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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雪花悠悠擦过栾树的枝杈，轻轻落到睫毛上。
菅原和吾张着两只小巴掌，手心向上，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时不时手指头微微缩一缩，像被什么刺激了一下、又一下。
失去温度也会冻结感知，他于是把手缩回来，指头蜷了蜷想搓吧搓吧快速回温——
被青年温热修长的手好好地牵起来，合在掌心摩挲。
温暖一下子充盈，又疼又硬的皮肤一点点被浸透地，麻麻酥酥的。
“……超不乖，对研二哥哥很坏的小和吾！”
“才没有……”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也知道青年指的是什么。小身子熟练地往后一窝，脸埋在胸口蹭啊蹭，圆乎乎的眼睛还不忘用力看向窗外，雪……好像越来越大？整个看起来都白茫茫的啦。
鼻尖被轻轻捏了一把，青年亲昵地把下巴枕在他发顶，清甜的笑声洒落耳畔：
“小和吾眼睛要飞出去啦……一会儿吃过饭、穿暖了再出去好好看可好？最重要的是，不能忘了随身携带研二哥哥哦。”
小家伙鼓着脸点点头已经是同意了，好整以暇倚着厨房门框的银发青年却突然开口添了把柴：
“这个温度、云量，这雪最多一个小时就停了。”
那一双绿眼睛恶意明晃晃地盯着不怎么老实的小家伙。
果不其然嫩呼呼的小脸蛋又有往一团皱的趋势，圆乎乎的眼睛充满控诉：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嘛……emmm……哥哥37度的嘴里怎么能吐出如此冰冷的话？！但我严重觉得，哥哥整个人温度本来就在零下诶……”
“……”
没人接他这句话，倒是诸伏高明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看青年嘴唇，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轻咳一声，耳尖上薄薄的皮肤疑似隐隐微红。
“小崽子。”
琴酒看了一眼手机，像是凉薄也像是不怀什么好意地勾起笑来：
“等着，不久会有人来接手。”
“……？”
这个时候能被琴酒叫来此处的一个人是谁十分明显了，松田阵平呲牙咧嘴的做了个怪表情。
啧，本来他还想说，要不然萩带着小鬼下楼玩雪，他留下看着锅。不过这样子来么……有料理仙人基因的家伙过来，就不需要他这个门外汉勉为其难了。
诸伏高明一怔，回想起刚刚青年不怎么隐蔽的动作、自己那时莫名的伤怀，一颗心顿时软的要化成春水，润物无声地，流淌出来。
“黑泽君……”
情不自禁地倾身上去与人执手，那冰凉的手心交错纵横混沌不清了太久到现在也分不清是掌纹还是疤痕的印记好像在用粗糙的砂石打磨他的心。
“黑泽君，待会儿我们也出去看雪可好？”
换来青年莫名其妙的瞪视。
他微笑，纯良又温雅的外表下一两丝不一样的东西溜了出来：
“汤圆就是团圆么，小景来一起包汤圆，也会很开心的吧。”
…… ……
啊……是啊……很开心。
灰蓝色小猫眼一瞬间瞪得溜圆随后又生无可恋地变成半月形，诸伏景光面对一屋子什么无良上司、无良同期、还有兄长大人艰难扯着嘴角，用了半天劲也没能拉出个笑脸来。
说真的，他现在还能保持一个外表和人差不多的形状，没有整个裂开或者炸毛炸的看不出轮廓，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厉害了。
虽然他的个人意见好像也不怎么重要。
诸伏景光，优秀的卧底搜查官，组织里渐渐传出名堂的代号成员，行动组最近备受器重的冷面狙击手，面容扭曲地站在起居室正中央，肩膀被一左一右两只爪子拍着，两边魔音贯耳。
“hiro旦那，包汤圆的教程就放在这儿，前面是高明先生做的。”
“小诸伏，喏，这个是我们拟的菜单，当然小诸伏自己发挥也很好嘛，hagi很期待哦，高明先生也是的吧。”
“……”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让这两个无良的家伙体验一把什么叫地狱料理，又被一句“高明先生”拽了回来。
哥哥……
上一次有机会和哥哥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还要追溯到他念大学的时候。然后就是……警校封闭管理，然后，从此开始潜入黑暗的生涯。
上挑的眼尾波光微微粼动，诸伏景光抿着嘴，不再掩饰眼底微红心口滚烫地把目光投向兄长大人——
“……”
啊，真不错，那个银头发冷冰冰怎么看怎么不招人待见的家伙正想端着个脸双手插兜，结果愣是被兄长大人牵了起来。
“……”
“小景，这样就拜托了。”
他的兄长大人解下身上蓝色的印着个猫头的围裙递过来，可能是看见他整个人连带周围背景都变成灰白色这模样实在有点可怜，又包容温和的开口询问：
“小景，需要我示范一下怎么包汤圆吗？”
“……”
不，不用了。你们出去玩儿你们的，看风看雪看月亮看什么都随意，这种时候开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助助兴也挺好的。
沉默地接过围裙穿好，沉默地走进厨房，诸伏景光沉默地与砧板上一个一个圆滚滚的白色团子对视，良久，忽然很放松地笑起来。
这样的情景很像在读警校时，周末可以出校的时候，他们也租用过民宿厨房来做料理——啊好像还祸害过鬼冢教官的家。那时候这几个家伙，除了班长还会正儿八经的帮忙以外，完全是跑进来捣乱，最后被他挂着慈祥核善的笑容全都轰出去。
大致看了一下萩原研二留下的菜谱，其实绝大多数都已经准备好了，松田一直盯着的锅浓厚醇香也已经冒出，再炖一会儿焖一下就可以关火。
现在长进挺大，这不是还有模有样的么。虽然好几道明显是兄长大人的手笔。
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猫眼青年清点着剩下的食材，最终选出冬笋。
之前他也买过这个，稍微研究了一下偏中式的做法，成品很不错。那么，就让他来加个菜吧。毕竟无论汤圆、还是这个火锅锅底，都是很传统的对面大国的做法。
菜刀在砧板上发出灵活轻快的笃笃，他的心随着腾腾升起的白汽而宁静。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他那个银发的上司。
这回倒完全不是什么催命的任务紧急的情报或者枪林弹雨。
邮件附件里的照片光线柔和，拍摄的地点大概是在个便利店前面，戴墨镜的卷毛一马当先，那挥起来的手因为镜头畸变险些要戳破屏幕。后面和他离得很近的少年和青年身影几乎连在一起，雪花徐徐落下简直看起来像读中学时文具店会售卖的那种水晶球。
地面已经积起来薄薄一层雪，干净的纯白于是将拍摄的人隐匿于黑夜的风衣衬托出来，衣角翻飞，和身边颜色稍浅的不可分割似的，紧紧地缠连。
月亮从积云里隐隐约约探出点脸庞，半空却仍有雪落下。于是月也朦胧，雪也朦胧，皓影和皎白两两照映到显得并不昏暗。
诸伏景光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听见门外没多久就又回来的热闹嚷嚷目光尽是温暖。
“……研二哥哥，既有云遮月又有雪打灯，丰收嘛，这样子今年的拉面和米粉会不会更好吃呀？”
“……嗤，你们说，便利店那个金毛店员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啊，他那傻样，会不会看不出来白团子是要煮一下不能直接吃的啊？”
“……蠢货。”
“……还望黑泽君怜我。”
他们出去一趟回来得太快，他的冬笋还处于焯水阶段没来得及下锅。
脚步安稳，年长些的男子在身边站定与他并立，执起漏勺不疾不徐地把笋片捞出盛在一边等着沥干。
默契地递上厨房纸，两双相似的眼眸对视，彼此都被吸顶灯映出暖暖的光晕。
在这样的冬夜里，哪怕还有风雪，总也能对春天、对阳光的到来满怀信念与希望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