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男人用袖子捂住了自己下半张脸,简知只能看见他的上半张脸,那双温润如玉的墨黑眼眸和简知对视的那一瞬间,简知的心里有种爬虫啃咬的感觉,又疼又痒。
她张了张口,情不自禁想说什么,可是却又说不出来。
孟长亭看见他们两个对视,眼里划过不悦,他猛的转身挡住了简知的视线,阻断了这莫名的对视,他的声音里压抑着不爽:“既然师兄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我扶师兄回屋休息吧。”
灰色身影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垂眸,再次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殷维走到银簪面前,他蹲下身,狠狠拔出了银簪,随后起身走到了那身影面前,朝他递上:“温如兄,你的银簪。”
墨黑的眼眸落在了那银色簪子上,簪头是一支形状格外优美的螣蛇,蛇首高昂,微微吐信,鳞片精致,栩栩如生。他伸手接过了那支簪子,随后温声道谢:“多谢。”
殷维看向孟长亭,开口道:“自如兄,你先扶温如兄如休息吧,其他的我来做。”
孟长亭看了一眼自己师兄,他眼里闪过忧虑,不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扶着人就走了。
简知看着那灰色的身影被搀扶着离开,她心里不由得失落。
殷维待二人走后,他关上了房门,紧接着,他伸手一唤,那把黑色的长剑立刻就回到了他的手里,殷维举起长剑,再次对准了简知。
简知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句娘,心想这是没完没了了啊。
殷维嘴里念咒,那把黑色的长剑立刻悬浮半空,对准了简知的喉咙,就在殷维一声令下“去”之时,房顶之上突然响起了一声鹰啸。
紧接着,泫然而起的大风吹得整个房屋咯吱咯吱作响,那窗户门板似乎都被吹得要散架了一般,与此同时,天空之中再次划过一声鹰鸣。
殷维听见那声鹰啸,他眯了眯眼,冷笑:“没想到,竟然还敢有妖来?”话音落下,殷维猛的收回长剑,转身打开了门,他踏出房屋,抬头就看见一只巨大的黑鹰在天空之中盘旋,巨大的鹰翅遮天蔽日,整个房屋都被笼罩在它的阴影里。
没有多想,殷维立刻祭出黑色长剑,嘴里念咒而出:“寒玖,结阵!”
话音刚落,那把黑色长剑,也就是寒玖便一分为千,如同剑雨一般,朝着那天空之中盘旋的巨鹰而去。
那鹰也看见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剑雨,他的仰天长啸一声,双翅立刻震动,强烈的飓风立刻卷天盖地而来,地上房屋的屋顶瓦楞在这飓风之中立刻被扯碎翻飞,混入风阵,同那些盖天而来的剑雨一起裹挟在了巨龙一般的风阵中。
殷维看着自己的寒玖被卷进了风阵之中,他眼里满是阴沉,他再次念咒,一道黑色光芒闪过,寒玖回到了他的手里。而那巨鹰看他收手,双翅一震,风阵立刻消失,铺天盖地的石头瓦楞什么的朝着殷维砸了过来,殷维立刻双手撑起巨大的护身阵,将自己罩住。
与此同时,简知这边,她手上的捆妖绳已经被一只妖鼠给咬断,而那困住她的阵法,在刚刚那巨鹰和殷维打斗之时,就已经被妖鼠抹上了妖血,给生生破坏了。至于那灼心咒,此刻还埋藏在简知的心脏里,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时时刻刻折磨简知,可是简知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灼烫之感,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咒她是暂时去不掉了。
束缚一挣脱,简知就松了一大口气,她趴在地上,喉头之间满是血腥味,黑白掺半的头发散落,她嘴唇上沾染的鲜血潋滟,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看起来虚弱极了。
简知有些艰难地想爬起身来,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她被吊了三天,又被折磨了三天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妖力耗尽的原因,她竟然使不出半分力气支撑自己站起来,只能颇为艰难地用双手撑着自己坐着。而这时简知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满是血痕,那些血痕看起来红黑带紫,每条血痕都有人的小拇指宽,看起来凄惨极了。可以想见,这应该是被捆妖绳给勒出来的。
她现在这幅样子,别说是妖了,就算是来个力气大点的人都能够整死她。
简知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屋外,就看见殷维和天空之中的那只巨鹰还在缠斗,狂风不断,鹰啸一声高过一声,也不知道谁占了上风。
简知觉得这时候正是逃跑的好时候,她刚想化为原形逃跑,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简知一回头,就看见刚刚的妖鼠已经化身成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裙的女子,这女子的妆容颇为怪异,脸上画着灰黑色的奇怪的纹路,嘴唇乌黑泛紫,嘴角还有老鼠须,她的耳朵是老鼠的鼠耳,手指甲也颇为尖利。
简知和这鼠妖对视时,鼠妖的眼神并不友善,甚至还带着一丝厌恶,她冷冷开口:“夙却儿,想不想活命?想活命就跟我走。”
眼下这个情况,留在这里也是死,至于逃出去是不是死,谁又能知道,不过怎么算,都要比落在捉妖师和道士的手里好,于是简知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鼠妖并不意外她会答应,她上前伸手抓住简知的胳膊,强硬地把她搀扶起来,紧接着两个妖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屋外,天空之中的鹰突然腾空而起,一再高飞,殷维刚刚要再次用寒玖布阵和那鹰对峙,就看见那鹰似乎要逃走了,殷维略一沉思,顿时反应了过来,暗道不好,他猛的转身奔回屋里,却只看见地上被咬断的捆妖绳,哪里还有那雀妖的身影。
殷维顿时眼里闪过恼怒:“该死,中计了。”
…………………………
鼠妖带着简知不知道逃了多远,简知这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的,她跟着鼠妖,完全无心无力在意自己去哪儿,她只知道如果她再留在那里,她只会死。
当简知被这鼠妖给松开推到地上时,简知才在剧烈的震荡和碰撞中醒过了神,不过她并没有力气同那鼠妖争执,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和鼠妖计较她粗暴的行为,被鼠妖推到地上之后,简知干脆就趴在了地上,她破败的衣裙就如同撒开的鱼尾一般,那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生气。
鼠妖看见她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她不由得嗤笑一声,她在简知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抬起简知的下巴,她那尖锐的指甲抵着简知的眼尾,鼠妖眼眸里露出满满的嘲讽:“夙却儿,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今天也像丧家之犬一样被那群道士吊起来喊打喊杀啊?要不是我和主子快一步,只怕你现在都已经成了幽冥的鬼魂了吧。”
简知的眼尾被她尖锐的指甲刺得生疼,她觉得这鼠妖可能想直接戳瞎自己的眼睛,于是简知用力挣脱了鼠妖的手,她低下头,一言不发。
鼠妖看她挣脱,并不在意,她嗤笑:“怎么?不感谢我?要不是我,你以为你现在还活着吗?”
这语气里的轻蔑,实在是难以掩饰,简知觉得这鼠妖未必是真心想救自己的,只怕她之所以救自己,是因为她嘴巴里的那个“主人”吧。
就在简知沉思着“主人”是不是天上那只鹰时,天空之中再次传来了一声鹰啸,紧接着,一个偌大的身影遮天蔽日一般落了下来,在即将倾轧在简知和鼠妖身上时,它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
简知转头朝男人看过去,就看见这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大雕长袍,外披黑色披风,他的头发紧紧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面容长得颇为俊朗,五官每个都很突出,这样的一张脸犹如西方雕塑一样,刀劈斧凿。
此时此刻,男人的鹰眸看着简知,明黄色的瞳孔里,眼神颇具寒冷肃杀之气,简知被他那样的眼神看着,只觉得后背有些发毛,她想这夙却儿不会连这个男人也得罪了吧。
就在简知心里悬着迟迟不能落下之时,男人却突然嗤笑一声,然后开了口:“夙却儿,你这废物,关键时刻,还要本座前去救你,委实无用。”
听这语气,应该没有得罪,只是单纯看不起,简知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又松了口气。
男人朝她走了过去,满身肃杀。
鼠妖一看见男人过来,立刻单膝跪下行礼:“拜见主人。”
男人嗯了一声,摆手让她起来,他的语气依旧泛冷:“夙却儿,你可知为何我让狄素去救你?”
狄素?应该就是鼠妖了,简知心里沉吟着,她并不作答。
男人看她不说话,他冷哼了一声,猛的挥手,简知立刻就被一道黑色的妖力给勒住了脖颈,生生吊起来悬在了男人眼前,简知的手无力地捂住脖颈,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让人窒息的束缚,她的眼眸逐渐泛红,瞳孔逐渐涣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