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米花町,工藤宅。
“工藤。”
“啊,灰原你来了。”
工藤新一半个身子探进橱柜里,闻言也不回地问道:“来的正好,咖啡还是茶?”
“随便。”
灰原双手抱臂靠在一旁,看因为怕麻烦而向来选择速溶的侦探抛弃旧爱,翻找出了咖啡机擦拭干净,又接着去挖咖啡豆的悠闲模样,颇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无奈感:
“急吼吼把人叫出来,怎么,它给你下了**药?又不着急了?”
“…别提了。”
工藤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密封咖啡豆的罐子,期间躲在角落里休憩的鸽子呼啦啦地飞出来,差点扑了他一脸。侦探抹了把脸,将罐子重重地放在桌面,咚的一声脆响:“我刚刚才发现,它不仅扯掉了每一罐饮料的拉环,撕掉了每一瓶酸奶的赏味期标签,将速溶咖啡掉包成袋装砂糖...还在我刚看了个开头的推理小说里、用红色、大号、加粗记号笔...挨个圈出了凶手!”
“哇哦。”
听到这些战绩,灰原哀略有些惊叹:“做的不错嘛。”
“喂喂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工藤新一不满地抗议道:“总之,快斗的事先缓缓,我暂时不想见到他。”
说话间,他拧开咖啡豆罐,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工藤望着罐子里黑色的,圆滚滚的小东西看了一会儿,顿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彻底绝望地合起了盖子:“…巧克力豆。”
“…虽然我一点都不想掺和你们倆的事。但这些天来,还是第一次见它这样闹腾。”灰原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姑且问一句,你哪里惹它了?”
“为什么默认是我不对在先——”顶着灰原“啊,那不然呢?”的表情,侦探摇了摇头,无奈扶额道:
“......好吧,我也想知道。”
那晚算账失败后没过多久,工藤新一逮住机会又算了次总账,这回他学聪明了,完全不理会对方的转移注意**,一条条一桩桩地列出小本本上的“罪状”,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朗读机器。念一条,黑羽就wei靡一点,最后再也招架不住,挥着白旗投降,自动自发自觉地走进了收容室。
但愿意待是一回事,怎么待就是另一回事了。
刚开始时黑羽还会示弱卖惨。比如投诉外侧的食人鱼噪音扰民,吵得人睡不着觉;或者嫌弃伙食,咬着勺子嘟嘟囔囔地说「不会吧不会吧,新一你平时就吃这些?太可怜了...牢饭都比这好吃...」;又比如看不惯收容室大红大紫的死亡配色,吐槽看一眼都是对身心的摧残,用披风把自己裹起来团成个蛹躺地上,说「再见了,老妈,寺井爷爷,我要和这个花花世界说再见了。」接着一整天再也没动弹过。
次日工藤去看时,它依旧保持着静态的.jpg格式,对喊话半点反应都没有。真的假的...伤害真有那么大?侦探担心地进门查看,结果差点被反关在了收容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羽用假人替代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偷摸躲在了监控死角看戏。如果不是工藤及时启用了备用方案,还真就被它得逞了。
接着某一天,收容室的墙壁突然变成了白色,地板上也多出了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游戏机、漫画、零食...等等,这个口味?侦探记得那是昨天自己刚买的。
原来这人不仅跑了出去,还堂而皇之地洗劫了他家冰箱...挑衅吗?工藤新一眉头一皱,大手一挥,狠狠地增强了收容室的防守。
结果第二天侦探的床头出现了一束玫瑰。香槟色的,很新鲜,像是刚采摘下来,花瓣上还沾着清晨凝结的露珠。
或许是他醒的太早,黑羽没有注意到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跑出来的鸽子绕着花瓶转了两圈,窗户半开着,风吹进来,一片花瓣颤巍巍地落下,花香兜了异常满身。
「舍不得我吗?」他听到鸽子这么说,轻声细语的。「我真荣幸,但我该回去了,将机关一一还原回去可能并没有那么容易。趁着名侦探没醒来,我得抓紧时间。」鸽子停留了一会儿,又说,「不管是谁都不应该让你这么漂亮的孩子伤心。如果你愿意的话,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于是它展开翅膀离去,带着那片香槟色的花瓣。
你看,黑羽快斗就是这样奇怪的家伙。他有时三岁,有时五岁,整天吵吵闹闹个没完,仿佛kid时的举止全是演技。偶尔昙花一现间,才不经意泄露出其本质的纤细浪漫。
这样的家伙…会因为什么生气呢?
工藤新一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隐隐约约抓住了点苗头,他迟疑道:“上次围剿利维坦的据点时,我喊了警方帮忙。昨天目暮警官喊我去收尾...遇到了点麻烦,我受了伤,衣摆沾染的血迹没处理干净,被快斗发现了。”
侦探不确定地道:“会是因为这个吗?灰——等下,你那是什么表情?”
灰原哀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心中浮现出了“果然如此”几个大字。没等侦探明白过来,她偏过头去道:“既然想明白了就别烦我。我不是情感分析师,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不是说异常的状态不太对吗?这才是我该关心的。喏,”
她扬起下巴:“带路。”
“...好吧。”
…………
…………
哒、哒、哒,
一连串踩着楼梯往下的脚步声。
“你认真的?”
前往地下室的路上,侦探简单提及了困扰的难题,这回答中过分离谱的内容使得灰原哀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蹙起了眉:“我有必要提醒你一点,工藤。它是异常,不是小鸟小猫。”
“我知道。”侦探试图狡辩:“但它的确和鸟类很像。还是有共通之处的不是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灰原停下脚步,站定,望向眼前占据了大半个地下室空间的收容室。它外表浑圆、质地坚硬,越往上半径越小,最外侧有尖锐的,栅栏似的金属架构,环绕着收容室缓缓旋转。研究员看着这个仿佛等比例放大的鸟笼子,心情复杂地道:“你急忙喊我来的原因是...你突然发现,异常1412号:kid的羽毛没那么有光泽了?”
“甚至开始打结了。”工藤新一补充道。
“……”
“我喂了鱼油,丰羽素,开结喷雾也试过了,没有效果。”
灰原不想说话。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工藤新一微微蹙眉,他的确为这件看似滑稽的问题而深刻苦恼着:“但实际上是,在我稳定喂食4869的情况下,它依旧一点一点地变糟糕了。我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喊你来看看。”
“喂食4869?”灰原哀敏锐捕捉到关键词,追问道:“它没有抗拒?”
“没有。”侦探摇摇头:“明明之前一直抵抗进食,我都做好硬灌的准备了。可真等我上手时,它就像是突然变了个样似的,指哪咬哪,说松口就松口,半点不带犹豫的。”
“…它居然是这种性格啊。”灰原感慨道。
这和性格有什么关系?侦探险些问出口,还好他还没忘记最主要的目的,连忙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了?”
“大概。”灰原斟酌着说道:“这事我帮不上忙。解铃还须系铃人,关键在你。”
“按你的描述,它之前的表现,很符合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逃避与创伤事件有关的记忆、想法、人和感觉,对唤起创伤事件的动静反应过度,和些许自毁倾向。”
“它之前并未隐瞒这一点,这是正确的做法。逃避也许能带来暂时的安全,但从长远来看,只会让人在恐惧中愈陷愈深。直面并循序渐进地消解恐惧,才有克服的可能。”
侦探蓦然睁大了眼睛,旋即恍然,若有所思地道:“它的创伤加重了?”
“对。”灰原点头道:“估计是你救人的场面和之前的某个场景太过相似,二者重合起来,加重了创伤的分量...于是它又隐藏起来了。”
“藏起来...”工藤新一咀嚼着研究员的描述,隐约有些模糊的想法时,就听到灰原说:“所以大侦探,结一下精神损失费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