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失败以后 第22章 故地重游（上）

江陵沿海，沿边，还毗邻世界上最为混乱的地方—银玥。

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独特的繁华与混乱。

这里人员流动频繁，各色人士聚集，鱼龙混杂。当地人对新闻里时不时冒出的危险分子见怪不怪，心理和身体素质都被锻炼得十分强大。

当然，这都是末世之前的事情了。

末世降临后，江陵迅速沦陷，成了一座空城。

这是很多沿海大城市的遭遇，单拎出来讲，只是因为斯乐曾在这里度过了十六年。

听到这个地名，向浔看向青年，想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却失败了。

若是搁以前，他肯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斯乐堪称任性无理的请求。

但现在，察觉到对方神色中的认真，他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青年眼睫低垂，表现出了对除了研究之外的事物难得的执着。

向浔有一大堆理由拒绝斯乐。

比方说，那里已经变成沦陷区了，什么都不剩了。

又比方说，那里聚集了大量的丧尸，斯乐这种普通人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但他最后只说了个“好”，还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

——只是怕斯乐心情不好，影响研究，没别的意思。

第二天清晨，斯乐和陈朝请了假。从研究中心出来时，右手拎着一个盒子，里面不知装了什么。

“这是什么？”向浔忍不住问出口。

性情内敛的人是很难看出情绪变化的。除非过于浓烈，即使竭力压抑隐藏，却仍然泄露出来，让别人察觉到。

斯乐今天心情不好。他眼睫低垂，话少而冷，厌世感更浓，如沉沉的夜色。

看到前世的死对头这样，向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想方设法诱着斯乐多说几句，说不定就不再那么压抑了。

似乎考虑到去江陵还得靠着面前这人的异能，斯乐没有对他的问题置之不理，而是缓慢地说出了几个字，原本清冽的声音染上了一分的低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年轻异能者的心里滑过一丝气馁。

每当他感觉离斯乐近了一点，对方就会后退几步，将两人的关系再度拉远。

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

因着这点气恼，空间瞬移前一分钟，向浔道，“靠近一点。”

斯乐迟疑一瞬，朝他的方向挪了半步。

“还不够，再近一点。空间瞬移带人时，需要身体接触。”

向浔说着，将还在犹豫的青年揽在怀里。

他能感觉到手下的腰身骤然紧绷又慢慢放松，对方似乎没有料到这一出，连呼吸都乱了一瞬。

那个扬言再碰自己一下就要换掉他的人这次却一声不吭，任由他把手放在一个很暧昧的地方。

向浔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得意。

正相反，他低头，看着怀中的青年低垂浓黑的眼睫，冰冷凝白的面庞，心中生出了一丝古怪的难过。

他有些烦躁，但说不出为何来，只好归咎于自己趁人之危有失风度。

不过，尽管意识到做法有不妥之处，异能者也没有松手。

他们要去的地方太危险了，这样才能把人密不透风得保护起来。

不然，就算斯乐这家伙只是不痛不痒地擦破点皮，陈朝也会冲他埋怨个没完没了。

咳，反正才不是因为好摸！

*

江陵，

某一处公寓大门旁，

向浔站在楼道里，看着青年轻车熟路输入密码，打开了大门，姿态动作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这很有可能，毕竟斯乐之前的确住在江陵这座城市。

屋子的布置主要是黑白灰三色，冷色调，生不出一丝温暖。

物品摆放还算整齐，只不过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地上还有大滩大滩凝固的鲜血，暗红的颜色，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青年看都没看，目标明确地走到卧室。他一抬手，手指放在男人袖口的扣子上，手指间寒芒一闪，就把扣子与衣服间的线弄断了。

斯乐的速度太快，向浔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一切都结束了。

一颗扣子不算什么，但这套作战服算是半毁了。他要是再穿着出去，肯定会被很多人询问，有失异能强者的威严。

显而易见，这是斯乐顺手的反击。

向浔瞪了他一样，但心里虚，就没有说什么。

青年并不在意，他抬头，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然后，将手中的扣子朝着一个方向掷了过去。

细微的声音响起，床底出现了一条黑黝黝的通道，唯有顺着往下的楼梯上挂着几盏节能灯，用以照明。

再往下则是一片黑暗，隔绝了天光，即使是白昼，也如黑夜一般。若是普通人进入其中，眼睛便形同虚设。

向浔经过特殊训练，又觉醒了异能，在黑暗中仍能看清高矮不一的楼梯。

让他心惊的是斯乐的表现。

明明青年走在前面，步伐没有停顿过，却没有出丝毫的差错。但从之前黑屋里刺偏的一刀看来，斯乐的视力和正常人一样，在黑暗中不能视物。

有一种不可置信但很合理的猜测渐渐在他心中成型。

斯乐在建造地下室之初，就把楼梯每一节台阶的情况记住了，并在经历了很长时间后都没有遗忘。

想着这些，向浔落后了几步，但斯乐没有任何等他的想法，快步走到了底部。

斯乐在地下室里转了转，最后停在了一个地方。

他伸手将迅速赶上的男人拽了过来，拉着对方的衣角擦了擦那个地方，然后才用力按了下去。

这一套动作，丝毫不带停顿。

向浔：“……！！！”

好家伙，这谁能忍！他刚要说什么，就听到轰的一声，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斯乐这时说话了，“搬吧，你能带走多少，研究中心就得到多少。”

向浔看着眼前的一幕，呼吸变得急促。

末世降临后，他身为研究中心的编外人员，经过了近两年的耳濡目染，对各种实验器材，有了一定了解。

门后俨然是一座小型的实验室，里面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种昂贵的实验仪器。有些甚至由于一些国家的封锁，连研究中心都没有。

“你从哪里弄来这些的？”

“银玥。”斯乐道。

那地方只要心够狠，能力强，很容易混出名堂来。

他初中时用暗网上的黑客身份，趁着暑假去玩过几次，虽然没有杀人，但也闹出不小的风波。

而远方亲戚家呢，从不在意他去哪里，只要他上学时人没丢就行。

那时，有很多势力为了招徕他，花了很大代价，有些仪器，甚至是半卖半送的。

尽管如此，在完全没有家庭支持，卖掉幼时居住房子的钱还捏在远方亲戚手中的情况下，斯乐为了打造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地下实验室，将身上积攒的所有钱都花光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日光族，钱都没到手就开始计算着怎么花。钱一到手，一天之内就花完了。

之前向浔给他的一万信用点，出去吃了几次后，剩下的他用来兑换了一些变异植物。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向浔再次确认了一遍。

斯乐点了点头。

地下实验室的东西他带不走，但不想便宜了某些重生者或是穿书者。

他不确定自己的信息有多少泄露出去了，但这些年少时的心血，毁掉了太可惜，落到敌人手中恶心反胃，不如上交给现在看着还算顺眼的研究中心。

向浔得了肯定的答案后，手一挥，整个实验室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充分展示了什么叫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斯乐看到这一幕，沉思片刻。他似乎低估了向浔的异能，对方嘴上的需要身体接触，莫不是忽悠他的吧。

只不过，考虑到死物和人类的区别，他将这点怀疑压在心底，决定观察一阵再下定论。

向浔还不知道自己一时的举动就招来了怀疑。

他将实验仪器转移到陈朝的办公室，就低着头发了条信息，恰好错过了青年投过来的探究目光。

陈朝收到短信，看到一屋子的精密仪器，下一秒立即猛掐人中，生怕太激动了一下子昏过去。

作为正儿八经的研究员出身，他比向浔更深刻地意识到，在研究资源匮乏的末世，这一大批实验仪器，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个消息被公布后，研究中心直接沸腾了。

当然，远在江陵的斯乐和向浔，目前还不知道。

搬完实验仪器后，斯乐花了点功夫，将房子里的机关进行了细微的变动。

一旁的向浔看不太懂，但感觉到某人没安好心。他暗暗记下，决定除了必要，绝不来这里。

“对了，你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去吗？我可以提供帮助。”

见青年摇头，向浔又道，“我们回去？”

“不，还要再去个地方。”

斯乐抬起头，漂亮的丹凤眼中浮动着碎冰，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乍一看像坠落了星子。

但海底是什么，却从未有人知晓过。

向浔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也许这一次，是他窥见斯乐内心世界的机会。

可能还是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