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难驯 第22章 4

枪声响起的同时，几滴温热的鲜血溅在了脸上。

你愣愣望着地上的尸体，还没从刚才那一幕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突然扭曲，一阵天旋地转，你再次站到了那张黑白照片前。

没有惊慌恐惧，这次你只感到平静。

你早该猜到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阿星啊，孩子我给你找回来了，你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大老板犹在感慨，你却没耐心陪他再演一次，索性闭上眼，放任自己向后倒，试图用装晕的方式蒙混过去。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有人及时的接住了你。

在辨认出这个人是谁之前，大脑就已经产生了厌恶感。

你有些僵硬的靠着他的胸膛，听见大老板急吼吼的叫喊着：“快去找个医生来！”

随后你被拦腰抱起，安置在柔软的床垫上。

医生来了又走，给出了身体虚弱需要静养的建议，房间内的人逐渐散去，你始终闭着眼，直到房门再次打开。

你坐起身，看向推门进来的王九。

他有些意外的扬眉，“你在等我吗？”

你紧抿双唇，本能排斥着他的靠近。

接连两次前功尽弃，你再迟钝也该明白，你是无法真正杀死王九的。他一定拥有着能够掌控时间的奇特能力，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喝下毒酒，举枪自尽。

可你想不通，如果死亡是‘重新开始’的诱因，这次你分明活的好好的，怎么还是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王九不疾不徐的走到床边，他并未佩戴墨镜，双眼暗沉沉的，像是吸摄一切光源的黑洞。

他忽然问：“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是怎么死的吗？”

你怔住，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第一次？”

迄今为止，你只死过一次，就是同他一起喝下毒酒。

王九却没解释什么，笑叹了一声，坐到了你的身侧。

“也好。”

床垫微微下陷，属于他的气息正悄然笼罩你，可你正因这种语焉不详的态度烦闷，哪里注意到这些。

你忍不住追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没有死？为什么我又回到这里？”

感受到你语气中的急迫，王九扯动唇角。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向你讲述了自己堪称离奇的经历。

死亡，循环，仅存六个月的人生，以及无法反抗的世界意识。

你努力消化着这些匪夷所思的讯息，若不是你真的死过一次，又被迫循环了两次，你一定觉得他在胡言乱语。

但你还是感到困惑。

“按你的说法，循环是在你死后开始的，并且已经进行了很多次，那我呢？我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

面对你的疑问，王九笑意加深，他握住了你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把玩。

“也许，是因为你那杯毒酒，让老天误以为，我们在殉情。”

神经病。

你用力的抽回手，这才发现他靠得极近，说话间，他的呼吸拂在你的脸上，热意氤氲。脑中名为危险的警报被拉响，你果断向后拉开一段距离。

缓了缓才继续问：“那个世界意识又是怎么回事？”

王九耸耸肩，“不知道。”

他毫不见外的仰躺在你的床上，双臂枕在脑后，目视屋顶，“像是操纵傀儡的线，它叫我向东我就得向东，它要我今夜杀人，我就无法拖延到明日。”

说到这，他侧头看你，目光冰凉，“你说明明有那么多花样可以玩，我当初怎么就选了绳子呢？”

你被他的眼神吓到，很快懂了他的意思，他在说大老板。

他两次都是用细绳勒死了大老板。

你不禁打了个寒噤，差点跌下床去。

王九眼疾手快捞住你，笑容十分恶劣，“抱歉，我还以为你胆子变大了，结果还是这么不禁吓。”

他嘴上道歉，却是半点诚意都没有。

你挣开他的手，觉得更冷了。

抱住泛凉的胳膊，喉间涌起淡淡苦涩，你好似正站在悬崖边，身前万丈深渊，身后恶犬紧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九一定隐瞒了什么，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你曾那么努力的想要逃开他，如今才发现你们早就密不可分，他生你才能生，他死你也要一起死。

你感到荒谬，却又无能为力。

可即便如此，你仍想挣扎试试。

“我或许有办法帮你摆脱这个困境。”

你看向王九，眸光坚韧，“作为交换条件，我要回内地。”

王九凝视着你，慢慢收敛了面上的笑意。

你掐住掌心，继续说：“你还要向我发誓，你永远不会再来纠缠我。”

“这很难。”他冷声说。

你只当他在说循环，便也顺势保证，“我会尽我所能。”

事实上你已经有了些头绪，王九被他口中的‘世界意识’限制，无法做出违背它的行为，但你可以。

前两次的循环，你所做的每件事都出于你的本心，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操控你。目前你能想到的最佳的破解方式，就是改变这个世界原定的轨迹。

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个关键人物，陈洛军。

在王九的描述中，许多事都是因他而起，只要找到陈洛军，将他劝离香港，后面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听完了你的分析，王九拍手称赞，“你说的很有道理，干脆我们赌一局。”

他声音冷淡，语气却很兴奋，“假设你真能破解这个循环，你所有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但若是你不能…”

“我要你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

他交笼十指，微微一笑，露出森森白齿。

“永远。”

一周后的傍晚。

你从车上下来，推开了舞厅的大门。

门内的音乐声震耳欲聋，灯光闪耀的舞池中央，打扮时髦的男女耳鬓厮磨，激情热舞。

你从吵闹的人群中穿过，来到相对安静的后门，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身形健硕，皮肤黝黑，梳着平头的男人。

“陈洛军？”你试探着叫他名字。

男人抬眼，疑惑看你，“你认得我？”

找到要找的人，你舒了口气，将一个装满钞票的袋子递给他。

“有人托我将这些钱带给你，他要你尽快离开这，最好直接离开香港。”

陈洛军看了眼袋子，却没伸手接，反倒警惕的问：“受谁所托？为什么帮我？”

你早料到他的反应，只无辜摇头，“我不清楚。”

见他不为所动，你只好再添一把火，“那人还托我转告你，大老板有意拉你进帮派，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不知哪句话起了作用，陈洛军接过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景，你拧起眉，心里反倒觉得不踏实。

这是不是太容易了？

果然没过几日，你就从王九那里得知，陈洛军还是去了九龙城寨。

阳台的纱帘被风拂起，你坐在窗边，神色认真的写着信。这是一封写给龙卷风的信，你在信中写明了陈洛军的身世，又提及了大老板手中掌握的证据，最后留下隐晦的警示。

警示他很快会到来的，关于城寨的危机。

洋洋洒洒写完两页纸，你揉着脖子抬头，瞳孔骤然一缩。王九不知何时进到你的房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你的梳妆台前，姿态闲适的盯着你。

你不清楚他来了多久，但这会外面已经黑透，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你不免心生警惕。

“有什么事吗？”你垂下眼，状似平常的装着信纸，余光却瞥向桌上的花瓶，出于一贯的谨慎，你早些时候将一枚锋利的刀片黏在了花瓶底部。

“怎么，没事就不能见你？”

他向你走来，深邃的眼明亮火热，一步一步，仿若野兽逼近。

你脸色一白，下意识起身，后腰撞上书桌，手却摸向花瓶。

王九在你身前站停，双手撑在你的身体两侧，形成了一个禁锢的空间。

炽烈的视线顺着你的脸颊往下，在脖颈处徘徊流连，最后停在胸前柔软的起伏上，如有实质般，让你心脏不受控的加速。

“你紧张什么？”他俯身靠近，在你耳边细语，声音低沉沉，似魔鬼在蛊惑。

“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不是已经都做过了吗？”

短短一句，仿佛一记重锤砸向你的心头，你脸色绯红，瞪着他的眼神快要冒火。

罪魁祸首却突然后撤身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是我说错话，消消气。”

他回到梳妆台前，端起桌上的一杯牛奶，像个体贴的友人，温声劝慰，“再急着破解谜题，也要注重身体啊。”

你只觉得恶心。

无论是这杯泛着热气的牛奶还是拿着它的人。

等人终于走了，你几乎立刻冲到浴室，将牛奶倒进马桶。

现在你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封信上了。

你花了大价钱，才买通一个守在城寨入口的小弟，他很快递来消息，告知你信已送到，但龙卷风没有回信。

这并不重要，只要龙卷风重视信上的内容，肯去调查求证，你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原以为这次万无一失，没想到狄秋还是找上了大老板。你备受打击，满脸不可置信，你都在信里说的那么明白了，龙卷风竟然还是留下了陈洛军！

“是陈洛军不肯走啊，他铁了心跟定龙卷风。”王九叹息着，似乎很为你可惜，“你早该看清了，你做的再多，最后都会被世界意识修正。”

“放弃吧，人怎么能胜天呢？”

你当然不肯放弃，认输还不如去死。

你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大老板带人进城寨的那天，你偷偷跟在车队末尾，等人全部进去后，才从车上下来。

拿着高价买来的手绘版城寨地图，你在狭窄拥挤的小巷间七拐八拐，城寨里乱成一片，根本没人在意你这个生面孔混进来。

好几次，你都差点撞上越南帮的搜捕，躲躲闪闪，总算赶在中午十二点前找到了龙卷风所在的太湖楼。

你躲在漏着钢筋的矮墙后，看到大老板正同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打的不可开交，那应该就是龙卷风了。

他似乎受了重伤，在一掌击飞大老板后，跪倒在地吐出大口鲜血。

紧接着，王九提刀的身影出现在你的视野内，他嘴角含着冷笑，杀气腾腾走向龙卷风。

你呼吸一滞，满脑子都是不能输！

你绝对不能输给王九。

所以你想也不想的冲了出去。

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刺向龙卷风的刀。

利刃深深扎进血肉，你对上王九惊愕之下瞪大的眼，忍着痛，咬牙说道：“杀掉大老板！”

在城寨里杀掉他，就能彻底改变后面的轨迹。

几乎是在你撞上刀尖的同时，王九身上一轻，限制了他很久的束缚在这一刻消失。他瞬间读懂了你的用意，二话不说，拔刀冲向大老板。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你，包括大老板在内，所以当王九大叫着奔向他时，他没能在第一时间作出防御。

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你支撑不住的向下倒，被一双大手稳稳托起，还没看清是谁，又被另一人抱住。

眼前像是蒙了层雾，你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很快辩认出他是谁。

“我成功了，我做到了是不是！”

你激动地抓住他的手，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欣喜。

“是，你赢了，我认输。”

王九声音很低，抱起你向外跑，任谁对上他的目光都会惊恐退后，那是一双布满血丝，宛若狰狞恶鬼的赤红眼瞳。

他打开车门，将你放进车里，拧动车钥匙的手隐隐有些发抖，“我会救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不知被伤到了哪个脏器，你感觉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沫。侧身靠着椅背，你艰难的摇了摇头。

“你放过我吧。”

你近乎乞求的说着。

“太累了，我真的没力气，也没有勇气再来一次了。”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循环被打破，他收获新生，你得到解脱。

王九低着头，半张脸被阴影遮住，你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车内一时安静，他忽然抬眼望你，眼中闪过种种情绪。

“睡一觉吧，醒来就好了。”

你确实很困，大脑一阵阵发沉，双眼不由自主阖拢。

身下的车子启动，驶出九龙城寨，渐渐行上大路，你的意识在缓慢地抽离，半梦半醒间，车子似乎发生了猛烈的碰撞。

身体骤然腾空，又直直下坠。

最后被无尽的海水吞没。

…

你做了个梦。

你见证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空荡破旧的仓库内，王九坐在一张黑色的皮质沙发上，脚边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尸体。

你认得这些人，他们曾闯进你的家中，将你强行带走。

你看到王九收起寒光凛凛的长刀，跨过地上汇聚成流的血河，走出仓库，望向被橙色晕染的半边天幕，眼中带着释怀与落寞。

下一刻，你从这个奇怪的梦中醒来。

最先看到了一层薄薄的蚊帐，而后是不算宽敞，但布置温馨的小屋。有饭菜的香气透过门缝飘进来，勾的你肚子咕噜噜叫着。

你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仍然在梦中。

房门被轻轻叩响。

母亲推开门，温柔埋怨，“你这午觉睡的也太久了，赶紧起床吃饭。”

“妈妈？”

你一时怔住，再顾不得其他，一头扑进母亲怀里，眼泪不受控的流淌，“妈妈，我好想你。”

太多说不出口的委屈涌上心头，你紧紧抱着母亲，生怕这只是你的幻想。

母亲被吓了一跳，好笑的揽住你的肩膀，“眼看就是大学生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这是个温暖又真实的怀抱，你抹着眼泪，突然破涕为笑。

“我只是…”

“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幸好这个噩梦，终于结束了。

…

总算写完了，不好看让让我哈，会有番外，不过是平行世界，参考四仔那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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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