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的颜色很蓝,是比天的蓝要更深一点的那种,鱼影也像飞鸟,潜翔在一朵一朵白云似的浪花中间——
似乎是因为岸边并不是海滩而是礁石的缘故,这里的浪花格外的大朵。
当它们冲上来高高抽出条儿,争先恐后在脚下肆意绽放的时候,如果恰好站在礁石上,那么即使穿的是及膝的短裙,裙摆也是免不了会被打湿一点的。
因此女人身穿的淡金色薄纱连衣裙此时正湿漉漉的贴在腿上,裙子用的绣线于是显得更加波光粼粼——
这样会更加暴露身体的曲线,但女人显然毫不在意,修长浑圆的双腿放松地微微交叠在一起,一边膝盖抵着一边的腿窝。
金色的,美人鱼啊。或许是更加危险的生物,比如塞壬之类的。但不管怎样,毋庸置疑的是,女人独自站立在礁石上的姿态一定会引得许多惊艳和瞩目——
假如这片海岸上还有另外的什么人的话。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能与她对视的,只有远处隔着薄薄海雾的富士山。
“滋滋滋——嗡——”
电子设备震动的声音在海风海浪里听起来并不太和谐,称得上刺耳。或许也是因此,笑容完美无瑕的女人轻轻蹙了蹙眉。
“啊啦啦……原来是琴酱啊……”
“我找你……?是啊,琴酱……我只是突然发现,镰仓的海和洛杉矶的看起来虽然不太一样,但也并没有更有趣呢。……”
“啊……琴酱对我还真是无情啊。同样都是利口,因为小甜酒一句生怕错过了秋色就巴巴带着人跑到魁北克去,对我——怎么就只会喊打喊杀了呢?”
女人用涂着墨绿色指甲油的白嫩手指随意的拨弄着打着卷儿的金发,唇红浓郁如血浆:
“这样的话,这让我更想要说了。琴酱……你说八丈岛附近的海是不是非常有趣啊?要不然——那位先生怎么会专门推荐我去一趟?不过他说那边设计很不合理的人脸信息识别系统,居然装在浮标里漂在太平洋上。”
“不过听起来那位先生是真的很讨厌这个系统连带着浮标呢,困成那个样子,还不忘嘱咐我一定要去看看、毁了那个东西,用了很强烈的语气呢,哪怕他困到说完之后又立马昏睡过去。”
“琴酱你说……这个人脸识别系统,会不会是潘多拉的魔盒呢?”
翡翠耳环轻轻摇晃着,叩击在手机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女人听着电话那头青年只有一两个字的简短回应——嗓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的像刀锋一样,淬了雪碴子,但如果背景音不是有点粘稠的咕嘟咕嘟声——就像精心熬顿了许久、汤汁因而变得乳白,浓厚的鲜香随着一个一个气泡冒出、炸开而充盈满室——如果没有这样的声音作为背景添加嘈杂的话,青年的答言听起来绝对更加凛冽如风雪。
“啊呀——琴酱,你也听到了吧?小甜酒说的那句,啊……‘故事的结尾,就应该是揭露阴谋、找出坏蛋,迎来邪不胜正的大结局啊!’”
复述的时候,她捏起嗓音,那婉转出来的娇憨语气,天真烂漫几乎与小少年的小嫩嗓子别无二致——只除了后者或许更加空灵一点,但这一点恐怕连被模仿者本人都发觉不了。
“呐,琴酱,你觉得怎么样啊?”
女人自己惯常示人的声线优雅成熟,句尾上扬平添些说不出的蛊惑意味,此时的询问微微压低更是像醉人的酒浆。
她听见青年那句直白又短促的“恶心”——混在“笃笃笃”水果刀点着砧板背景音里面的,比起嫌弃厌恶倒更像心思被岔开并不想和她多说。
刻意微勾的唇忽然疯狂地咧开、嘴角无止境般的向上扬起,她战栗着、颤抖着,喉咙里劈裂似的,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琴酱,还真是羡慕有希子啊,可以和小甜酒一起排演戏剧……”
“演技这方面,我可是没输过呢……”
浪涛渐急,一阵阵摔碎在礁石上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天晚时海鸟的鸣叫听起来也更加凄厉。
女人的未尽之语淹没在风声里,也来不及听清楚,那里面是不是藏着一分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