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唐门]我寄昭昭 第24章 未够

在正式动身前往星罗帝国之前，史莱克预备队齐聚一堂，开了个小会。

她们在约定集合的地方碰头——离启程还有段时候，学长们还没来，于是轮到几个预备队员在这里窃窃私语。

徐三石提议道：“既然我们都是预备队了，日后少不了以师姐妹、兄弟相称。时候正好，不若我们来排一排先后？”

众人没有异议。

毋庸置疑，年龄最大的贝贝和徐三石分别是大师兄和二师兄。而徐三石与贝贝同级，竟然比他小了一岁。

昭昭今年十四，按理来讲与徐三石同龄，她的生日却十分不巧地比他晚了几旬。徐三石刚要宣布自己是三师兄这个消息，就瞧见这个名义上的姨母笑着眄过来一眼。她的皮相太冷，再如何笑意盈盈都显得锋利冷淡。

徐三石当下打一寒颤，连忙道：“谦让、谦让……由独孤学妹来做三师姐吧。”

昭昭也和他谦让一番，假意盈盈。到后来三师兄还是徐三石，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叫江楠楠一声“姐姐”，假若她真成了三师姐，江楠楠排在她后头，岂不是还要反过来叫她一声“师姐”？

到最后昭昭排名第五，按顺序，她后头是萧萧、霍雨浩、王冬。

史莱克七怪，顾名思义，只有七人。尽管她们这一届有八个人，也是因为其中有一替补。她们到最后也没有讲究这个替补是谁，爱谁谁，反正不是昭昭。

不过唐门却有七个人，刨去昭昭，她们七个倒是可以亲密地以师姐妹相称。

不多时，玄子啃着鸡腿驾到。他的武魂是饕餮，即便以封号斗罗的境界不需要进食，这也已经成为了饕餮魂师的本能。

他淡淡地扫过一眼，清点过人数，道：“既然人齐了，那就出发吧。”

她们的第一站是明斗山脉。此地位于星罗帝国于日月帝国接壤之处，而外院众人也即将在这里迎来她们的第一个任务。

在正式出发之前，玄子向她们介绍了史莱克监察团，旋即询问她们是否愿意加入——这也意味着一只脚踏入内院。

这固然是一份荣耀，然而也更像是权力的博弈与鼎立，代表着史莱克学院为此拥有了凌驾于四大帝国之上的权力。而普天之下，能在这方面与其制衡的，唯有被称为大陆至高教廷的圣火教，这也是泛大陆唯一一个地位超然、历史悠久又存在合法的宗教，它同时也是日月帝国的国教。

孩童的武魂觉醒以及大陆各项赛事都由圣火教统筹。譬如即将到来的，将在星罗帝国举行的斗魂大赛，便是由圣火教做大东家。客观来讲，圣火教为平民魂师提供了受教育的机会，也抑制了各大宗门对于资源的垄断。

圣火教常年屹立不倒，自然不能仅凭教众与信仰的支撑。究其原因，是因为那神秘人一般的圣火教主拥有大陆最顶尖的修为，以及世间最强的精神系武魂。这就是她曾凭一己之力终结一场战争的资本。

她的名字不为人知，面貌鲜有人见。昭昭却知道她的名字，更晓得她是母亲的旧部。这是母亲在人间为她下的一盘棋。这棋局足够庞大、久远，久到在她远未诞生的年代就已开始谋划。所以父亲说，她的母亲很爱下棋，尽管黑白两子朦胧不清，连棋盘和对手都写尽未知。

“必要时刻，可以动用圣火教的权柄。”离开龙界时母亲同她道，“但别给皑娘添麻烦。她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况且你生得像你父亲。”

那时候的昭昭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和她生得像父亲有什么关系？

况且她尚未见过圣火教主，只见过她的画像，又在继位亲王时见过了斗灵帝国圣火教分部的神官长。神官长遵循教主与“圣火之神”的意志，为年轻的新王奉上了圣火的祝福。

——当年毕氏翻身上台做了国君，实质上并不只借了蓝电霸王龙宗的东风，更有圣火教的推波助澜。不然以雪氏多年的运筹谋划、根脉蔓延，毕氏以为她们凭什么能那样轻易地上位？颠覆一国政权远没有她们想象得那样容易。

她现在也没有明白，然而不可置否，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她只打算把麻烦留给未来的自己，权当做一份跨越时空的幼稚的礼物。

玄子嘱咐内院学长带着修为低的外院学员前往明斗山脉，他说这将是很长的一段路，综合众人的魂力，大约有将近一整天的行程。

“小家伙们，”他嗬嗬地笑着说，一把拉过了修为最低的霍雨浩——后者面上流淌过转瞬的惊诧。他继续说，“准备好了吗？这才刚刚开始呢。”

其余人以一带一的形式结成队伍，马小桃是现任史莱克七怪的队长，理应她来安排这一切，她与王冬对视，后者心知他没可能和昭昭分到一起，而戴玥衡却胜券在握，当下垂下了眼眉，很有一点垂头丧气的意思，然而足够英俏秀丽，淡色的密长睫羽轻轻地扇过，竟连马小桃都生出些恻隐之心。

只是好学弟，学姐可没法子帮你。她在心中道，没瞧见那头老虎已经蓄势待发、跃跃欲试？戴玥衡已经预备好摇尾巴了。

他果然先一步到昭昭身边，先同马小桃道：“小桃，我来带她吧。”再温和地、轻声细语地矮下一点身子，眉眼微微地一垂，眉宇之间就多了几分绕指柔情，“昭昭，我们一起好不好？”

还是那句话，昭昭这两天心情不错。因此她没有拒绝戴玥衡，而是笑眯眯地说，“好啊，我带你飞。”

戴玥衡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玄子说的是修为高的带修为低的，到了她这儿，就成了她带他。不过他很喜欢这样。说到底又有哪个郎君不爱看心上人意气风发、光芒四射呢？遑论她确是天之骄子，也有这样的资本。

马小桃点了王冬，她们二人的武魂都具有飞行能力，再加上昭昭的黄金羽翼，一时间三对翅膀很是亮眼，可堪称流光溢彩。

临别前昭昭瞧见王冬的脸色，只以为他是不愿见这一日的分别，便说：“表情怎么这样？不过一日时光而已，况且我们俩也不会离得太远。”又同马小桃道，“请姐姐多关照。”言讫冲马小桃眨了眨眼睛，这样灵动飞扬的神采，让那张英气冷淡的脸都多了几分温柔多情。

这个“关照”，自然是关照王冬。

马小桃闻言便笑，这是还没开窍。然而她也没那么好心，这是人家的风月事，她缘何要去参与呢？且看二位郎君的造化如何吧。

“……才不是因为这个。”王冬闷闷地说。他的声音很小，昭昭没有听清，再去问他时他却没有重复，只意有所指地说，“……嗯、嗯……我知道，不会给马学姐添麻烦的。你也少给戴学哥添麻烦。”

马小桃又想笑了。等到路上，她们和昭昭二人拉开距离，她振动着凤凰双翼，让振翅之声盖过她们言语的音量，这才问道：“戴玥衡同摇光学妹有昏约在身，这事儿你不是晓得么？怎么还一副苦瓜表情。”

她其实说得很是委婉，这句话再翻译翻译，意思就是人俩有名有份，年少伉俪，小郎君缘何要自讨苦吃呢？

话虽如此，马小桃心中却并没有什么道德的标杆——在这个时代，风流是女人的桂冠与美名。古来英雌多浪子，倜傥也道是有情，当今士族青娥、身份显赫到极致的贵胄娘子，拥有三个以上的未昏夫并不是一件稀罕事。再说昭昭与戴玥衡只是未昏妻夫，戴玥衡尚未过门儿，这并不能算是逾矩和失礼。

况且，马小桃也有她自己的猜测——戴玥衡虽然对昭昭多有爱敬，也并未向身边人隐瞒昏事，却终究没有大告天下。这并非儿郎辈心中矜持，而是白虎公爵府也没有把握留住这位儿媳。

戴玥衡不大告天下，和白虎公爵府不大告天下是两码事。譬如朱、戴两家的联因，那才叫一个天下皆知。连戴玥衡的弟弟昏事都有了着落、为众人所知，他作为长男却一直闷声不响，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说明昭昭是白虎公爵府的最优选，而白虎公爵府却不是昭昭心中最属意的那一个——至少现在是这样；这更说明昭昭家族的门第远远高于白虎戴氏，高到她可以随意地挑选一国公爵的后嗣。

她可不是什么赘媳，而是门当户对、高悬在上的金玉枝。

“跟学姐说说呗。”思及此，马小桃眨着眼睛同王冬道，“学弟放心，我的嘴巴很严，绝不会透露出去一星半点儿。”

王冬正有此意。这些沉重的心绪在他胸口积压着沉淀，而他平日里更是找不到任何人说——他总不能跟昭昭说吧？那家伙木头一个，什么宝树淑女，他看分明是不通情[^]_[^]爱的木雕娘子。

他犹豫着，断续地开口：“戴氏男固然与她有昏约……不过那几乎是长辈的戏言而已。她们……”他顿了顿，继续道，“连昏书都没有。这并非我因自身情绪而歪曲事实，她们之间的昏事，确实只是口头玩笑而已，连约定二字都当不上。”

这果然与马小桃心中所想相契合。果真如此。她了然道：“那你和摇光学妹又是怎么回事？霍雨浩说，你们俩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吗……”他的目光似乎微微地空洞了起来，绚烂的粉蓝眼眸也为此蒙上一层濛濛的雾影，“我与她年少相识。昭昭……她比我大了两岁，似乎自打出生起我们就在一起了。”

事实是记不得了。关于十岁以前的记忆总有些模糊，他依稀记得他的哪一位长辈曾说，她们俩是一对佳偶天成，再这样相知相伴地成长下去，指不定会成就一对璧人爱侣。他所有的年少慕艾，所有对于如意娘子的遐想全部与她相关。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所有的梦境之中，红烛高堂，未来执手，都被刻印过她的影子。

是她带着笑的影子，却记不得是哪一场梦境，她握着他的手笑，她说七郎……七郎。这是他的小字。她说，我在这里，七郎，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戴玥衡是他始料未及的变数，就这样突兀地闯入她和他的生活，闯入他心中这个只容二人的小小世界。而王冬其实明白，戴玥衡不会是唯一一个闯入者。

英姿勃发，鲜衣怒马，这个年纪的郎君不会不胆怯暧昧地看她，她是如此高傲，强大。她的美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筹码。他从前只想，管多少郎君暗许芳心，她都对他们眉目凌凌，姿容冷丽，只对他，也只为他弯那一点笑意。他从前远没有现在贪心，那时候他只想，这就够了。

后来他明白，那其实远远不够。

大抵儿郎的相思与爱慕总是这样贪婪又自私。然而这颗心足够纯净，因此可以说它甘美，更因此显出一点可怜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