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海水浸泡过的衣物,即使晾干也硬邦邦的,这会再一出汗,你闻起来很像一块裹满盐的咸肉。
但你只能忍耐着。
按照那个男人所指的路线,你成功找到他口中的红色大花笼。快要上到三楼时,眼前出现了一家理发店。
嗯,开在居民楼里的理发店,也是蛮少见的。
不等你迈上最后几节台阶,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痛苦哀嚎。
你浑身一抖,慌忙捂住嘴止住将要脱口的惊呼,哪还敢再向上走,匆匆跑下楼。
由于太过慌张,你还在楼梯上跌了一跤。顾不得疼,你跑出好远才扶墙停下。
该不会这么倒霉撞上帮派斗殴吧,那龙卷风还要不要找?
你有些无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是你前17年从未经历过的,你没有解决这一切的经验和能力,只能被动的随波逐流。
进入九龙城寨完全是迫于无奈,你对这里不够了解,更别提还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身上。
这件事怎么看都会觉得很荒谬。
可你还能怎么办呢?
你吸着鼻子,感觉眼眶有些酸涩。正想抬手揉揉眼睛时,忽然听到有人‘喂’了一声。
你循声抬头,又看见了那个戴着奇怪面罩的男人。他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身旁还放着一只水桶。
你从角落里出来,慢慢走近他。
他还穿着那件宽大卫衣,头上扣着一顶鸭舌帽,遮住了大半面容。
“怎么,没找到你哥?”
他的语气平平,听不出嘲弄。可你的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你抿抿唇,手指紧扣着衣角,“你明知道我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一个叫龙卷风的哥哥。”
他应该是认识那个龙卷风的,不然也不会在你撒谎时表露出那样耐人寻味的态度。
他倒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什么,只是上下扫视了你一圈,说道:“跟上我。”
说完他提起水桶,率先转身迈步。
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去。比起去找那个不知道在哪的龙卷风,还是眼前这个已经帮过你一次的人更靠谱一些。
最后你们停在他家门口,他打开门,朝你歪了歪头,“进来吧。”
你蹙起眉,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就算你防范意识再弱,也知道贸然走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家是件很危险的事。
他颇觉无语地看着你,仿佛是在说‘现在才知道怕了?’
他朝你伸出一只手。
你有些莫名,但还是将手搭上去,握住他干燥粗糙的手指上下晃了晃。
“你好。”
“……”
他用了点劲,将你扯到身前,“你好个鬼啊。”
“你在流血。”他拎起你的手臂,在你眼前展示。
借着门口的白炽灯,你这才发现小臂内侧的伤口。大约是之前跌倒造成的,但你一直神经紧绷没有留意,这会经他提醒才觉出疼来。
你正想着,人已经被牵着进屋。
他将你按在一张椅子上,随后背过身翻找什么。
门大开着,你随时都能逃跑。
这让你稍稍定心,开始观察起这间面积不大的房间。跟这里大部分建筑一样,整体都很破旧,但布置的还算井井有条,就是书架上摆了好多录像带,看起来有些突兀。
你看不太清封面上的字,只当是流行音乐之类的东西,转开目光看向墙上挂着的书法。
腰脊专家、德医双馨。
你恍然大悟,问道:“你是一名医生?”
拥有宽阔肩膀的男人转过身,掀起眼皮看了你一眼,“不算,我主治跌打。”
他掐着几根浸满碘酒的棉棒,俯下身,在你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按在你的伤口处。
“啊!疼疼疼!”
你瑟缩着身体想要抽回手臂,却被他紧紧钳住。
“别乱动。”
你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你和他之间的巨大差异。
他的身形格外高大,能将你整个人完全笼罩,尽管有外套包裹,但你还是能看出他布料之下的肌肉线条。分明且结实,没怎么使力就微微鼓起着。
只是他裸露在外的小麦色皮肤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疤痕增生。
包括他的脸。
这或许就是他配戴面罩的原因吧。
你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有些久,不期然撞上他忽然抬起的漆黑眼瞳。
心跳似乎停滞了一秒,随后开始砰砰砰乱蹦。你觉察到自己的面颊在微微发烫,正想着如何压制时。
面前的男人已经开口,“看什么。”
你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脱口一句:“你的眼睛很漂亮。”
天呐,你怎么说出来了!
这下你是真的面红耳赤,着急忙慌的解释,“我的意思是!是,那个…”
大脑一片空白,你那个了半天也没那个出来。
显然对方也被你的一记直球搞的发懵,好半天才直起身将用过的棉棒丢进垃圾桶。
“你可以走了。”他低声说。
你愣了愣,向门外看去。
夜色浓郁的仿佛一个巨大黑洞,你实在没勇气走出去,只能一咬牙,用上最可怜的语气请求,“我能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只要一晚就好!我保证!”
男人身影一顿,倍感意外地回过头,“你确定?不怕我是坏人?”
其实还是怕的,但你更怕去外面露宿街头。
“我相信你是好人!”
为了能留下来,你绞尽脑汁的讨好,“你之前为我指路,现在又帮我治伤,我敢说整个城寨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不知是不是你拍的马屁起效,他看了你好一会,才终于松口,“就一晚。”
你在心底欢呼,连忙问:“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四仔。”
他说着,推开房间最里面的一道门,“你今晚住这,洗手间有热水,衣橱里有干净的衣服,不嫌弃你就用。”
你正愁身上的衣服难受呢,哪还敢嫌弃,满口答应道:“我知道了,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
终于将自己打理干净,你换上宽大的男士卫衣和长裤,坐在床边呼出一口气。你倒没有放肆的在人家家里洗澡,只是简单的用热水擦了擦,又将外衣清洗了一下。
至于内衣,条件不允许,暂且忍着吧。
锁好房门,你将小木雕立在了把手上,假设有人半夜拧动把手,你会在第一时间惊醒,然后顺着窗户逃跑。
做完这一切,你终于安心的躺到床上,本以为会辗转反侧,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你被一阵说话声吵醒。
眯着眼睛从床上爬起,外面的天空已经放亮,昨晚洗的外衣也已经干了,你换好衣服后,谨慎地将门轻轻推开一条小缝。
你看到四仔在为一个皮肤黝黑的平头男人接骨。
他身侧还站着一个姿态懒散的卷发青年,手里拿着一瓶汽水,正同四仔闲聊。
“昨晚上可真热闹,不止进来一个陈洛军,还有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就是只顾着抓他了,没腾出手去逮那个小丫头。”
他打了个哈欠,装模作样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她还活着吧。”
听到这,你推开门,弱弱举起手:“那个,你说的可能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