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戬]灵台青梅 第5章 第 5 章

铁索，铁杠，辘轳咕噜咕噜转动，随着水面翻滚，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被提上来。浸泡在水中使他们的身上的血水几乎被洗净，但伤口泛白外翻，仍不断往外渗血，转瞬又染红了全身。被斩断的左臂重新长出新骨，然而皮肉还未完全，看起来格外狰狞。

杨戬终于再也掩不住愤怒，城主报以不以为然的轻笑：“不要这么愤怒地看着我，他们的处境取决于你，而不是我。”

老四老五原本奄奄一息，听了这话，竭力睁眼，看见水牢前面站着的人，登时回光返照似的激动挣扎，铁索发出哗然巨响。老四直接哭了，啜泣不止：“对不起二爷……我们连累你了……”

老五冲着城主破口大骂：“有本事杀了我们！别拿我们胁迫二爷——二爷你别管我们……”

还没说完，旁边妖兵一鞭子抽在他身上，剌开一道鲜亮血痕。老五吊在半空躲避，但避无可避，鞭挞声不绝于耳。

杨戬看在眼里，胸膛起伏，旋即平静下来，拳头在袖中攥紧，转向城主，“放他们下来。”

城主道：“可以。不过真君知道该怎么做吧？”

杨戬看死物一样的眼神看他，蓦地转身，头也不回拂袖离开。

“如你所愿。”

城主满意地笑，回身冲池边妖兵摆手，妖兵们立即转动辘轳，把老四老五放下来。回头，站在原地望着杨戬快步走远的背影，自言自语感叹：“这天上的神仙，脾气就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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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静静坐在案几前，从上往下看向庭苑。手腕脚腕皆佩戴着镣铐，动作间叮当作响，而他恍若无觉。

城主在城寨中为他安排了华贵富丽的房间，起居用度皆是上品。从前山精鬼怪还只能远避在尘世之外，寻一二山洞水府以栖身，如今侵占尘凡领地，反客为主，五百年过去，与人间做派几无二致。

庭中草木繁盛，一派鸟语花香。

城主拒绝了他与老五老四同行的要求，二人被另外安置，虽然不再受刑，但实则软禁看押。这是留着拿捏杨戬的两个筹码，必须分毫不让地攥在手里。危险的凶器令人垂涎，也让人警惕。

杨戬指着窗下庭苑，忽然道：“这庭中花草长势甚好，如今没有日照，是怎么培植的？你们的花匠是谁，介绍来认识认识？”

门口两个妖兵仿佛充耳未闻，身体挺得和他们手里的长矛一样冷漠无情。城主并未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即便知情者也只知道那日城主迎回来一位天神，随后便被神秘地掩藏起来。

“两天了，无所事事，是杀是剐都一句话，留着养蛊呢。”他站起来，在房间里开始踱步，镣铐随之叮叮当当不住作响。

房门打开，华服锦袍的城主笑盈盈走进来，杨戬扫了他一眼，敛回目光，仍回到窗边。城主笑道：“我这不是看真君伤势未愈，怕真君怨我招待不周，不敢劳烦，就怕往后烦扰真君的时候还多。”

杨戬道：“我要出去走走。”

城主笑道：“当然可以。我正是来邀请真君与我一同去看看咱们羊城的风景。”

杨戬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肚子里打什么算盘，率先出门。

羊城面积不广，无需驾云，城主与杨戬共乘一辇，悠闲地招摇过市。杨戬自己说要出来走走，也确实倚在窗前支着下巴，随移动的车马浮光掠影，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不在焉，对车外的风景视若无睹。

城主找十句话和他说，他能应两句。但大度的城主似乎不以为忤，对面是威加海内的战神，连玉帝也要让他三分，任性一点也不为过。

可那又如何？是天神，也是阶下囚，你的高傲是我赐予的，如果没有我的恩赐，你能傲慢到什么时候？

这么想着，城主愈发轻松，撩开帘子一角，对外面道：“去南城角。”

车夫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凶悍的马怪直立起来长声嘶鸣，速度陡然加快。

还没到南城角下，高耸的建筑工事已经巍然可见，足以阻绝其他妖族侵犯的防御长城在原来的基础上被大大拔高加固，木板和竹竿搭建的脚架上人头闪动，从远处看去像爬满的蚂蚁。

有些地方竣工完成，监工的妖兵站在后面把修筑的工人一个个踹下脚架，那大多是原来住在鼓螺滩的凡人。竣工的城墙就宛如活物一般张开血盆大口接受这些到口的食物。

“灵肉和怨念是最坚固的东西，只有献祭了这些血食才能构筑完美的防御，血肉长城嘛。”城主向杨戬解释道。

杨戬愤怒地看向他，城主很满意欣赏他的淡漠荡然无存。

城主笑问：“真君可知花果山？”

杨戬没有理会他这个明知故问。

“羊城已濒临花果山。”城主自顾自道，“原先花果山的范围还不及现在一半，大圣一倒，七十二洞妖王作鸟兽散所剩无几，那些只知道枯守着大圣遗迹的猴子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他顿了顿，口吻略沉，“可最近它不安生了，成千上万的妖怪向山上聚集，势力所及范围更越来越大。我们都怀疑那里是有人作怪。我羊城是狮驼国开疆拓土的前锋，只要率先拿下花果山，我们就是头功，非同寻常的头功！”他停下，又补充道：“那可是大圣遗址——”

意识到自己急功近利，杨戬冷淡的神情把他的热情浇熄，城主冷静下来，恢复笑意：“当年真君连大圣都能拿下，拿下一个没有大圣的花果山，想来轻而易举。”

杨戬蓦地转向他，城主继续道：“当然，我知道现在真君还做不到，不急于一时，待真君养精蓄锐伤势痊愈，花果山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杨戬凝视他的眼睛，“你就不怕我恢复之后第一个取你人头？”

“你我合作，大利可图，我不认为真君会这样无智。”

他看着杨戬将他上下打量，随即照面以来第一次看见杨戬笑了，像是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敛了笑意仍将视线望向窗外，他漠然道：“若我能归降于你，也能归降其他人，花果山也好，狮驼岭也好，甚至是天廷和灵山，你只有区区一座孤城，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就差把“凭你也配”四个字写在脸上。

城主脸色骤沉，杨戬却不理会他。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数久。他们的谈话自然落在车夫耳中，心惊这位真君怎么敢如此大胆挑衅城主，一边屏住呼吸不敢多事，只管一闷头驾车。

压抑怒气是一门功夫，尽管恨不得把眼前人吞吃入腹，但黄荆还是勉强维持了所剩不多的涵养，坐在原地，面露冷笑，“我看真君好像很喜欢看这种以身献祭的戏码。”撩开帘子，问车夫，“今天是不是左沟棚交人的日子？”

车夫暗中抹一把汗，老实答道：“是，城主，三队已经派人出发了。”

“到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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哮天犬捧着求爹告奶好不容易买来的馒头，一回头差点被撞落一地。一群二十来个豹子精骑着黑狼坐骑从街上呼啸而过。哮天犬冲着狼屁股骂了两句，准备捧好馒头继续回程，猛地一顿，看向去路。

那不是老爹他们棚户区的方向吗？

他狂奔回去，想通知阿鸢，到了这两天栖身的破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叫了几声没有回应，急得团团转。纠结了一会儿，把馒头塞进口袋，自己朝棚户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