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培心里很乱,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那次的不欢而散,脑海里也时常浮现乐申华的身影。
那天以后,他仔细了解了关于这个孩子的一切,
他是个好孩子,刘师培得出这个结论。无论是学校里的师生,还是各种期刊,都没有任何关于乐申华的负面评价。他好像一枚青翠的玉,温润透亮,又不染纤尘。
那他为什么要接近我呢?接近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人?
刘师培想不明白,他在心里自嘲:像我这样破败的人,谁又会屑于戏弄
“申叔?怎么在这里坐着?”蔡元培路过学校的一处凉亭,看到了正在出神的刘师培“可是身体不适?”
“蔡公,”听到声音的刘师培连忙向着蔡元培行礼“承蒙挂念,我都好”
“最近咳的好像少些了吧”蔡元培走进凉亭,在刘师培身边落座“看来吃药还是管用的”
“蔡公给的药确有奇效,”刘师培拱手致谢
“申叔莫要谢我,这可多亏了岁之”蔡元培笑的温和“那天看到你俩走在一起,他都和你说了罢”
“蔡公这是何意?”刘师培头一回觉得蔡元培说的话自己听不懂“他应该和我说什么?”
“就是药啊,他没提吗?”蔡元培不解“那药就是他托我给你的”
“他给的?!”刘师培觉得心里更乱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蔡元培看着刘师培复杂的表情,疑惑的问“申叔,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刘师培把那天发生过的事都讲了一遍,蔡元培听完连连摇头
“季刚这是误会岁之了”蔡元培面带不赞同,“申叔,我了解岁之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存着戏弄的心思”
“那他为什么要装作学生来听课?”刘师培追问“这有什么意义呢?”
蔡元培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把目光移向亭外的垂柳,那干枯的柳条已经窜出些新绿,即将吐出名叫春天的嫩芽
“蔡公?”刘师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申叔,你还没意识到吗?”蔡元培半晌才声音低沉的开口“他只是想关心你而已,关心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关心我……”刘师培喃喃地重复,这是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答案
“申叔,不要总是把对你好的人推开,好吗”蔡元培耐心的开口劝慰“可能他做的不够好,但他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去找岁之谈一谈吧,莫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蔡公,我……”刘师培犹豫
“申叔,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蔡元培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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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师培最终下定了决心,他知道蔡元培说的对,他应该找乐申华谈一谈
于是,他现在站在乐申华的教室门口,等待着对方下课
教室里的乐申华却不知道外面有人在等候,他今天总是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一开口讲课嗓子就奇痒无比,让他忍不住的想咳嗽。
“咳咳,同学们请看这里,咳,咳”
一句话让他讲的断断续续的
“岁之先生,要不您休息一下吧”一个学生担忧的开口
“对啊,休息一下吧先生”“对啊,先生喝点水吧”……众学生纷纷附和
“咳,无碍,”乐申华摆了摆手,他心里清楚,这是换药的代价找上门来了,但是小小咳血能换来申叔的健康,他觉得不亏
一节课在乐申华艰难的讲解声中过去,课后学生们派了几个代表,想要送乐申华去医院,皆被乐申华婉拒。
乐申华很想告诉学生们,其实他只要咳口血就没事了,但是他不能说,所以他只能忍着,等着学生们都离开
教室里终于只剩下乐申华了,又一阵腥气翻涌而上,他手忙脚乱的从衣兜里掏出来手帕,捂着嘴就开始咳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刘师培眼见着学生都离开了,乐申华也没出来,心感疑惑,刚走进教室就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
“咳!咳咳~咳!”
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趴扶在讲台上,苍白的脸有一半埋在浅灰色的帕子里,闭着眼睛正咳的厉害,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刘师培被吓了一跳,赶紧朝着乐申华走去,向来不快的脚步也不免加急了几分
“乐教授,你还好吗?”刘师培一手支着手杖,一手扶住了乐申华的胳膊
“申……咳,咳,刘教授,咳咳,您怎么来了”乐申华正咳的脑子发蒙,一抬头差点就叫了刘师培的字,还好改口及时,他真怕冒犯了刘师培
刘师培根本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他的视线全在那帕子上,折了两折的帕子居然都已经被染透,甚至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渗到了乐申华的手上,衬的乐申华更加羸弱
“你也有肺病吗?怎的如此严重”刘师培偶尔也会咳血,但是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一次性咳这么多血
“我天生心脏不好,所以有咳血的毛病,刘教授不必担心,只是看起来严重罢了”乐申华毫不在意的用帕子擦了擦手,卷了卷就塞进了兜里
“既然身体不好,你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刘师培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无端生出来了些心疼
“我知道了,谢谢刘教授”乐申华在心里偷笑,申叔他在关心我哎~
被乐申华这么一吓,刘师培心里想好的词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他站在那半天都再没开口
“对了,刘教授,您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呢”乐申华看着刘师培沉默不语的样子很疑惑
“我来,是谢过你的药”
“啊?!”乐申华震惊“先生您都知道了”
“嗯,是蔡公说与我听的”刘师培点头
“先生,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您的身体,如有冒犯,还请您原谅”乐申华赶紧给刘师培鞠躬道歉
不是我说,蔡公,您是筛子吗?露底露的这么快!
“你不必道歉,上次的事,是我误会了你的一番好意,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刘师培虚扶了一下乐申华,他怕人站不稳
“不不不,先生,您没错,都是我没有和您讲清楚,我……”
“申华,不必再说了”刘师培突然笑了,“都是误会,让它过去吧”
他这一笑,鲜少有波澜的严肃面容突然变得生动起来,仿佛被一汪碧泉洗过的眼眸也流光婉转,乐申华看呆了
“我扶你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吧,文科办公室离得近些”刘师培打量着乐申华毫无血色的脸
“嗯,谢谢先生,”乐申华面上不显,实则心里激动的快要飞起来了,先生要带我去他办公室哎!
于是,那天,黄侃一下课就看到办公室里除了有让他不顺眼的钱玄同和刘半农,还坐着一位不速之客,他正在申叔的位置上,等等,申叔的位置?!!!
“乐申华,你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起来!”黄侃暴怒
“黄季刚,你吼什么!”一边的钱玄同一下子站起来“岁之他身子不舒服,坐一下怎么了?!”
黄侃:“这是他能坐的地方吗?”
刘半农:“哎,季刚兄,你这话说的有些不对了,岁之他如何坐不得”
黄侃:“你们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那是申叔的座位!申叔是绝对不会同意让这等奸险狡诈之徒坐的!”
“咳~,季刚,是我同意的”一声轻咳从黄侃背后飘过来“岁之刚咳了血,我让他来休息一下”
“申叔先生,你回来了,”乐申华白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说“要不我还是回我办公室去吧”
“不用,你且安心坐着就行”刘师培一脸怜惜
黄侃炸毛:“申叔,你还让他叫你的字?!!!”
刘师培:“好了季刚,刚下课不累吗,你也坐下休息休息罢”
黄侃:“申叔,你不要被他蒙蔽啊,要我说……”
刘师培面色一沉,提起手杖往地下一磕,“砰”~
(识时务者)黄侃:“确实有点累,那我就先休息休息”
一边的钱玄同和刘半农憋笑憋的差点抽抽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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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