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斗最近的心情十分愉快。
完成名侦探的任务后,他每天都在计划着,要如何向名侦探坦白。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的方式未免太过平庸,怎样也要策划一个足以媲美天台邂逅的初遇,让名侦探深深记住才行。
认识之后呢?
他手里习惯性地拨弄着扑克,看着小侦探专属监测信鸽传回的画面,思维无意识的跳动着。
这两天名侦探都带着口罩,一定是出汗后贪凉才生病的,这个人根本不懂怎么照顾自己,认识以后一定要在他身边牢牢看紧才行。
扑克在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半圆。
不知道老妈会不会同意自己转学,可要找什么借口呢?总不能实话说我喜欢上名侦探了吧。虽然性别老妈可能不太在意,但自己这种老鼠爱上猫的行为会被她疯狂嘲笑的吧,还是只幼年体的猫,老妈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变态。
在空中飞舞的扑克牌啪得落回了掌心。
要不再忍两个月,再有两个月,高中就结束了,可以搬到离名侦探近一些的地方。说不定两个月后,名侦探那边的事情也完满解决掉,他们可以一起去大学呢?
不知道名侦探会去哪里读大学,大概会去东大读刑侦?到时候偷偷查他的志愿书好了。反正没有大学开魔术专业,自己学什么都一样。和名侦探读一个专业,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个宿舍,到时候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算是千年实心木头,也总能被他的水磨工夫给凿开的吧。
他不由轻笑起来,仿佛那样美好的画面已触手可得。
第三天。
他确定了见面的地点,设计了精美的魔术。
小侦探从事务所出来时还是戴着口罩,似乎兴致不高。
第四天。
他去现场踩好了点,并进行了小小的试验,非常成功。
小侦探今天没有回事务所,而是留在了阿笠博士家,身后还跟着那三个小孩子。
第五天。
他设计好了邀请函,用了名侦探最喜欢的暗号,准备在下个周五让小信鸽送过去。
可名侦探有些不对。
这些天他一直戴着口罩,低垂着头,心情非常低落的样子。和三个活泼的小孩子走在一起,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今天回了工藤宅,出来以后靠在门外怔怔良久。
他从没见过名侦探如此颓丧的模样。
甚至,警视厅因为一个案子来找毛利小五郎,他都没有跟着去,而是老老实实地去了博士家。这实在太不正常了,他这样一个听到案件就会不管不顾的案性脑,居然会在听到有案子的时候乖乖待在家里。
这不像名侦探。
是病得很严重,还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
他的心一下聒噪如午后的蝉鸣,一整天在学校都心不在焉,侧目盯着天边炽烈的太阳,怎么还不落山,怎么还不落下?
怎么……我还只能在黑暗中见到你。
“快斗……快斗!”熟悉的呼唤将他从杂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
“是青子啊,怎么了?”
“你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有点担心……”快斗前两天明明都很活跃,她还以为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可今天却又消沉不少。
“哦……”快斗侧头避开她的目光,“可能是病情有点反复,昨晚没有睡好。”
“欸……很严重吗,有没有再去医院看看?”青子担心地问道。
“青子同学不用管他,”小泉红子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他的病没有大碍,而且医院也帮不上忙,毕竟……”她弯腰凑到黑羽快斗耳边,悄声调侃道:“是相思病哦。”
黑羽快斗瞬间红了耳尖,身体向远离小泉红子的方向侧开,“你这个魔女瞎胡说什么啊!”
“啊啦,被我说中了啊,”她慢慢直起身,语气突然变得清冷而严肃,“撒旦将在七月的第一个复活日降临人间,啃噬周边一切希望与光芒,天使会堕向无尽的深渊,黄昏将吞没血红的太阳。”
说罢,又换回了调侃似的轻松语气,“这是路西法大人,给我的指示哦。”
看着红子潇洒离开的背影,青子喃喃道:“红子同学还是那么喜欢占卜啊。”
黑羽快斗没有答话,他知道红子说的话绝非空穴来风,他伸手攥着校服下温热坚硬的宝石,心底的慌张更甚。
今晚一定要去找名侦探问个清楚。就算他觉得自己越界了,就算被他讨厌了,也要问清楚。
天空终于送走了刺目的太阳,将清冷的月光披挂在身上。
怪盗静静站在工藤宅旁废弃的小巷里,等着小侦探从事务所回到博士家。他最近总在博士家,难道是在试什么新发明?他想到那个让自己吃了无数次亏的暴力足球鞋,嘴角挂起一丝宠溺的笑。
那时候也是一样。他静静等在这个无人的小巷,等着小侦探从这里经过。
然后,把人拐到了新加坡。
真是一座令人怀念的城市啊,以后要带名侦探再去一次才行,光明正大的。
差不多了,缓慢的脚步从远处轻声而来,他走到小巷转角的位置,看着熟悉的身影,背着月色,慢慢走进,慢慢走过,没有注意到一身黑衣藏在阴影中的他。
怪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名侦探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明明以前都很容易就能发现。不过,至少他现在还好好在这里,那么不论他遇到什么,想做什么,自己都会帮他,一切都来得及。
“喂,名侦探,”他故技重施地来到小侦探身后,单膝跪地,用扑克枪抵着名侦探的后脑勺,“这么没有警惕性,是会被坏人拐走的哦。”
一秒,五秒,十秒。
场面安静得令一向游刃有余的怪盗都有些无措。他从未被名侦探这样无视过,从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轻易获取他全部的目光。
难道是,因为知道怪盗基德已经消失了,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所以不值得名侦探浪费宝贵的精力来应对了?
三十秒,他受挫般将扑克枪收回怀里,轻声叹道:“名侦探,我只是担心你,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
眼前的身影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清冷到陌生的眼眸意味不明的审视着他的来意。
“名……”他瞳孔倏地收缩,冷声道:“你不是名侦探。”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终于抽丝剥茧出一个可能的身影,“你是……他身边那个和他一样的女孩子?”
她没有回答,仍然冷冷地看着他,稚嫩的脸上带着口罩都遮不住的疲惫,原本透亮的眼睛横布着几条红色的血丝。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人呢?”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他人呢……”他又重复了一遍,除了这一句,他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他的大脑仿佛被强制宕机,慌乱从心底长出麻密的藤蔓,将五脏六腑都紧紧捆绑着,挤压在一起。
他无法思考,他不敢让自己思考。
不敢去思考,为什么这个女孩要扮作他的模样?不敢去思考他现在到底在哪里,究竟在做什么?不敢去思考,眼前这个女孩子,这些天的失落、消沉、疲惫、痛苦,是因为谁?是为了什么?
无数或真或假的画面,走马灯般从他脑海中跑过。回忆和想象海浪般呼啸而来,一帧追着一帧,一层盖过一层,铺天盖地地,压着他神经抽痛。
“他是不是……”他的声音仿佛被粗糙的沙砾来回碾磨,呼吸也急促地错乱着,“他有没有……”
“没有。”灰原哀迅速回道,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睫轻轻垂了下去,眉头蹙在一起。沉闷的声音半似嘲讽半似哀伤地呢喃着:“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她怎么可以不知道,她怎么可以在这里?在……那个人正经受着不知如何惨烈的痛苦的时候。
她亲手将定位器交给了他,把解药和毒药放到他手里。
她亲眼看着他离开。
每一晚,她都自虐般地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既怕它动,更怕它不动。
她知道自己应该好好扮演江户川柯南的角色。组织的人还没有从事务所完全撤走,如果她暴露,难免有人会将江户川柯南的突然消失和工藤新一联系起来,毕竟……组织里知道A药的人,不止贝尔摩德一个。
她知道,FBI和公安一定会拦住她所有出格的举动。她眼见着定位器几天几夜没有移动,恐惧像洪水般席卷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她克制不住自己,克制不住地想和FBI的那个人对质,想要得知他们的计划。想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去救他?想要质问他们为什么让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去承担这样的牺牲?
可那个人只是沉默着,没有给她任何答案。
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他在哪儿?”她的思绪被掷地有声的询问拉回了这个不同寻常的月夜。她抬头望着这个戴着鸭舌帽,面容与他九成相似的少年,回忆有一瞬的错乱。
“知道了,又如何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和那个FBI的声音交叠在一起,碎在一地的月色里。
知道了,又如何呢?那个FBI开了口:“你无从得知那里的情景,即便顺利到达,又能做什么呢?无非再搭上自己一条命而已。你当然可以说,即便死在那里,也比现在这样煎熬地活着强,可是……”
他转头看着她,每一个字都钉子般敲打在她心上:“你难道可以任性地放下这里的所有人?事务所的那个侦探大叔和小姐、待你如亲人般的阿笠博士、甚至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三个孩子?易容很容易,可却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和你一样配合的孩子。你要把这些人的生命,你所珍视、也是他所珍视的生命,放在罪恶的枪口,只为了自己良心的安宁吗?”
知道了,又如何呢?她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她知道他是怪盗基德,知道那个恋爱白痴待他有多么珍视和特别。可……你难道肯为了一个曾经的宿敌,为了一个还算投契的对手,付出生命的代价?
“除了地点,我不知道任何事情。”她仍旧开了口,她仍然想试一试,毕竟是号称不死之身的怪盗基德啊。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他能救下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愿意去救他。
“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带他逃脱,更有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我知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蔚蓝的眼眸澄澈清明,先前的恐慌错乱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可以撼山破海的坚定。
她轻轻笑了,苦涩、却又欣慰。
工藤,你的爱,原来从没有落空。
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