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久违地从她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安室有些恍惚。
这一幕似乎和很久远地某一刻重合,他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女孩这样回过头,永远那样风轻云淡地说“零”。
这一刻他终于觉得田纳西和远山暮原这两个形象重叠,可这种重叠只让人觉得悲哀。
“呵,”安室摇头,自嘲地笑了笑,“那看来我并不是一个聪明警察,在我这里,你并不是可以被随意利用的工具。”
“我不想利用你,也不想限制你,或许我了解的并不够多,我不知道你亲眼见证岸谷佑实一家的惨剧时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但我了解过去的你。”
“说起来我想起一件很小时候的事情,”安室喝了口啤酒,却发现不知何时啤酒罐已经见底,今天这场谈话没有酒精的催化实在太难进行,于是他又从冰箱里翻出两罐,“那个时候我刚和景光成为朋友不久,他虽然难得开口说话,却还是怕黑,怕一个人,我当时去问你该怎么办……”
“‘让他意识到他其实很厉害’,你当时是这么说的,让他意识到他也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有能力给别人带来帮助,然后我们精心策划了一出‘英雄救美’,”说到这他笑了两声,“我们‘偶遇’到被高年级孩子欺负的你,然后狠狠打了一架,最后那几个孩子落荒而逃,然后你夸张地感谢景,然后旁敲侧击问他——”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还是挺厉害的?就算有坏人来了你也能把他打跑吧?’,景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听到这里,陷入回忆的田纳西翻了个白眼:“他在那捂着后脑勺掉眼泪,还说‘不,打架很疼,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很疼,再也不要打架了’,这可是我心理辅导路上第一个滑铁卢,真不明白小孩是怎么想的。”
“哈哈哈哈,”安室也很久没想起这件往事了,他都快忘了现在这个靠谱的成年人景光也有过这样的“黑历史”,他接着说,“但是经过这件事,他也确实不再每天担心被坏人找上门,也意识到了,我们自己的拳头有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说起来,他现在还觉得是我们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说,这算不算我们迈上警察这条路的契机?”
田纳西闻言怔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我和这件事都并不重要,有没有这件事你们都会迈上这条路。”
“别这么看轻自己带来的改变啊,”安室温柔地笑了笑,“这不正是你想告诉景的道理吗?同时景也告诉你了一个道理啊。”
“什么道理?别觉得事情能按我想的方向发展吗?”
“呵呵,当然不是,是——‘打架这种事,不管输了还是赢了,都会很痛’,以恶制恶何尝不是这样呢?我不想看你这条路走到黑,不仅仅是因为,我认为世界不该由以暴制暴组成,也是因为我并不想看你、看更多人在这个过程中反被伤害了,”室内没有开灯,田纳西逆光站着,只看见安室脸上被月色晕染开的柔和表情,“看到勃艮第被杀的现场时我就隐约有这种感觉,你在犹豫,在痛苦,你不愿意让我提起这件事,也不想回忆这件事,即使勃艮第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剥夺别人的生命绝不是件让你感到轻松的事情……这就是你和其他组织里的人最大的区别。”
“你说是吗?暮原?”
田纳西低着头,她双手扶着额头,声音从胸口闷闷地传出:“你说的这些话,是出于真心的吗?你告诉我你只是在迷惑我、利用我、欺骗我,用这些话让我自以为被理解、被认同,是不是?”
“我是否真心,你心里一直有答案的。”安室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知道这就是最好的佐证。
“是啊,我知道……”她像是呢喃一样说,然后她抬起头,“那我告诉你……我其实没有,从来没有……”
安室等待着她的话。
可好巧不巧,就在此时,安室那部用来联络几个重要人物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在静谧的房子中显得尤为明显,让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
安室皱眉,心想着也太不合时宜,正准备随手将手机挂断,田纳西却远远的看到了屏幕上的数字。
“你先接电话吧,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田纳西平静下来,她那起啤酒走到阳台,主动给安室留下一片不受影响的空间。
安室有些迟疑,但是手机还在震动,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会有人给这部手机打这么久的电话。
于是他接起电话。
令人意外,那头是个少年的声音——毛利侦探家那位江户川柯南,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匆忙与慌张:“安室先生?警视厅出事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坠落下来,安室问:“怎么了?”
晚间的警视厅一片兵荒马乱。
一开始坐在办公室录口供的柯南和毛利兰只是听到外面似乎有些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人在争吵,这在警局并不算少见,坐在他们对面的佐藤和高木也没有在意。
他们都以为等一会儿就好,但过了一会儿后,声音非但没有减小,还越来越嘈杂,周围传来隔壁房间门打开的声音,似乎更多的人也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佐藤和高木对视一眼,高木率先走了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是高木一去不返了,直到录完口供都没回来,佐藤让两人先坐着休息一下,也走了出去。
不一会佐藤警官就走了回来,她表情不太好看,但还是先照顾柯南和毛利:“不好意思,今天临时有些事,就麻烦你们自己回去了,可以吗,小兰?”
“发生什么事了,佐藤警官?”兰担忧地问。
往常都会把事情说给他们的佐藤这次却讳莫如深:“抱歉,是警局内部的事,我先送你们到门口吧。”
柯南从中察觉到几分奇怪的味道,他离开警局时看了一眼侦察一科的大办公室,目暮警官、高木警官和侦察一科的警察们与几个生面孔相对而站,似乎还在争吵着什么。
柯南想了想,不动声色往佐藤袖子里夹了个窃听器,然后拉着毛利兰离开了。
“滋滋……”窃听器异响了两声,然后开始工作。他们离开后,佐藤就急匆匆跑回了办公室,随着大门被打开,里面争吵的声音也通过窃听器传进柯南的耳中。
“这简直是荒谬的指控!是无稽之谈!”柯南从没听过目暮警官的声音如此愤怒,“你们凭什么怀疑一个警察会包庇犯人?”
“我们接到了相关举报,现在要把嫌疑人带走调查,希望你们配合,如果查出来这件事子虚乌有我们当然会放了他。”与目暮警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平静中又带着轻蔑。
“混蛋,这能一样吗?”高木警官愤怒的骂声出现,随之而来的是周围同僚的劝阻。
“如果你们侦察一科还是这种态度,那么在场的所有人接受处罚,目暮警部,你确定要让所有人都因此受罚,仕途停摆吗?”男人威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是属于上位者的傲慢。
目暮沉默了,警察们内部出现一阵切切私语,像是风吹过竹林一样骚动。
“不可以,”旁观半晌的佐藤终于出声,她似乎往前走了几步,“我绝不同意,他凭什么因为这种无端指控被你们视作罪犯?今天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带走一个,明天你们是不是能把我们所有人都送上法庭?”
一呼百应,周围也传来警察们的声援:“处分就处分,我们绝不让步……”
“怎么能这样冤枉好人?”
“佐藤警官说的没错……”
……
周围吵闹起来,直到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静一静,各位同僚……”一个沉稳地男声出现,柯南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感谢诸位为我说话,各位的信任我铭记在心……我不想因此连累各位,所以……”
“我同意接受调查,相信警察厅也会还我一个清白。”
倨傲的声音嘲讽的笑了两声:“你还算有脑子,知道不能连累同僚。”而后他正色,声音里充满威严:“晚二十一时四十九分,你因涉嫌包庇犯人、渎职两项指控停职,请和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伊达航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