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盗墓笔记/一人】苦昼短 第40章 暴风骤雨

“他们的爱恨如青草生长，钻过祂的指缝，淹没祂的身体，直到再次化为尘土，散落星空。”

“根据气象台消息，最近可能会出现地磁活动，今天可能会发生中等以上地磁暴甚至大地磁暴……”

王胖子正慢吞吞、大声地念着手机上显示的新鲜事，他眼睛四处扫视，发现房门还是关着的，只能清清嗓子准备继续念。

“地磁暴是一种典型的空间天气现象，当太阳爆发时，会发生日冕物质抛射，一次抛射能将数以亿吨的太阳 | 物质以数百到数千米每秒的高速抛离太阳表面，这些物质还携带着太阳强大的磁场能，一旦命中地球，就会引发地磁方向与大小的变化……”

“啧啧，这是和小温有关吧，就……”

黑瞎子话说一半忽然闭上嘴，他被同伴们杀人似得目光一瞪，忽然意识到现在家里紧张的氛围，哀嚎着打了自己的嘴一下。

但他又没忍住，补了一句：“现在咱们也相当于直面风暴之眼了吧？”然后他就被眷族们集体叉了出去。

黑瞎子这话确实没毛病，自从拍卖会那天大家醒来后，吴邪和温羲月之间便爆发了从未有过的冲突。

吴邪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和挚友们已经来到了公司为温羲月置办的房子里，从新月饭店离开了。

少女此刻正完好无损地坐在沙发上，见他们醒来后便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但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冲到面前的吴邪打断了。

其他眷族们紧随其后，一群人围在温羲月身边检查她胸口，却发现连衣服都没有损坏，好得不能再好了，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唯独吴邪抿唇抓住少女的肩膀，莫名笃定地开口询问少女：“月月，你之前是不是受伤了？”

“啊，那个应该不算伤口吧~只是一个假象啦！”

“那……你是有什么事骗了我吗？”

“没有哦，天真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吗？那为什么你会受伤？就算你的受伤是假象，那这个计划也应该告诉我一下吧？说好的一切都不会有事，结果却什么都瞒着我，这不是欺骗吗？”

“天真，你当时也没有问呀，所以我就没有说，而且我很久之前就说过了，里世界的事情天真不要参与太多比较好。”

温羲月感受到眷族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听到眷族体内灵魂传来清脆的皲裂声，有些担心地抬手扶住他的手臂，冰冷的指尖摩挲了两下他的手肘暂停了他崩溃的进程。

但少女用平静的语气说出的话语却令眷族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原本愈合的裂痕再次崩坏。

她倒是能够修复好，但眷族的灵魂就不是原本纯粹的模样了，只希望他能够自愈，不要再折腾他这副脆弱的人类躯壳。

“所以……其实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是吗？”

“我不明白天真你在说什么，你是我很珍贵的眷族呀~”

吴邪垂下眼眸，收回手一言不发地转身随便撞进了一个房间。小哥和胖子跟在他后面想安慰他两句，但直接被愤怒的吴邪轰了出去，房门“啪”地甩上，差点撞到他们的脸。

可以看出吴邪是真的很生气了，就连大张哥都不敢这个时候再敲门，老老实实坐在门口。王胖子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陪着坐在门口，还跟黑瞎子和解雨臣使眼色。

解雨臣和黑瞎子带着温羲月出门散步，九头蛇柏盘踞在吊灯上幸灾乐祸毫无动容地欣赏眷族们的狼狈。她从来都不认同人类是值得信赖的种族，他们永远会轻易陷入猜忌和绝望中，曾经对神明的誓言在不合自己心意时可以随意抛弃。

明明是自己承诺要踏入神明的领域，却会因为舍不得身后的人世徘徊，想要全部拥入怀中，可怎么也不想想世上哪里会有幸福不需要付出代价呢？

眷族天真的绰号倒是很衬他，用贪婪的嘴脸对她的主人大呼小叫，她用尽了生命全部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杀掉眷族的冲动，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她的仁慈了，他们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开口烦自己。

大概是眷族们的直觉起了作用，铁三角没有一个想找九头蛇柏说话，在他们的潜意识里都清楚，如果找九头蛇柏的话，这件事恐怕会彻底变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解雨臣和黑瞎子陪着少女在家附近的公园里逛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三人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太阳都被晒够，酝酿许久最后解雨臣才试探性地开口询问温羲月：“小羲，你别怪吴邪，他就是太担心你了。”

温羲月此时正靠在黑瞎子身上玩手机，听到祭司的话直起身歪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堆在肩上的长发滑落，发尾扫过黑瞎子的手臂，有些痒，但他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没敢打破这个有些紧张的氛围。

“花花，我为什么要生天真的气呀？他什么都没做错呢。”

“还不是我们怕他没个轻重抓疼你，而且他还对你大呼小叫，所以……”

“花花想太多了，你们这么脆弱，怎么可能伤到我呀~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天真会突然变得这么反常，但我不会对他生气的。”

擅长交际的解家家主有一瞬间的语塞，他在此刻有些理解发小的无力感。

“吴邪他反常是因为……太担心你了，他其实是在气自己被你排除在外，他是想与你……一起面对的。”

说到最后，解雨臣也意识到她与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垂眸自嘲地笑笑。

“我不理解。”

少女的表情未变，只是眼底平静得就像深冬结冰的湖水，毫无波动的可能。只有一团团黑暗在冰面下游动，即使凑近看，得到的也只是自己的倒影。

“为什么呢？”

“天真也好，花花也好，你们已经见证过对人类而言非常恐怖的存在，也能够有机会避开这些本不该存在的危险。”

“你们的生命和身体无法承载过重的负担，又脆弱又美丽，你们本应该是放在我的收藏品中呵护起来的存在，放任你们接触这些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少女伸手托起祭司低落的头颅，拂去他眼角的泪痕。她脸上的茫然不解实质化，她的动作非常轻柔，但语气却是冷酷残忍地戳穿了他们自欺欺人的泡沫。

“人类总是会认为自己是可以承受痛苦和苦难的，等见过真正的黑暗后，却又陷入疯狂和憎恨的怪圈。你们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可我有过很多眷族，花花，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死掉的呢？”

“按照人类的惯性你们会认为是我做的不对，是我不够信任你们，我对你们只存在欺骗。可我大可以直接折断你们的脊骨，把你们关在我的笼子里，清空你们的自我意识、抽干你们的灵魂、保鲜你们的命运，难道你们能够反抗吗？”

“只不过是因为我这样做过，得到的结论是人类的精神无法承受这种结局。”

“已经有人替你们试错了，所以我现在不会轻易插手你们选的路，愿意尊重你们一切选择，可以承载你们对未来和爱无限的期望，但不包括你们要选择自我毁灭的路。”

“换句话说，除非我厌倦你们，否则你们的生死只能由我决定。”

少女的声音依旧甜美平静，却将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

“现在，这是你们要的真相，觉得满意了吗~”

她的语气很温柔，并未带有质问的意思，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一个被美好和奇幻掩埋掉的悲剧。

“好啦，现在你们要选择与我为敌还是继续保持现状呢，我有点点小期待啦~”

“……其他人的选择是什么呢？”

“嗯……大多数是憎恨，极少选择攻击我，像是小奶猫的挣扎，超级可爱。虽然因为反噬死掉了很可惜，但我减轻了他们的痛苦，让他们走得很安详。”

少女的声音很轻，听到她的答复两人忽然沉默下来。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压力，有一种想当场离开，逃避这个真相的冲动。似乎只要逃跑，就能够永远沉浸在虚幻的美好中，迎接自己渴求的未来。

他们的胸腔传来隐隐的阵痛，有些晕眩。

他们是有些后悔询问少女的想法的，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真相，却陷入到深深的悲哀中，一时不得解脱。

“小温啊……这话可不兴跟大徒弟说啊，我怕他会做出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会说话就别说，那叫不可挽回。不过……吴邪确实是一个固执的人，按照小羲刚刚的评价，我们的建议是尽量不要说，如果真的要说，那或许你可以委婉一点……”

“可是刚刚花花和小黑还说天真很在乎真相和被骗的事情呀，这样不矛盾吗？”

回旋镖虽迟但到。

“虽然承认吴邪在小羲这里是最特别的让我有些难过，但他对小羲付出的是人类的爱，全心全意的爱。所以他会怀疑，会愤怒，会不甘，但唯独不会选择恨你。”

“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爱你，如果摆在他面前只有毁灭世界才能保护你，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世界一同死亡，只要你能安全。”

温羲月缓慢地眨眨眼，“但是这种情况不存在合理性，就算地球爆炸了我都不会出事的呀！”

解雨臣无力地捂脸摆摆手，心累却不自觉笑起来，这样的少女神明怎么可能恨得起来。他笑着笑着心情却陡然沉重，少女那轻描淡写的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实在让人不得不在意。

或许她已经习惯了背叛与分别，孤独地行走在漫长的岁月中。又是谁教会了她与人类相处的方法，又是谁让她明白人类的脆弱和绝望，他却不敢问了。

“花花，你也在难过，为什么？”

玫瑰祭司这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手轻轻抱住少女，短暂地栖息在她的怀中，获得灵魂的安稳。她的手轻轻拂过祭司的脊背，无声又慈悲地给予他想要的一切。

公园里遛弯的大爷大妈们每次都能从他们身边经过，“现在的小年轻表白也太炸裂了，都涉及到地球爆炸了，真会玩儿。”“害，没看小姑娘选穿粉衬衫那个小伙儿了吗，你瞅那个带墨镜的，就知道呲个大牙乐，可不是找不着对象的命嘛。”

说话声越飘越远，黑瞎子对自己膝盖中了一箭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戳戳少女的胳膊，“小温同学，你是不是应该雨露均沾一下，老齐我这个孤寡老人也需要安慰！”

少女对眷族们的小要求从来都不会拒绝，她毫不吝啬给予眷族们温暖，即使他们都明白这份偏爱是祂编制出来的美梦。

祂的内心空洞且平静，但此时触手可及的梦让他们暂时忘却真相，就这样吧，毕竟想破了头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能过去，晚上两人和温羲月回家就发现吴邪病了，一向健康的人忽然倒下，还病得这样重，可吓坏了大家。霍秀秀甚至临时调派了华北大区的医疗队过来，趁机给大家都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医疗队给吴邪做了一溜十三招的检查，怎么都没查出毛病。本来温羲月是想解决的，但她发现眷族生病是因为千面之前在他体内留下的那颗种子，正因为排异反应和她留在眷族体内的标记相互吞噬，她反而不好插手了。

这导致少女的心情开始急转直下，虽然还是笑眯眯的，但骨子里发出的冷意和霍秀秀的技能完全是两种东西，压根没有可比性。

温羲月实体化的低气压对于高热降不下来的吴邪来说却是效果最好的“良药”，他的神智昏昏沉沉，却下意识地偏头远离少女，怕将病传染给她。

但在她冰冷的手触碰到自己眼睛时，还是会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在少女看来他是一个很会撒娇、又惹人怜爱的眷族。她的指尖拂过他的额头、脸颊、脖颈后还会发出模糊的呜咽声，与他清醒时形成鲜明对比。

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少女危险的念头在被眷族抱住时缓缓消散，她轻拍眷族的脊背，十分耐心地安抚他敏感又脆弱的情绪，像是用擦银布擦拭珍贵的展品一样细致认真。

等吴邪身体从濒危恢复到虚弱，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他们从北京回到杭州，温羲月和吴邪原本即将缓和的关系又因为少女的“坦诚”降至冰点。

解雨臣和黑瞎子表示他们能劝得住温羲月太阳就从西边升起来了，这不是他们的锅。他们也怕刺激到大病初愈的吴邪的情绪，更不敢劝了。

王胖子和王盟钻研食谱让脆皮小吴吃得好些，冤种师傅黑瞎子和守护灵小哥轮流守夜，就怕吴邪半夜发病或者折腾出其他幺蛾子，解雨臣和霍秀秀连北京那边的烂摊子都扔了，就留在杭州帮忙。

于是……事情就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黑瞎子被叉到门口，与院子里晒太阳的九头蛇柏面面相觑。他们一个是暗杀吴邪未果被温羲月胖揍了一顿不允许接近房间，一个是因为说错话被赶出来，一人一蛇柏凑一起不知商量出什么倒霉主意，直接撺掇看完剧回来的温羲月“离家出走”。

“反正现在大徒弟又不愿意和小温说话，小温在家待着也无聊，那就跟我出去玩嘛。我在杭州也有铺子，去我家住两天有什么不行？而且你们也不能只顾着大徒弟不管小温吧！”

黑瞎子故意很大声地向紧闭的房门说话，与原本持反对意见的挚友们挤眉弄眼，让众人对黑瞎子的激将法半信半疑，或许……对于现在这种局面，短暂分开也许是个好办法。

最主要的是，温羲月同意了，谁也没办法拦住他们。

搞事头子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小怪物就来了一次规模浩大的离家出走。黑瞎子的铺子离西湖也不远，和吴山居直线距离五公里，小哥、胖子和王盟帮忙给温羲月收拾行李，解雨臣分别给了黑瞎子和温羲月一人一张卡，温羲月原本不想要，但祭司说这是贡品，她想了想便留下了。

吴邪一周三天被挚友们扶出去遛弯，每次都能看到在桥旁边坐着拉二胡或者小提琴的黑瞎子和躺椅上睡午觉的少女，在两人面前还摆着个碗，碗里贴着印好的二维码，他们的收入正经还不少呢。

围观了这一幕的眷族们都给气笑了，尤其是吴邪，他见少女直接被太阳晒着连个遮挡都没有，可把他心疼坏了，不顾自己的身体便打着伞站在躺椅旁边给她挡光。他看向少女的目光带着脸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缱绻，似乎只要他伸手触碰，神明就会长久地停留下来。

等熬过最热的两个小时，温羲月也快醒的时候，吴邪再收起伞沉默着转身离开，忍耐着没有伸出手。

黑瞎子停下了拉琴的动作，最终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大徒弟。

“吴邪，你别忘了小温的身份，确定还要浪费时间吗？”

吴邪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不是小哥或者黑瞎子，没有长生不老的能力，人类短暂的生命本就无法永远留在少女神明的心中。

他也清楚自己的任性让挚友们都跟着受累，但……理性是一回事，感性又是一回事，或许就这样保持距离，他就不会感到痛苦和孤独，他的身边有挚友们，大概就会知足……吗？

吴邪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他侧身回了师傅一个浅淡的微笑，让黑瞎子恍惚间有种见到温羲月的错觉。

“我知道，我都明白，谢谢师傅。”

饶是黑瞎子都被吴邪气个半死，王胖子和小哥死死拉住嘴里喊着要教训教训逆徒、被温羲月和吴邪差点逼疯的黑瞎子，解雨臣和霍秀秀一边一个扶住越发瘦弱的发小，两人心里都是无语和无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现在的情况可能不会改变时，温羲月忽然有一天说要出差就离开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铁三角抓着霍秀秀和王盟询问，两人也是一头雾水，没收到过公司的通知。

“完了吧，小温肯定是找乐子去了！”

黑瞎子气哼哼地坐在吴山居里逼逼赖赖，王胖子的火也被他勾了起来，“四眼，你少说两句，就不能是小温干正事去了吗？”

“噢，胖爷说什么是什么。”

“好了，你们两个的火上浇油到此为止吧。”

解雨臣指了指正在安静晒太阳的吴邪，两个急脾气的人瞬间闭麦。其实大家都很怕温羲月不辞而别，她已经彻底融入了他们的生活，如果她想离开，恐怕没有人能够找到她的踪迹，没有办法也没资格强求。

“月月会回来的，别担心。”

吴邪忽然开口参与到了他们的谈话中，他的双眼微微睁开，脸上透出淡淡的光，仿佛他的皮肤已被侵占，体内就像火山岩一样布满洞孔。

月月去哪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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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暴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