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景实业爆破指挥部离的不远。
我隐约的能看见穿着制服的假治安官,那是猫又胁迫的跟着她一起离开的家伙们。我磕磕绊绊的跟着他们来到现场,扶着栏杆拼命喘气。而在聚光灯下,谈判已经开始了,众人都在震惊和不解,唯有莎拉站在正中间波澜不惊。我用手机开了个直播,学着新闻报道那样起了个引人注目的题目。台子上的猫又直截了当的说出需求,她要远景停止爆破,救出被困居民。
我实在跑的腿软,这样的运动对我来说强度还是太大。我把手机插在胸口的口袋里,摄像头录在外面,努力平复因跑步而引起的剧烈喘息和心跳。莎拉听着猫又的话,她冷哼一声,很不客气的反驳猫又真的按照她说的那样做的话远景要如何对公众交代?
再说了,你又是哪位,单枪匹马来谈判,不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她轻笑着,语气里满是不屑,我走过去,在这人挤人的地方拼命找出一条路。猫又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扬言自己带了足够的筹码。她以自己给远景想了个交代,我觉得她有些疯狂了。
莎拉才不会联络媒体呢。我想。
果不其然,她举起了枪。一枪射中了被捆住的珀尔曼。猫又一句话没说完,又被莎拉对准了脑袋,我挤出人群,听见了莎拉漫不经心的声音。
“好心教你一课吧小猫。谈判之前要先确认筹码的价值。”
猫又!我踉跄着冲了出来,对上了莎拉翠绿的眼睛。她的枪口转向我,目光冰冷,毫无感情波澜。我仰起头,一路跑到猫又旁边,莎拉的枪一直跟着我动。她说啊,又来一个。
她看着我,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她说哦,是你啊,你也是来和我谈判的么。
我盯着她。没说话。
猫又急了,她焦急地问我怎么也来了。我转过身示意她安静,偷偷的指了指胸口的手机。猫又茫然,她显然还没从莎拉那果断的一枪中回过神来。我面对莎拉,她在把玩着自己的枪。她说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听听,你能够给出什么样的筹码。
我哪知道,我啥也没有。
我只是想拖延时间,坚持到治安官来。
如果来得及的话。
如果。
莎拉等待着我,我什么也没说。她没举起枪,只是用手把刘海挽到了耳朵后面。她说看来你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筹码,真是比这只自大的小猫还没用。
不出意外的话。你是白祇重工的人吧。我上次去没看见你,原来是因为你在这。莎拉用手指遮住嘴笑,只露出鲜红的嘴唇的一角。她说堂堂白祇重工的财务和赤牙帮的盗洞客混在一起,说出去不会招笑么?现在你们想要来当救世主,觉得自己可以拯救这里的居民?
很遗憾。莎拉的枪打中了我的肩膀,那是一只麻醉剂,呈现出霓虹般的耀眼色彩,我不记得麻醉药是不是这样的颜色了。莎拉根本没管猫又,抬手按动了握掌心的按钮。她说话总是带着笑,像是打心底瞧不起我们那样。猫又尖叫着扑过去阻拦,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巨大的爆破声自远处响起,士兵的报告像是最后的墓碑。猫又跪在地上,她呆滞无措,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还站在原地,眼前开始眩晕,世界开始变色,红的黄的绿的紫的,波浪般一层层堆叠在我的视线周围。但只一瞬间,这些东西便消失了,被灯光照耀的舞台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双腿发软到无法站立,无法分辨出是麻药的效果还是因为我的恐惧。她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只剩下莎拉那冰冷无情的感叹传入耳朵。她说真厉害,竟然是麻醉药耐受性体质。亏得我调小了剂量,以为对付你用不着这么多的东西。
不过倒是没想到,竟然一点用都没有,是我小看你了。莎拉说。
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希望直播还在顺利进行。我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之前从来没有干过这样子的事。我遵纪守法,是良好的市民。我向来唯唯诺诺的生存,努力在社会上立足和发展。谁知道啊,我想。我有一天会沦落到不敢报警的地步。我倒是免疫了被枪指着脑袋,可能因为我对枪支的一切幻想都基于影片和游戏。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害怕什么,不应该害怕什么。麻药耐受性是什么东西,我又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天啊。天啊。天啊!
我的勇气来自哪?来自这个完全不同的,更加危险的世界么!
莎拉又掏出了枪,她想给我再来一下。她旁边的人惊慌失措,他说那边的隧道,那边通向空洞的隧道里有人走出来了。
我转过头,是妮可,安比,比利和骑在她脖子上的小女孩。她高喊着远景公司草芥人命,打倒远景公司。
哎呀,还挺有有两下子的。莎拉微微歪头,她还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她说你们指望这样就把事情捅出去?现在这里可是只有我们的人。
我把手机从口袋里拔出来,看了眼屏幕。
直播间的人数在暴增。
谁愿意错过如此大瓜?没有人。人们或许冷漠到不在乎他人的死活,但绝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乐子。我拔掉肩膀上的针头,发出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莎拉举起胳膊,她说听我指令,开火。
她周围的人架起枪,那种我无法形容的,属于枪支上膛的声音此起彼伏。
要怎样在这样的场景下活下来呢。我不清楚,其实我完全没做好赴死的准备。猫又可能做好了,但我不希望她死啊。哪怕她强调着自己该死,死掉也不足以令人惋惜我也不希望啊。我站在这里,或者说跪在这里,面对着将要到来的死亡的阴影。莎拉走上台,她一步,两步,我把手机塞到猫又怀里。
你应该感谢你自己,在这场毫无意义的谈判中成为了最有用的筹码。她对我说。
所以我会让你活下来.....很高兴认识你。女人勾起嘴角,绿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我的脸。我看着自己,透过那弯曲的,满是笑意的眼眸。
你休想对她动手。安比闪了过来,她的长刀架在了莎拉的脖子上,妮可跑来护住猫又。比利挡住居民众人。伊埃斯抱着比利的小腿,莎拉弯着眼睛,外面传来警笛的鸣叫。
在这一瞬间,我拥有了自由呼吸的权利。我猛的吸了一口气,肺部涨的生疼。缺氧刺激着大脑,我的太阳穴在跳动。赶在最前线的记者直接报道了此事。他喊的声嘶力竭,真切的让我感受到了新闻学的魅力。剧烈的闪光灯模糊了我的视线,治安官来了。熟悉又陌生的警察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们穿的陌生,与我印象里的警察形象天差地别。在白祇重工的直升机降落前,莎拉逃走了。她丢下这一地的烂摊子,独自一人撤离了这杂乱的现场。
我把直播关掉了。
珂蕾妲逃过重重媒体,她冲我跑来,却被更多的记者围堵。她拎着锤子举手示意,本和一众的熊希人在开路。我看向珂蕾妲,她应付不来那群媒体,没办法过来找我。我露出一个苦笑,五官扭曲在一起。
安比把我撑了起来,问我还能继续走路么。我觉得没问题,麻醉剂确实没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猫又在远处看着逐一被带走的众人,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她闭上眼睛,感觉世界在天旋地转。帆布巷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该去哪呢?猫又转过身,撞在了我的身上。她尖叫一声,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忽然哭了出来。我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抱进怀里。
对不起。她哭着说。对不起。
怎么了?没事啊。我没事的。我拍拍她的后背。轻声说。
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啊为什么啊!你差点出事,你知道你差点出事!猫又在我怀里抬起头。她的眼泪太多了,抑制不住的涌出眼眶。我说我哪知道啊,那瞬间我只想着不能让你独自一人去谈判。我说你看我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努力的拖延了一点时间。猫又说不对,不对!是你险些丧命,是你险些......
我捂住了她的嘴。
没关系的猫又,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你应该怪莎拉和那群假治安官,而不是自责这一切是不是因为你。我安慰道。
你没错。没有错不是么。硬要说的话也是我太莽撞,没有一点策略的就冲上去,可能是我默认了她不会有枪吧。我挠挠脸颊,拍着她的脑袋笑。
所以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么。妮可还等着你交份子钱呢。我说。
份子钱?什么份子钱。话题转变的太快,猫又没反应过来。
就是吃饭的份子钱。安比过来插嘴道。她说是上次约定好一起吃饭,因为猫又不愿意去星徽骑士餐厅所以比利拒绝请客。妮可说要吃顿好的,又不想出全部的钱,所以只能AA了。
不对啊!明明说好要招待我这个大客户的,怎么现在变卦还要我付费啊!猫又不满地大喊。
是自助餐哦,绳匠兄妹也会去的。比利补充道。
而且有你最爱的青花鱼不限量哦。妮可得意的说。
我......我.......猫又低下脑袋。她似在叹气,又好像在欢笑。我等待着她的回答,她或许不会拒绝我们的。果不其然,猫又用手掌蹭着脸颊。她说青花鱼不限量是吧,那我可要敞开了吃了。
当然!可一定得吃回本啊!妮可得意的说道。
可别小瞧我啊,我可是猫希人,吃鱼可完全不在话下哦。猫又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般哽咽,她拉着我的手走向妮可旁边,迎着聚光灯。我们被拉去做了笔录,那些治安官问了我们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我紧张的要命,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严肃的坐在这里被警察问话。虽然我知道自己啥也没做错,理应直起腰板,只是我到底心虚,装出一副被吓坏了样子躲在妮可的身后,听着她添油加醋的把事情概括了一遍,忽略掉了猫又的委托模糊掉了我们到这的原因,只说一切都是意外。治安官也没说什么,他们的上级领导是一个......孔武的男子,有着像是双开门冰箱般的威武的身材。
他撇了我一眼,没多问什么,按照流程走了几步就开始夸我们。他说的不差,把妮可哄的很开心。在最后,他目送着得意洋洋的妮可带着我们离开治安局,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猫又在出门后看向依旧美滋滋的妮可,问我她一直这样么,我有些累了,大脑运转的缓慢,所以就回了句对,她总是开开心心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啦......不过嘛。算了。猫又扫了扫自己的耳朵,不再纠结这件事。在黑夜降临之前,我们赶往餐厅,哲和铃已经在门前等着了。
唉,久等了,那帮治安官可真能问啊。妮可伸了个懒腰,她催促着大家进去,她说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感觉可以吃空餐厅。
安比说妮可你每次都这么说,可你每次都是最先吃饱的那个。妮可被说的下不来台,气冲冲的往门里进。她说安比你等着,我今天一定吃的比你还多,我不仅要吃回本,我还要大赚一笔。
哲和铃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妮可和猫又一落座就去拿吃的。她们真是饿急了,恨不得把盘子也嚼了。我吃了点东西,因紧绷后的松懈而感到疲惫,比利在我的旁边,他给自己倒了杯燃油饮,我歪着脑袋,靠在比利身上昏昏欲睡,他用胳膊扶着我,让我不至于摔在地上。比利对我说要是实在困就睡会吧,他不会让我掉下去的。
靠着我睡会不舒服么?要不给你找块垫子?他说着,被我拒绝了。我说那我的饭怎么办,本来你吃自助餐就亏本,我再睡着就亏两份钱了。
也没有那么亏吧!至少我可以喝很多的燃油饮啊!比利反驳我,但我大概率回答不了了。我闭上眼睛,世界在黑暗里旋转。铃把她的外套盖在了我的身上,艾米莉安钻进了我的怀里。
唉。
在黑暗中,我听见自助餐厅的吵闹。猫又和安比抢夺食物的争吵。妮可大概在拍照,她的手机咔嚓的响。哲和铃在笑,邦布们发出嗯呢的声音。我的心脏撞击着肋骨,缓慢而坚定的跳动着。我想。不论如何,对着如此的场景,我依旧留恋这样的生活。这样艰险,劳累,偶尔会与死亡并行的生活。
是否因为我还不够自私,又或者因为我不够惜命。大概吧,大概我还是想在任何时候都当个心软的好人吧。
这只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平常的一部分,独特的一部分。我知道,我停留在新艾丽都,不该用曾经的思维去思考事情。我的一切认知都得重新建立,谁好,谁坏,何事为好,何事为坏。我发现自己再也不是永远处于事件边缘的不在乎任何事情的麻木的社畜,我得思考,得关注,我告诉自己,这里是新艾丽都。
是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物价和金钱换算的,新艾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