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小房间,黑灯瞎火,孤男寡女。jiuzuowen
如果这个房间不是米花综合病院八楼的单人病室,如果护理床的医用餐桌上没有还亮着的现代化电子器械,如果这对孤男寡女没有生理上十岁的年龄差,那么服部平次可能就不会只是心平气和的问上一句,而是现场展现一下他到底是靠的什么坐稳改方学院剑道部大将的宝座。
事实上他现在也不算心平气和,好在永山香理深谙如何搞定愤怒的亲友,并不直面锋芒,相当坦然的转移了话题。
“因为之前跟柯南约好要一起看电影。”她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这件事,反问道。“平次怎么会来这里?”
“……”
这个问题有点过于一针见血,服部平次挣扎了半秒,决定先把自己的身份提高到一个非常正式的档次。
“你妈说你在医院。”他故作不耐的移开了视线。“我过来接你回家。”
这样说应该没错,今天是周五,永山香理没必要跑到本因坊那里上课,而按永山夫人的段位,也不可能不问一声就放心让女儿在外待到那么晚……关西的名侦探捋了一遍,自认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顿时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不过被这么一打断,原先有几分波涛汹涌的局势倒是在无形之间重归平静,在这场对话里貌似毫无存在感的工藤新一心知肚明他是为谁而来,当即十分懂事的眨了眨眼睛。
“已经很晚了,香理跟平次哥哥就先回去吧。”
这声‘哥哥’叫得十分勉强,饶是服部平次心里还绷着几根弦,也不由得被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逗得一乐,他朝里走了几步,瞥见屏幕上已经在放象征结尾的工作人员名单,于是就把平板面朝下盖回桌上,顺势伸手,试图不动声色的撸一把伤患的狗头。
伤患敏锐的识破了他的狼子野心,在护着头向后缩的同时瞪了他一眼。
“知道晚了就早点睡。”一击不成,服部平次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之前说的那件事我还挺有兴趣的,你养好精神,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他们两个三言两语敲定了第二天的行程,周六照惯例要去被传道授业的未来女子本因坊顿了顿,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俯下身把护理床调回了平面。
原本为了看电影没有开灯,此时就省了一道关灯的手续,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小少年乖乖躺了下去,不过没闭眼,走廊上的灯光映在他眼睛里,生生营造出了一种猫科动物的既视感。
然而没有任何一只猫会在对视的时候率先移开视线,眼巴巴目送探视者离开的病患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抓包,如果人类也能炸毛的话,他可能会炸成那天帝丹高中围墙上狸花的样子。
小少年迅速把自己摆成了平躺的姿势,被子向上拉到脖颈,有些狼狈的闭上眼睛。
这一套动作实在是过于一气呵成,所花费的时间绝不超过半秒,做完这一切之后,工藤新一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不过这种时候再假装无事发生好像也有点来不及,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睁眼的冲动,有些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
工藤新一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狼狈。
拜那对常年在外的不靠谱夫妇所赐,他从小习惯了独立自主的生活,对待告别的态度自然也就十分洒脱,甚至洒脱到有些冷淡的地步——说完再见之后他可能会在原地稍微停留几秒,不过那仅仅只是出于礼貌,从来没有专注凝望一个人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为止的经历。
跟大多数正常的十七岁男生一样,他平时很少会直白的表现出自己温情的一面,这大概是男性生物的自尊之一,虽然不至于像有的同龄人那样将这类举动视为懦弱的表现,但真的被别人发现的时候,还是生出某种被窥破某个不可言说的秘密那般的无所适从。
就算那个人是永山香理……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永山香理。
因为这个小意外而暂时空白一片的大脑在主人的驱策下开始强行运作,平成的福尔摩斯试图从中提取出一个适用于应对眼下局势的最佳措施,却发现自己过往十七年所储存的知识库里根本没有相关储备,于是只能继续僵在原地等待命运的宣判。
好在命运似乎也不想打扰伤患的正常休息,在他的心脏快要冲破胸腔之前,终于仁慈的安排了锁舌落入锁扣盒的碰撞声来挽救他的神经。
然后这间单人病室终于重归寂静,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道这个时候才堪堪触及他鼻尖,又以某种不知名的渠道迅速反馈到大脑,连同那句‘晚安’一起在人类神经系统中最高级的区域内掀起迟来的惊涛骇浪。
永山香理刚刚是不是笑了一下?
她有没有弯起唇角?她有没有听见他的心跳?关门的时候她又有没有……温柔的敛起目光?
也许他以前应该多陪兰和园子一起去看那些叫座的爱情类电影。
在乱成一团的思绪里,平成的福尔摩斯突然有些后悔的想道。
这样的话,他或许就来得及在她刚刚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非常从容——或者说假装非常从容的微笑,帅气的抢先跟她说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