个地包着,放在食盒里,满满当当的,颇为精致。
茯苓看她准备了这么点心,她惊叹道:“姑娘,你现在是越来越贤惠了,连这些东西你都会。”
简知笑了笑:“这两个月看书看得多了,自然学了些皮毛。我答应禅祚寺的小师父要给他做点心的,自然要言而有信,所以才做了这么多。”
“姑娘真厉害。”
简知拿了一块梅花糕递给她:“尝尝,好不好吃?”
茯苓咬了一口,入口即化,香甜无比,梅花的清香溢满口腔,她连连点头:“好吃。”
简知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接着用盘子分别装了三种点心,让茯苓给花朗辰和许氏送过去。
花朗辰一吃到简知做的点心,立刻就赞不绝口了,他连连夸赞自己女儿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当天晚上,花家一家吃饭的时候气氛难得温馨,许氏和花朗辰似乎暂时放下了隔阂,举杯共饮。
次日清晨,简知带着茯苓和赵谦一起上了山。
赵谦提着大食盒,茯苓也提了一个小食盒,而简知手里则捧着那盆绿梅。
三个人都拿着重物,平时一个时辰的路,竟然生生多走了半个时辰。
三人到达山门时,寺门已开,守门的沙弥一看见简知,顿时一脸兴奋地开口喊她:“花娘子,好久不见。”
简知笑着同沙弥打招呼:“是啊。的确好久不见。”
沙弥连忙起身:“我去给净凡师弟说。”说着就往寺内跑去了。
茯苓见状在一旁笑道:“姑娘,如今你在这寺中认识的人好多啊。”
“上次在此清修五日,自然都相熟了。”简知笑道。
净凡来得很快,简知看他朝着自己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花娘子”,便也朝他挥了挥手:“慢点,小心脚下。”
绣金山上比山下要冷些,院子里的积雪未化,虽然都已经扫开了,可是地面始终是湿润的,简知看净凡跑得那般快,不由得担心叮嘱他。
净凡跑到简知面前,小沙弥的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花娘子,你可算来了,这两个月小僧一直在等你,却不见你来,小僧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答应了你要来的,这不就来了么。”简知笑着开口道,她示意赵谦将她手中的大食盒递给净凡,茯苓递上以后,简知笑道,“小师父,这是答应了给你做的点心,你尝尝味道可好。另外,我多做了些,小师父可以和师兄弟们分着吃。”
净凡拿着食盒,颇为感动,眼睛都红了,他连连点头:“多谢花娘子,这实在是太有心了。”
简知看他高兴,也跟着笑:“小师父,不知净心法师在哪儿,我有事找他。”
净凡听见简知要找娄音度,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师兄前几日下山了一趟,回来就生病了,此间正在屋子里疗养着,娘子若要去看他,恐是不便,怕过了病气给娘子。”
“无妨,法师既然不便,那便算了。”简知也不强求,她看了手中的绿梅一眼,随后笑道,“只是上次我答应了法师,要赠他一盆花。常言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今日便把这花带来了。若是法师不便的话,就由小师父替我转交吧。”说着简知就将那盆矮小的绿梅递了过去。
净凡看了那绿梅一眼,发现这花是长得真的好,虽然枝干低矮,可是那枝头上却开满了绿色的梅花,简知一路小心翼翼地捧上来,花瓣都未曾掉几朵。若是凑近一些,仿佛还能闻到那幽幽的梅香。
无论是这点心,又或者是这梅花,都足见眼前之人是如何地重诺,此番心诚至此,又怎么能不让人感动。
净凡眼中闪过什么,便坚定道:“花娘子特意为师兄捧来这花,若是由我转赠,岂不是辜负了娘子的一番诚心。虽然师兄身体不佳,不便见客,可若是他知道花娘子此番如此用心,定然会很感动的。这花还是花娘子亲手交给师兄吧,我领娘子前去便是。”
“那就有劳小师父了。”简知轻笑,她接过茯苓手中的小食盒,示意茯苓和赵谦就在前院等她,她一人同净凡前去,接着她便跟着净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