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唐门]我寄昭昭 第38章 大道参天

什么叫一语成谶，这就叫一语成谶。

索尔先前在信里头说，等昭昭拿了冠军，大可以亲自去圣火教主面前询问昏约之事。昭昭那时候还想，什么冠军，哪里就这样有信心了。未承想这座冠军奖杯还真让她捧到手了，它将被封存进史莱克奖杯储藏室的柜门里，陈列在无数前辈之间，无声而高昂地宣称着自己的荣耀。

然而事实上，昭昭并没有亲手接过那份至高无上的荣誉。除却萧萧、霍雨浩、徐三石三人，史莱克全员或是重伤或是昏迷，昭昭也包括在内。她只坚持到圣火教主宣判史莱克胜利的那一刻，而后便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似乎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透彻眼睛。鼻尖嗅到了冰冷的香气，那似乎是冷空气的味道，又仿佛席卷着霜花的寒风。

到头来还是王言作为带队教师站到了圣火教主面前，聆听她的教诲，取得了冠军奖杯。

而笑红尘在最后关头只望着她，如同凝望照雪的寒光、高悬的明月。他定定地看着她说：“我们会再见面的。”尽管他已经与冠军失之交臂。

回学校后又陆陆续续地给索尔去信，昭昭说自己没能见到圣火教主的面。索尔安抚说，这没什么，换他来问也是一样的。

况且这绝不会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写道。

为什么？

索尔说，殿下忘记了，再过四年，便是日月帝国的国庆日啊。即便在那之前没有机会与枕冰娘私下相见，到了那时候，殿下代表斗灵帝国出席寿宴，也将与枕冰娘一见的。

我的老天奶啊，昭昭猛地打一激灵，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因为她还是学生，还在史莱克上学的缘故，宗门和家族中的事务都由索尔处理，在她继任敬武亲王之前，王府的政务也由他为之代行。清闲日子过得久了，她都忘了自己该要接手这些公务了。

殿下无需忧心。索尔写道。他的字迹一如其人，沉稳，端正，然而顿笔锋利。属下会一直在您身侧辅佐的。

大赛结束后，昭昭获得了终身史莱克七怪的称号，即便对于地位超然的天斗玉氏而言，这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荣耀。索尔立即大张旗鼓地公布了这个消息——年仅十四岁的斗灵宗室敬武亲王殿下已拔得了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比赛的头筹。他并没有将终身史莱克七怪的称号泄露出去，因为学院方面要求保密。

他这样大告天下，并不仅仅是为昭昭赢得冠军而自豪高兴，更是在向外界传递一个信号——敬武王固然年少，然而在身为玉氏少主的同时，她也同样被史莱克学院看重。想要动她，势必掂量己身。

他当然可以保护昭昭一辈子，但或许无法永远将她与危险分离。天灾无法控制，那就要从**开始做起。斗魂大赛时星罗帝国的护国斗罗程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她的名声还没来得及打得太响，以至于竟有人敢对她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只是从此以后，隐藏身份就不用想了。这一点昭昭也没太在意，还隐藏什么呀？这事儿跟她亲近的人，再加上学院里的老师全都知道，藏什么藏，藏不住的。

值得一提的是，海神阁主穆恩点名将昭昭四人留下。他挥手驱散海神阁的迷雾，使之露出真容。

昭昭看到了表姐和表哥的雕像，然后是初代史莱克七怪。而后她看到了母亲和父亲。

她到底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母父，而今再见她们的面容，即便只是玉石塑像，也依旧感慨万千，恍若隔世。

穆恩注意到了她停留过久的视线，不禁笑道：“孩子，我知道你的家世。算来我们也是族亲，那两座雕像正是你的先祖。”

昭昭有点不好意思，她看得太久、太入迷了。紧接着又有些赧然，穆恩的年龄固然比她大了许多轮，但真要论辈分……他可是她不知道隔了多少辈的曾曾曾曾侄男。况且那可不是什么先祖的雕像，那是她的母父双亲啊！

她汗颜，然而只道：“让您见笑了。”

穆恩继而笑笑，没有再多反应，他依次为王冬三人指了一条路，指引她们进入密道之中修炼，但他唯独留下了昭昭。

女孩儿疑惑地看着他。她的年纪还很小，再怎么处变不惊，再如何文武风流，也不能做到十全十美的沉静。喜怒不形于色，她暂且还不能完全做到。

“我听她们说起过，”穆恩面带微笑地道，“你是龙神先祖那一脉唯一的后嗣，当今敬武亲王、蓝电霸王龙宗少主、玉氏嫡女。是不是？”

昭昭汗流浃背了。她真想说这海神阁内装不下这么多人！

但终究没有，这是一句玩笑话，并不适宜在此刻说。

“我始终看不透你。”

穆恩温声说。事实上，他也并不需要昭昭的回答。他所说的这一切并不能算是昭昭的秘密，她的身份背景学院更是心里门儿清，他唯一想不通的，就只是……

“你的气息，你的武魂……都不像是龙神隔代的后裔。”穆恩道，他的眼神和语气始终都很温和，“你的羽蛇神武魂是极致光明属性，尽管如今还不是完全的龙种，但其中蕴含的光明气息已经远远超越了我的武魂光明圣龙。我虽则脱离宗门，但也大致晓得玉氏的辈分和宗族脉络，‘昭’字辈，不应是龙神先祖的后嗣，而应当有更亲近的血缘。”

他很敏锐，很聪明。昭昭想道。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隐瞒太多，况且穆恩也能算作是蓝电霸王龙宗人，她们是一家的，还怕穆恩害她不成吗？

这是只有她才堪用的字。她没有否认：“阁主果然冰雪剔透。但这件事，晚辈无法说出口。”

她抬起手臂，遥遥地指了指头顶。

——天。

这是天道不允许她说出口。

昭昭是龙神和羽蛇神的女儿，本身便是神之女，拥有相当一部分神性。而穆恩则远不能及，纵他英豪一生，贵为九十九级极限斗罗，也终究是一个凡人。

一个孱弱的，没有被龙神打破过命运法则禁锢的，无法与天道抗衡的凡人。

也因此，关于她的身份，昭昭无法直白地说出口，即便她说出来，也会被天道的规则扭曲。上位龙界之事本就不该被透露给凡尘人间，就算她说了，穆恩也不会听得懂。他没办法听懂。

神界不得干涉凡尘，但龙神一脉是规格之外。龙神几百万年前死的那一回就已经将禁锢在她身上的“规则”燃烧殆尽，即便昭昭没有继承完全的龙神血脉，但也同样超脱法则。而海神暂且还没能做到这个地步。所以被封印记忆的才只有王冬一人，所有的天上人间、龙界神界一梦光景，昭昭全部都记得。

“龙神和雷神同为元字辈，按照族谱，万年后龙神的后代当不起这个‘昭’字，只有她的下一代才当得。”她道，言语间十足委婉曲折，但她没有触犯天道的规则，也确信穆恩能够听懂。

这个似乎永远从容不迫、永远拥有对策的老人终于面色一变。他平静、温和的面庞上显出隐隐的裂纹。

“你……”他换了一个称呼，“您……是说……”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自恃身份的自命不凡，那双鎏金眸子始终薄薄淡淡，未生波澜。

玉昭意学着他之前的样子，面带微笑地说：“穆老是海神阁主，即便亲缘关系摆在面前，也不必要对我用那个称呼。”

什么称呼？

——当然是“先祖”。

穆恩沉默了一会儿，复又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他说，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畅快，“这是天佑啊……天佑玉氏，天佑史莱克……摇光娘，”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尽管身为晚辈，以表字相称颇为不妥，但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且允许我这样称呼吧。”

“摇光没有异议。”昭昭道。

“摇光娘子才最应该传承我的衣钵。但我或许没有资格教导你，光明圣龙的名头虽然好听，但比之羽蛇神依然不够纯净。”

片刻后穆恩摇了摇头，失笑，他已经老态龙钟，尽管眼底透彻，神采奕奕，也无法扭转本源受损的衰败之态，却在此刻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生机来，“龙神先祖……你母亲，她在看我们吗？”

“母亲在人间有她自己的眼睛。”昭昭道，“譬如当代宗主溢之。”

其实还有圣火教主祝令仪。但圣火教隐于暗处部署多年，一直宣称自己信仰的是“圣火之神”，而非龙神，她也无意掀翻圣火教主下的这一盘好棋。因此关于这件事，她没有如实相告，但也算不得假话，只是没有全盘托出而已。

“沿着那条路向前走吧。”

穆恩为她指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海神阁中光明气息浓郁，最适合我等光明属性魂师潜心修行。摇光娘，你也该找到自己的道。”

她其实不需要找。她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

但她还是向最深处走去，走进了黄金树的腹腔。穆恩将最浓厚、最难以吸收的光明之力都聚集在了那里，那似乎是他本人平日修炼之处，而今却作她暂用之地。

她感受到无尽的光明在胸膛之中盘旋、汇集，她仿佛与这天地大道之间的一切光辉融为一体。

在这光辉之中，她也突破了一道又一道的魂力瓶颈。

出关后她将自己的道、自己的路写在穆恩掌中，只有两个字，简洁坚定。

她写的是，王冬。

从始至终，玉昭意都是为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