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黑羽快斗关上事务所的大门,牵起工藤新一的手转向左侧的街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前面有一个公园。”
说罢笑眯眯地侧头看着他,“可以去逛逛,风景还不错。”
“好。”
工藤新一任由他领着,眼睛四下打量起两侧的街道。店铺都挂起了开业的招牌,这个点还没有多少生意,行人稀稀疏疏的,车辆从中呼啸而过。
他像一只刚被放出笼子的雀鸟,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比如前方不远处那个奇怪的墙面,砌满了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石头。
工藤新一看了眼它左侧的小饭馆,又看了看右侧的杂货铺。正常来说,这里应该是有一家店铺才对,难道说……
“那是一家酒吧。”黑羽快斗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墙面上有好几扇门,但每天只开一扇,意思是,有缘者进。”
“那还真有意思。”他走到墙边停下,果然有几处地方的砖块比旁的地方光滑一些,“居然有人做生意把客人往外拦。”
“嗯。”黑羽快斗跟着停下了脚步,“大概是哪个有钱人开着玩的吧。”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工藤新一意识到他话里潜藏的意思,眉心微微皱起,“你进去过?”
黑羽快斗低头轻笑了一声,拉了拉他的手,离开了那堵奇怪的墙面。
“只是一次意外。”他面色平和地看着前方,“我喝醉了,回家的时候走不稳路,正扶着墙休息,刚巧有人开门,我就撞进去了。”
手上突然被一股力气拉扯住,身旁的人骤然停了下来,眉心的结缠得更深。
“你……经常喝醉吗?”
他转过身,略微蹲下,平视着他的眼睛,嘴角挑起轻佻的幅度,“怎么,名侦探是怕我……酒后乱性吗?”
工藤新一狠狠瞪了他一眼。
“只有那一次。”他识趣地收敛起戏谑的神色,直起身轻捏着他的手晃了晃,“真的,那之后我再也没碰过酒了。”
“以后也不许碰。”他神色严肃地警告道,语气十分坚决。
“好。”
其实不必他说,黑羽快斗也不会再碰酒了。
自从醒来发现自己手腕上遍布的血痕后,他就再没碰过一滴酒了。
“那边有一个很大的超市,”他继续履行起自己导游的职责,指了指对面街道转角处一块硕大灰扑的蓝色招牌,“我买菜什么的,都会来这里。”
说罢又转而指向旁边一家可爱的粉色小店,“隔壁就是由川小姐工作的甜品店。”
“新一想进去看看吗?”
工藤新一有些纠结。
他其实哪里都想去看看,不管是公园、超市、甜品店,甚至那家神秘的酒吧。好像每错过一个角落,就错过了一块名为黑羽快斗的碎片。
别心急。
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以压制自己那份过度迫切的探索欲。
“先去公园看看吧。”相比起室内,他现在总是愿意待在外面的。
公园果然离得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穿过十字路口正对着一个空旷的圆形广场,喷泉在广场中央安静地沉睡着,等待夜幕的唤醒。结伴的老人在座椅上闲聊着街坊的八卦,几只鸽子忙碌地啄着冷硬的地面,企图找到残余的饲料。
不等他们走近,正满地啄食的鸽子就哗地扑腾开了翅膀,聚拢在他们脚下。有一只胆子大些的,直接停在了黑羽快斗的肩上。
工藤新一饶有兴致地看着黑羽快斗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饲料往地上撒去,又剩了几颗拈在指尖,精准投喂起自己肩头的鸽子。
他双手环在胸前,神态悠闲地调侃道:“还是这么招鸽子喜欢啊。”
黑羽快斗笑了笑,手指亲昵地在鸽喙上勾弄了几下,“我有时候会过来,给他们放一些饲料。”
说罢又从衣兜里抓出一小把饲料,往工藤新一的方向递了递,“你试试。”
工藤新一摊开手掌,将饲料接在掌心,任由黑羽快斗抓着他的手腕,将肩上的鸽子引进他的手里。
小巧的鸽子立在他的手上,羽翼雪白,脑袋一点一点地,啄食着手心里的饲料,眼睛是透亮的红色。
工藤新一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怎么了?”黑羽快斗似乎也被他的笑声感染了,嘴角不自觉勾起愉悦地弧度。
“我想起了那只鸽子。”他有些怀念地数落起那只被他捡回家的鸽子,“也是一样的贪吃。”
“它要是听到名侦探这么说一定会伤心的。”黑羽快斗松开工藤新一的手腕,轻轻抚摸着鸽身细腻光滑的羽翼,“它可是兢兢业业地一直陪着名侦探呢。”
“陪?”工藤新一挑了挑眉,眸色锋锐而戏谑,“不是监视?”
“怎么能说是监视呢。”黑羽快斗立刻大喊冤枉,“只是见不到名侦探的时候,解一解相思之苦罢了。”
得了吧。
工藤新一浅浅翻了一个白眼,回头继续逗弄着手里的鸽子。
我看你就是成天盘算着下一次作案能伪装成我身边的哪个人。
“那些鸽子现在还在吗?”
“大部分都放生了。”黑羽快斗把鸽子移到自己微曲的食指上,稍一抬手,它就颇通灵性地飞了出去,“还剩了几只,放在寺井爷爷那儿养着。”
说罢回头补充道,“寺井爷爷是家里的管家,从小看我长大的。”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人了。
工藤新一将手里的饲料洒到了鸽群里。
他知道快斗很小就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想来这位寺井爷爷,就是陪他最久的人了。
还好,至少受伤的时候,家里总还有个人照顾。他当怪盗基德的时候一定受过不少伤,又总是独来独……
不对。
工藤新一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道:“那位爷爷,该不会就是你的助手吧。”
“是啊。”黑羽快斗抽出两张湿巾,仔细地把两人的手擦拭干净,“好几次计划都多亏了寺井爷爷帮忙呢。”
他们继续往公园深处走去。
“那位爷爷,现在还在东京吗?”
“嗯,就住在我从前的家里。”黑羽快斗重新握住他的手,接着说道:“我和爸妈都搬出来了,但寺井爷爷说他住惯了,不愿意跟着爸妈搬去新家,就一直住在那里。”
“我可以去拜访一下吗?”
直觉告诉他,那个家里,才拥有最多属于黑羽快斗本人的痕迹。而且既然是快斗很重要的人,出于礼貌,自己也应该去主动拜访的。
“当然。”黑羽快斗显然十分赞同这个提议,“不过得过段时间,爷爷说他最近去北海道拜访朋友了。”
穿过广场,他们走上了一条狭长的步道。步道两侧种满了树,枯瘦的枝条光秃秃的,只骨节凸出的地方托着零星几个粉嫩的花苞。
“再过些天,樱花就该开了。”黑羽快斗看着微风中晃动的枝桠,神思有些恍惚。
“到时候,会很热闹。”
他喜欢在樱花盛开的时候,整天整天地坐在这里发呆。
平日里清静的步道挤满了人,好动的孩子一圈一圈地绕着树干追逐嬉闹,年轻的小情侣不停变换着合适的角度,留下甜蜜的合影,年迈的老伴相互扶持着,颤巍巍地从人群中穿过,浑浊的眼底笑得眯起来,干褶的皱纹都染上些幸福的味道。
“那到时候,我们也来凑凑热闹吧。”
“好啊。”
他们漫步在这条悠然的小径上,从灰沉的云雾走到清朗的蓝天。扑面的寒风日渐温煦,两侧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紧裹住的花苞在游人的催促下点点绽开,抽出娇嫩的芽,直到满树红粉盛放。
“果然很热闹。”终于脱下那身厚重羽绒服的工藤新一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
“慢点。”黑羽快斗无奈地把一门心思往前跑的人往回拉了拉,“小心被撞到了。”
他有些不满地挣了挣,脑袋支着望向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前面好像有什么活动。”
“慢慢走也能走到。”黑羽快斗伸手揽住他的腰,不急不慢地迈着步子。
工藤新一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慢下了脚步,任由两侧的行人嬉笑着从自己身旁越过。
“说起来,下个月就是周岁宴了。”他有些苦恼,自己对挑选礼物一向不太擅长,“你对礼物有什么想法吗?”
“长命锁?”
工藤新一皱了皱眉,迟疑道:“这个应该很多人送过了吧,而且家里人一定很早就准备了。”
黑羽快斗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陈述起了一个基本事实,“铃木家的孩子,真的会有没人送过的东西吗?”
额。
那倒也是。
“那就交给你了。”工藤新一对着黑羽快斗眯笑着眼,理所当然地打算把挑礼物这项艰巨的任务外包出去,“毕竟挑珠宝首饰这种事情,你是专业的。”
“名侦探可真会使唤人。”黑羽快斗故作委屈地抱怨着,“跑腿费都没有吗?”
“哦?”他斜眼睨着身旁戏瘾发作影帝上身的人,明知故问道:“快斗想要什么跑腿费?”
下一秒,一触即分的吻就落在了唇边。
“要到了。”行动得逞的人志得意满地看着他,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你疯了!”工藤新一慌忙往四周扫了扫,压低声音轻喝道。幸好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可是在外面!”
“看到又怎么样。”罪魁祸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神态自若,看不出半点不好意思。
工藤新一气结,他总是忘记这个人是多么的……脸皮厚重。
“呐,快斗。”
“嗯?”
黑羽快斗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妇正相互搀扶着,从他们身边越过。
“你看人家八十岁都没你这么小心。”
黑羽快斗不禁失笑,果然还是对自己拉住他的事非常不满啊。
“新一竟然已经在想我们八十岁的事情了吗?”
工藤新一对他这种关注点异于常人,日常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已经逐渐脱敏,连白眼都省下了。
不过……八十岁啊。
其实他心里对自己能活多久完全没有把握,也根本不敢跟黑羽快斗聊起这些事情。
可是,他真的会有八十岁吗?
他的神色黯了黯。原本对于活多久这种事情,他是不太在意的,可是……
“想什么呢?”注意到他突然的沉默,黑羽快斗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怎么还发起呆了呢?”
工藤新一愣愣地抬起头,继而眉目舒朗地展颜一笑,“在想,我竟然要被这样管到八十岁吗?”
“是啊。”黑羽快斗转过身,拉着他的手开心地晃悠了两下,亦步亦趋地倒着后退,“反悔也没用的哦。”
笨蛋。
工藤新一心底莫名翻起一丝酸涩,扯得脸颊都有些僵硬。
我才不想要反悔呢。
“你好好走。”他嗔怪着把人往回扯了扯,“别撞到人了。”
黑羽快斗从善如流地转回到他的身边,直走到人潮最聚集的地方,原来是杂耍的人在表演,引得围观群众时不时发出热情的欢呼。
他们站在外围看了一会儿,时而有人离去,时而有人进来。黑羽快斗紧紧揽住身旁人的肩膀,心思却全然不在正卖力演出的人身上。
他在想,那时坐在长椅上的幻觉,终于成了真。
很早很早,他就想这样牵着他的手,走进这场烟火人间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