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暮色四合 第21章 漩涡中心

命运将所有人拉上一张棋盘，黑子白子在各自的角落埋兵布阵，最终在中心汇合，等待一场围猎捕杀。

【下午 18：00】

城寨浩浩荡荡的出行家宴队伍，有一种倾巢而动去砸光所有香港社团场子的架势。

这与龙卷风向来低调的行事风格一点也不符合。

招摇过街的队伍与陈洛军的车擦肩而过。

为首的陈占经历风雨，厮杀多年，但自己的儿子处在风暴中心，他也难免露出了一种担忧的神色。

坐在驾驶室的陈洛军将帽檐拉低，微微一抿唇，示意父亲不要担心。

几乎是前后脚，另一辆车停在了陈洛军后。

车上下来四个西装革履的制服，敲开了洛军的车窗。

“ICAC查案，蓝Sir，请您配合我们调查。”

陈洛军缓缓地摇下车窗，“可是我是陈Sir哎。”

见几人盯着自己的外套，陈洛军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啊，这个啊，我出门的时候穿错外套了。”

四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上司经验老道，很快察觉不对，“开着他的车，穿着他的制服，怕不是想吸引注意力，帮他逃跑。”

“你最好配合我们，告诉我们，蓝森打算用什么方式跑路，飞机？还是……”

……原来是这样

“没跑啊，他在警署加班。”陈洛军一摊手，“不信的话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

领头的给了自己的小职员一个眼神，后者向车里走去。

一分钟后，

“Sir，总部现在派别人去警署。”

陈洛军车中的车载无信通电电话在滴滴地闪着红光。

蓝森在办公室扯着电话线听着陈洛军那边的一切动向。

在听到有另外的人来警署后，他了然于心地挂了电话，随即起身，冷静地望着窗外。

停车场的车往来不绝，蓝森目不转睛地盯着进来的每一辆。

十几分钟后，在蓝森盯得眼眶都有些酸涩的时候，一辆陌生的车驶进警署。

蓝森勾起自己的嘴角。

复杂的脚步声如期而至，来者们毫不客气地直接推开蓝森的办公室门。

“ICAC查案，请您…”

蓝森打断来者的话，从容地转身。

“当然配合，谢谢，我想喝你们的冰美……式？

随着蓝森的转身，他精致的脸出现一丝裂痕，并且略微浮现出一种叫兽的眼神望着那一行五人。

他眼神发直地盯着跟在最后的一位，且面庞发黑的小职员。

不是…你谁啊？

站在最前面的长官看到蓝森的眼神发直，有点莫名其妙，顺着蓝森那幽幽发着绿光的眼神望去，正是刚入职没几天的助理调查员陆志廉。

“蓝Sir认识我们小陆？”

小陆？

蓝森不确定地又观察了一下那张脸。

呵呵，你说他叫小张我都信…

——X——

那张令蓝森面部扭曲的脸的本尊，此时正和 Tiger 狄秋正式会师，带着大批人马走进金家酒店。

四仔瘫在那里，目光呆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在看到龙卷风那一瞬间三魂六魄终于回归到本体。

迷茫中已经快见到圣母玛利亚的四仔，终于在现实里看到了佛主，他长吁一口浊气，在各位侍者期待的目光中结账走人。

经过龙卷风时，四仔仿佛潮汕生腌吃多了而有些发醉，摇摇晃晃地撞向龙卷风。

龙卷风一把就扶住了几乎身怀四甲的四仔，拉着四仔的手把他扶正。

“小心点，后生仔。”龙卷风低声嘱咐，随即看清对方的脸后又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么巧？林医生啊！”

“好巧啊龙…嗝……龙哥吃好喝好，我先走了。”

四仔跌跌撞撞地走，龙卷风把手里的纸条揣进口袋。

林四仔医生揉着肚子，脑里又过一遍健胃消食药方，打着嗝走出酒店。

再见了潮汕菜，再你八辈祖宗的见！！！

——X——

ICAC的公务人员带走蓝森的同时，ICA的特工人员正在疯狂作妖。

ICA香港公共安全屋内

万穗坐在巨大的电脑设施前，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飞过，给后面两个傻小子极大的震撼。

在逃特工用自己的账号密码进入公共安全屋无异于找死，除非安全屋的密码锁通信协议是自己写的。

优秀的内勤仅用了三分钟就通过底层通信协议解开了门锁。

现在正在安全屋里大肆扫荡。

“换身合适的衣服，想拿什么装备拿什么，记得不要留下指纹。”万穗埋头在电脑前，头也不转地说，“最多二十分钟，ICA 那群孙子就会发现安全屋被入侵，接着派清理者过来，所以你们一定要快。”

闻言的十二少在一秒内，就扒下了自己的外套和背心。

黑色的大背头屏幕正在读条，万穗在进度条上方看到十二少的镜像。

少年精致的躯体满是蓬勃的生机，恰到好处的胸腹曲线展现着少年如虎般的力量和韧性。

万穗想到龙卷风。

不是，你们香港人都这么不见外的吗？

“更衣间前方右转。谢谢，有战斗服。”万穗给十二少指了一下方向，十二少像见到兔子的细狗一样消失。

万穗见信一无动于衷，问到，“你不去换身衣服吗？”

“李洪虽然脑子不太好，但是在这个节点进去，除了龙城帮不会有别人，没有乔装打扮的必要。”信一伸手指了一下万穗电脑上的建筑蓝图，“李洪家的蓝图？我可以帮你记这个。”

“乔装打扮只是因为，一旦被监控探头拍到，留不下任何有用的证据。”万穗看向信一，他已经目不转睛地在背地图了，“我的能力很有局限，发动很慢，一下子发动会把我的头撑炸，也不能移动，不然没准就会把身体哪个部位落在未来。所以任务当中出意外，要先逃…”

“我懂了，就是站桩输出，要读条，CD还挺长。”换好衣服的十二少从更衣室走出来。

“可以这么理解吧。”万穗回头

少年给自己穿了一套和万穗类似的黑色作战服，全身上下把能挂的新奇玩意儿都挂上了，一副第一滴血的施瓦辛格造型。

他打了个响指，一咧嘴角，把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个对勾，摆在下巴下，“我帅吗？像不像詹姆斯邦德？”

“像，特工012，天佑女王，但我劝你把腰上的高分子火乍弹摘了，那玩意一走火能把这房子炸没。”

听闻此言的十二少手忙脚乱地把火乍弹摘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我去，看形状我以为是个手电！”

万穗侧头看向信一，信一感受到万穗的目光，说到“再给我五分钟。”

得到答案的万穗划着凳子荡到十二少旁边，开始给十二少挑拣他能用到的设备，并且介绍功能。

“……总之，还是小心为妙，我用了好多能力，有点疲倦了，缓和时间也越来越长，我怕最后计划有变故，明天一早只剩我们三个VS一百个，我却没办法使用能力。”

听到“疲倦”这两个字的信一，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万穗的脸色。

“怎么会是3 vs 100呢？”十二少弯腰对坐在凳子上的万穗挑眉，“是14 VS 100”

万穗也笑了，“83 vs 100吧，我是70号特工。”

“一亿零八十二 vs 100。”信一也回头臭屁地笑，“我其实叫蓝信亿。”

“喂，谐音梗扣钱啊。”十二少嚷嚷

“你记好了？”万穗问信一，信一点了点头，“那我们走。”

万穗又拿出两个头套递给十二和信一，顺手拿起十二少放在桌上的“手电”一起出门。

随着安全屋大门的闭合，万穗直接拉开“手电”的保险，顺着门缝扔进去。

“跑啊！”万穗大喊，霎那间就冲出去几百米。

十二和信一见状，也拔腿就从栅栏上翻过去。

五秒后，安全屋荡然无存。

“你为什么不提前说啊！”气喘吁吁的信一用一种被背叛的眼神指控着万穗。

万穗一脸坏笑，用嘴型给信一说了两个字。

——补刀。

——X——

陈洛军不知道蓝森现在正在内心脑补一场名为《匆匆那年》的抓马大戏，男主角肯定是张少祖，女主角还在脑补，反正绝对不是万穗。

陈洛军只知道，前一秒还一脸黑气瞪着自己的几个ICAC阿Sir，下一秒就集体撤退。

心里门儿清的陈洛军给自己点了只烟，在烟燃烧殆尽之时，他的call机接到了陌生call机的信息，特有的加密方式，翻译过来就是一句话。

——【蓝森被诬陷，证据在停车场】

事情的发展和脑子里断续的记忆一模一样，陈洛军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烟屁股，狠狠怼进自己的嘴里吸了最后一口，扔掉烟头。

车子一骑绝尘向蜘蛛编好的蛛网中行驶，殊不知更大的捕猎者正一点点睁开血色的双瞳，蜘蛛捕蝉，蛙食蜘蛛，在更高维度的观察者面前，都是一场戏剧。

——X——

【19:00】

陆志廉，ICAC新入职的助理调查员。

此时此刻正在蓝森的折磨下，虎着一张非常像张少祖年轻时犯过错的脸。

那位传奇的前探长，现警司正没个正型地，翘起二郎腿坐在审讯室。

蓝森到ICAC总部后，先是非常不客气地要了杯冰美式，到手之后又嫌不够甜，点名道姓地让陆志廉给他拿两颗方糖。

方糖入杯，蓝森搅拌很久，又说奶味不够。

陆志廉只好又认命地拿了一小盒奶球。

蓝森小抿一口，吧唧吧唧嘴，满意地眯起眼睛，“老廉的咖啡果然名不虚传啊！”

所以一开始就说要冰拿铁不就好了！！！陆志廉在心里咆哮

蓝森好笑又揶揄地看着正在表演变脸的陆志廉。

看得这位初出茅庐年轻的陆Sir心里发毛。

“蓝Sir，有人举报你接受九龙城寨社团组织成员的贿赂。”ICAC的人员说到，“举报人说你们是从小认识的朋友。”

“我们确实认识很久了，但是他就是一个福利委员会的呢，每天只会管管闲事，贿赂我干嘛？帮他偷电？”蓝森无奈地一摊手

“人送外号龙卷风的，龙城帮龙头张少祖，你说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福利委员会会员？”

“哦……你说的张少祖啊，哎，他走到今天这步我一直很痛心，早知道让他努力学习报考你们老廉了，也省得有警廉冲突。”蓝森西子捧心，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向着陆志廉的方向瞟。

“……？廉政公署的入职选拔很严格的。”陆志廉下意识回答。

眼看要被蓝森绕走话题，ICAC的人员马上转回话题，“请您配合调查，举报人说张少祖给您送了一盒茶叶，里面不仅仅是茶叶。”

“哦……你说那个啊，这就说来话长了……”蓝森把后背靠在椅子上，一副惬意的姿态，抬手举起空杯子。

“再来一杯冰美式就说，谢谢你。”蓝森皮笑肉不笑地对陆志廉一勾嘴唇

陆志廉：……又我？那到底是冰美还是拿铁啊？

——X——

陈洛军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警局。

他的车刚驶进警局，停车场就传来一声枪响。

月亮高悬，星星满堂，陈洛军抬头看了眼满天的星光，轻笑着摇了摇头，猛打方向盘，朝着停车场开。

晚上值班的警员不多，因此车也不多。

一辆红色的桑塔纳，正不停地打着双闪。

【哔——】的喇叭声一直不停地响着。

出于好奇和警惕，介于刚才那声枪响，陈洛军应该悄悄地，寻找隐体一点点向车的方向挪过去。

但是这次陈洛军选择大摇大摆地走，让幕后者看到他陈洛军在红色桑塔纳旁边停下，站定，摸自己的脑袋。

桑塔纳的驾驶室倒着一个人，身体的重量压着方向盘，令汽车的喇叭响个不停。

死者正是鱼丸妹的父亲，那个下午刚被陈洛军一顿暴揍的败类。

更多的警员被枪声和喇叭声吸引来，冲在最前面的还是马Sir。

“陈洛军？你上司蓝森出事了！你这是……”他的眼睛往车里瞟了一样，随即瞳孔地震，“你居然把他杀了！！！”

阿武慢一步赶过来，“凶器在副驾驶！”

他用手帕垫着手，打开车门，拿起所谓的凶器，“警用史密斯威森m10，代码是……陈洛军的！”

陈洛军冷笑一声，也不反抗，也不辩解，因为他知道自己做那些没用，他只是冷静地举起双手。

下一秒，他就被按在了引擎盖上。

——X——

金家酒店。

城寨附近出了名的潮汕菜，小弟们很快忘了下午那场压迫，在觥筹交错中渐渐沉沦，喝得醉醺醺的。

龙卷风几人进入包厢后，便把门关上，拿出四仔塞给龙卷风的纸条。

上面是一张草草的素描，但是画得相当精准，龙卷风几人一眼就认出是谁。

“果然是他。”Tiger呼出一口烟气，用满含杀意的语气说到。

龙卷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头，手下出了叛徒固然让人难受，何况还是很亲近的那种，被自己信任的人亲手往坟里活埋，令龙卷风有些唏嘘。

也只有在几位至亲之友面前，龙卷风才会露出旁人所见不到的一面。

向来不怒自威，喜怒不形于色的龙卷风，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可他终究是龙卷风，那个处在漩涡中心，不仅能全身而退，甚至反向扭转漩涡的龙卷风。

银发男人只用了半分钟，就缓和了情绪。

“我亲自处理。”

外面的小弟不知道包厢里的低沉气压，只知道今天大佬心情还不错，甚至不常喝醉的狄秋老板，今天还被喝吐到厕所一次。

甚至有小弟酒壮怂人胆，勾肩搭背地高呼：“龙城帮万古长青~架势堂友谊长存~”

直到……

大批的警察围住金家酒店。

“有线人举报你们在此兜售东南亚农产品！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你个嗨啊。”

“你在说【哔—】啊”

“找死啊条子”

小弟们当场就炸了，纷纷起身撞向警察。

还在吃饭的客人马上躲起来，远离风暴的中心，饭店老板唯唯诺诺地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都停手—”龙卷风从包厢走出来，

龙城帮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不要让老板难做。”Tiger说，架势堂的小弟同时闭上了嘴。

“阿Sir说我们犯法，总要有证据，我们可是正经商人。”狄秋淡淡地开口，他依旧坐在包厢没有起身。

陈占与狄秋一样，都还在包厢，陈占的身上杀气太重，杀气宛如磁场，很多时候磁场的纠缠会影响周围的人，而将冲突扩大，因此陈占端着酒坐在原地。

“当然有证据，这是搜查令，进去搜！”

警察把搜查令往龙卷风面前一举，接着几个人便极具目标的走向包厢，往桌子下一蹲，拿出一包包白色粉末。

“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说的！”警察把白色粉末甩在桌子上。

龙卷风面无表情地扫过那几包白色粉末，又将视线移到警察的身上。

他和陈洛军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平淡的一句，好像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意外。

“既然如此，那麻烦阿Sir带路吧。”

警察转身向外走，龙卷风几人淡定的跟上。

气场和气势是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明明是一场对社团人员的逮捕，但是走在后面的四位大佬气场一压。

就活生生把从饭店到警车的这段路

走成了御路。

走在最前方的警察，简直像个提灯的公公。