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把那堆玩偶放进车后,萩原研二果然朝着碰碰车的方向走去。
他察觉到雨留未鹰停留在原地的时间过长,回过头问道:“怎么了吗,小未鹰?”
雨留未鹰看着眼前的那几辆撞来撞去的小车,脸色更白了,却又不想因此坏了他的兴致:“没事。”
“你的表情很奇怪哦。”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道,“平时也是,很在意交通规则,莫非……”
他神色自然地叉开了话题:“莫非你其实有过当交警的想法?”
根据平时的表现和现在雨留未鹰的反应,可以推断出,她大概对‘车祸’有着不同寻常的心理阴影。
于是,萩原研二径直走向旁边的小吃摊,买了两个甜筒冰淇淋球。
他将甜筒递给了还处于愣神状态中的人,笑道:“我们一起去那边的海洋馆里看海豚表演吧?”
“好。”
原来,这样并不会扫了别人的兴致。
雨留未鹰很久以前曾经和同班同学一起参加活动,在某个游乐园里参观游玩,那时候,她明确地表示自己讨厌玩碰碰车,却被当时的同学们狠狠嘲讽了一番。
[不会吧,竟然有人不喜欢玩碰碰车?]
[噗,该不会是连碰碰车都不敢玩吧!]
[切,真扫兴,杏子我们来玩吧,就别带这个胆小鬼一起了嘛~]
童年里的那些不美好的回忆,致使雨留未鹰一直怯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以至于到后来,她再也没参与过学校组织的任何活动,包括夏令营。
回忆结束,萩原研二已经买来了海洋馆的门票,朝她招招手:“小未鹰,这边这边——”
他站在夕阳下,白皙的皮肤被渡了层粉色的光泽,本就俊美的五官,因着脸上明媚的笑容,整个人像是初日暖阳一样耀眼夺目。
雨留未鹰望向他时,眸中也不染上了几分笑意,跟上了他的脚步。
萩原研二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先领着她去‘海洋世界’玩了一圈,那里有各种品种的鱼类,甚至还有被单独关起来的鲨鱼群。
雨留未鹰:“萩原,你怎么突然想带我来这里了?”
“嗯……其实并不是临时起意呢,我很早之前就在计划了,没提起只是因为你最近一直在忙嘛!”萩原研二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小未鹰是个工作狂呢。”
“噗。”
雨留未鹰被他逗笑了,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却忽然噤了声。
——那是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海豚表演开始,他们一起坐在观众席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一群海豚在水里表演各种节目。
其实,雨留未鹰对海豚这种生物并不感冒,但她是个喜欢新奇事物的人,且接受程度很高。
只要是萩原研二喜欢的,她都喜欢。
周围人声嘈杂,几乎快掩盖住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雨留未鹰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看到界面中展示的【松田阵平】这几个大字,立马接通了电话。
“喂?”
也许是因为信号不好,再加上人多,雨留未鹰听不太清他在说些什么:“你们现在还在新都……现在……犯人……炸弹……好吵!”
她成功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字词,向萩原研二示意自己要去厕所,让他安心在这里看表演。
雨留未鹰站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再次开口:“Ok,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了。”
“刚刚,警视厅收到了一封像是‘挑战书’的传真,稍后我会把内容发给你,”松田阵平那边的声音瞬间清晰了许多,“你们现在还在新都游乐园对吧?”
雨留未鹰:“是的。”
松田阵平:“听好了,放置炸弹的地点是‘第72号摩天轮舱’,这是目前解读出的信息,先联系工作人员疏散附近的人群……”
雨留未鹰:“嗯。”
她乖巧地答应着,但手机恰好在这时因为没电自动关机,通话被挂断。
算了,现在还是疏散人员要紧。
海洋馆和摩天轮离得并不远,两条道路中间的交汇处就是管理室。雨留未鹰简单地说明了情况,管理员虽不信,但在排查核实之后,立即进行了疏散人员的工作。
雨留未鹰当然不可能继续留在那里浪费时间,萩原研二的车钥匙还在她的口袋里,他作为一名爆处警察,车里必然会放着拆弹工具。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拿上工具箱,一脚踏进了摩天轮的舱门。
——————
炸弹的拆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萩原研二似乎已经料定雨留未鹰会出现在那里,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雨留未鹰很清楚,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所以,她理直气壮地接听了电话。
哈,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萩原研二急切地问:“小未鹰,情况怎么样了?你没穿防爆服,等转完一圈之后赶紧下来!”
她将手机放在座位上,面不改色地继续进行着手上的动作:“还差一点,炸弹没启动,但水银汞柱有点费时间。”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还不赶紧把那玩意解决完滚下来?我他——”松田阵平意识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把话又咽了回去,“我让你去疏散人群,你把自己疏散到摩天轮上了?”
萩原研二的声音隐约传来:“小阵平……”
松田阵平暴怒:“我给你打电话不就是因为怕hagi自己去?你可倒好,连防爆服都不穿就跑上去!”
雨留未鹰弱弱地说:“刚才手机关机,没听到。”
没听到他的话,意味着她来拆弹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松田阵平听出了她的意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堵得慌,心中的闷气无从发泄。
这人总是这样,从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以前经常被劫持,现在自从他们知道了她的身份,便更加肆无忌惮。
他并不是觉得雨留未鹰的能力不行,相反的,他知道她是一名优秀的公安。就是因为彼此了解、太过在乎,才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印象中,这个年纪的女生似乎总是被偏爱着的,她们会和朋友们讨论喜欢的爱豆和新出的Jump,一起去探店游玩,而不是像雨留未鹰这样,连游乐园都没去过。
——她不该是这样的。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摩天轮在安静地运转,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所以,当爆破声响起时,就显得异常清晰。
它像是早已被设定好时间,偏偏在摩天轮转到一半的时候,戏剧性地停在了半空中。原本还没被启动的炸弹彻底失去控制,计数器上面的时间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变换。
“雨留未鹰!”松田阵平抬起头,看向被定格在高空之中的座舱,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她还在那里,她还在那里……
如果摩天轮里还有残余的炸弹,就彻底完了!
萩原研二一把夺过手机:“你没事吧?”
雨留未鹰勉强站稳,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仔细观察着座位底下的炸弹。
“没,虽然刚才的爆炸让炸弹启动了,但,我的工作已经快结束……”她停顿了一瞬,弯腰看向炸弹上的显示屏,缓缓念道,“愚蠢的警察啊,我会在爆炸前三秒钟,公布一个更大的炸弹藏匿地点,你想知道吗?”
“这是刚才在显示屏上出现的文字。”
借着灯光,雨留未鹰看清了计时器上的时间,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还来得及,用那种方法的话,大概可行。
“不可以!”萩原研二已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犯人说的话不可信,先把炸弹拆掉,我们在附近排查!”
雨留未鹰很冷静地说:“萩原,我无法用普通人的性命做赌注,而且,如果今晚是你出现在这里,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他们是那样的了解彼此,当然知道对方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换言之,如果现在留在这里的是萩原研二,他也绝对会这么做。
雨留未鹰继续说着:“我来这里之前曾检查过控制室,那时还没出现过异常,炸弹应该是刚放进去的。”
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是警察,她也在无形之中被他们影响着,总是想以群众的安危为重。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必须要找到下一处安放炸弹的地点!
应该能利用登出游戏的机制,时间还有……十秒钟。
在短短的十秒钟内,其实能做很多事。
萩原研二一边在附近寻找犯人的踪迹,一边劝说着她:“小阵平已经去找了,你先把炸弹拆掉,我们肯定能逼问出炸弹的藏匿地点!”
雨留未鹰轻叹一声:“来不及的,萩原。”
“你只差最后一步了,不是吗?”这句话,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是在摩天轮里!
雨留未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地点在米花中央病医院,萩原,动作要快。”
“先别管,快点……你快点拆掉炸弹啊!”
萩原研二的双腿像是被灌满了铅,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抬头望向天空。
几道烟花从地面升起,在夜空中有序地绽放着,像是一朵美丽的玫瑰花——这是他今晚特意准备的‘惊喜’。
一个小时前,萩原研二还在为这个惊喜做准备,他觉得如果在烟花绽放的时候告白,一定很浪漫。
但现在,那个摩天轮座舱被孤零零地吊在角落里,似乎连星星也不愿意靠近,毫无浪漫可言。
直到座舱里面亮起了橙黄色的光芒,它也变成一道绚烂的烟火,彻底和星星融为了一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停滞,就连呼吸声也逐渐变得缓慢,心中所有的痛苦在此时被无限制地放大。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脏会如此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